第419章 五虎吞蛇
次日晨，全体将士吃完早饭，出营列阵。
叶舜华立于将台上，用千里镜望着远处黑压压一大片人，耳畔风声马嘶不断。
双方都是十万余人马，一眼望不到边。
不过看样子，对面人马还是一字排列，只不过因为人多，那一排贼宽。
离得太远，她只能隐约看到前排人，对方兵士的甲胄也是一身朱红色，跟祖父说的当年向家军的甲胄颜色一致。
也就是没用向家的旗帜罢了。
老对手，新仇旧恨咱们一起算！
叶舜华放下千里镜，看着自己手下这批儿郎，深吸一口气，用最大的力气大声吼道：
“将士们——！！！大敌当前！本帅没有什么漂亮话可说！！！”
“唯有寥寥数语！！！望尔等牢记！！！为我等不幸战死的同袍！！！当同仇敌忾！！！投死为国者荣！！！以义灭身者耀！！！”
“有军功者皆重赏！！！千金绯衣万户侯！！！本帅亲自去为你们请！！！若有不幸马革裹尸者！！！家中父母妻子本帅必养之终老——！！！”
她拔出佩剑，拿着千里镜的手用力一砸，那精钢剑身当即断裂。
“本帅断剑为誓！！！若违今日所言！！！当人神共弃！！！不得善终！！！身首异处！！！有如此剑！！！”
她的话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到，但听见的人心头都觉暖洋洋的，纷纷举起了兵器。
“元帅大义！！！我等敢不效死！！！”
五军士气燃起，然而这会儿最忙的是双方斥候和传令官，飞马于两军之间隔着的空地上，顶着漫天飞矢和阵前大将的叫骂声传递军情。
清鸢在对面将台上，也收到了一条最新消息，敌方先锋大将并非女将，而是之前打过照面的顾奉之。
清鸢眉头一拧，觉得不大对。
统帅一般不上阵，但叶舜华不是一般统帅。
她枪法过人，堪称猛将，在昌乐与南傲对战时，她一向是身先士卒、勇往直前。
故而她这次不上阵有点儿反常，落在清鸢的眼里，多少有点儿阴谋的味道，觉得她是有特殊安排。
把所知的昌乐几场战事快速回忆一遍，又结合了兵书上的几个例子，清鸢当机立断传下话去。
“让前军一定要擦亮眼睛，敌军很可能诈败。若敌人前军突然调头，千万莫追。”
打一字长蛇阵其中有一个法子就是诱敌深入，把战线拉长再拉长，假意不敌败走，事先在逃走的路上布置好埋伏，只待人追。
一旦追得深了，埋伏杀出，佯败队伍回头，截断阵型，将长蛇斩头去尾，使几个部分无法相互支援，再各个击破，蚕食殆尽。
虽然清鸢对她手下人的战力有信心，但对手是叶舜华，她不得不慎重。
传令官飞马赶去传令，话刚带到，对面军阵已率先响起了鼓声。
此时，叶舜华身侧赤色旗招展，随着兵士的用力挥舞，战鼓声震天。
顾奉之远远望见旗语又闻鼓声，一甩缰绳便大吼一声“杀——”，带领前军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敌人已动，旗手不禁看向清鸢，待她一点头，立马挥舞起了黄旗。
邺城的人马也随即出发，两队骑兵杀气腾腾相向而行。
叶舜华用千里镜紧紧盯着自己这边，眼看倒数十排也迈开了马蹄，当即把手一挥。
黑、绿、黄三面旗同时摆动，大军中左右三股人马几乎同时冲了出去。
左右翼的许、姜二位将军，人手一把偃月刀，咬紧了牙疯狂打马。
“快！！！再快些！！！给老子全速往前冲！！！”
左右两股大军策马扬鞭，如电掣星驰，虽为后来者但很快便要撵上先起步的前军。
此时，顾奉之也已把速度提高到极限，眼看与对方先锋之间的距离，不过一箭之数。
他攥紧了缰绳在心里数着，约么还剩个二十来丈，猛一扯缰绳。
大乾的平南大军前军忽地偏了个头，前军前半端所有人，几乎是擦着对面最左侧的人错了过去。
对方的先锋大将明显一愣，本能想勒马转向，然大乾军阵两侧突闻炮响。
凝神放眼细看才发觉，有几处草皮不大对，比周围的地面高出来二尺多，想来对手是提前将火炮精心伪装，埋伏在了那。
可他连后悔或者恼恨的功夫都没有，四颗大铅弹并着十六颗中等石弹，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呼啸声，自两侧冲向长蛇阵。
两侧炮弹微呈夹角，明显是行家操作又经过精密计算，达到了炉火纯青，兵炮协同的水平。
队伍两侧的炮弹都只打到了蛇头外缘的一列人，且两个方向的炮弹也都是到了中段才交叉着射入阵中。
为了躲避炮弹，长蛇头部硬生生停下了想要转动的趋势。
待炮声暂息，再想转头却已晚了。
平南军的中军已赶了上来，前头的数千铁浮屠毫不留情，挥舞着寒光逼人的长矛，迫使他们与之交战。
这种装备最精良的重骑兵，连人带马恨不得武装到牙齿，简直刀枪不入，人也个顶个都是悍勇之士，长矛使得极为难缠，硬生生将他们撕开了一条口子，蛮不讲理便往深处闯。
先机已无，蛇头只能眼睁睁看着敌方右军自身边疾驰而过。
长蛇的蛇身见势不妙立刻变阵支援，却先是被炮弹打散了阵型，又与姜煜带领的右军刚好相会，战在了一处。
姜煜按事先商量好的，跟随炮弹射过的轨迹一头杀入敌方中军，一手刀法鬼功神力，三米之内血雾蒙蒙。
官至三品，谁还没点儿真本事。
而此时，顾奉之领着的前军已猛扑至了敌方中军中段。
看到这个时候，清鸢终于懂了，一张小脸煞白，紧咬下唇。
人家压根没想诈败，而是想就地直接将她这条长蛇分割吞噬！
“甩尾！！！卷过去！！！命后军即刻支援！！！”
祁王军阵中黑旗摇动，蛇尾以尾为首，从最后面开始往前支援。
与此同时，先遭炮击又遇灵狐的蛇身发觉不妙，想要随之后撤，可左侧有姜煜的右军拦路，右侧许灿的左军也紧随顾奉之之后，堵死了他们的另一条路。
敌方最稳健的中军被两路灵活骑兵包围，不得不与之缠斗，最勇猛的前军被迫与实力最雄厚的中军鏖战，顾奉之的前军又迎面怼上了甩出来的尾巴，之前受到的满腹怨气瞬间喷发。
“弟兄们！！！给我杀！！！为咱们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
兴武卫与骁骑卫杀声雷动，一个两个都红了眼，而其中五军营的人，则选择把这口恶气用在了刀刃上，闷头猛杀。
谁没个血海深仇，二十年前他们的父辈、祖父辈，多少都死在了向家军的手上，如今再遇，不是他们死就是他们亡！
马蹄下在不久之前好不容易才干涸的土地，又和成了红褐色的稀泥。
处处是人仰马翻，干戈满目，曝骨履肠，血流成河。
有道是抗兵相如，哀者胜矣，可敌我两军皆怀恨，新仇旧恨加一起，恨不得杀他个天昏地暗。
此时平南军内蓝旗挥舞，唐游先率后军加入战团，干的是查缺补漏补刀补空的活，叛军原本的人数优势也渐渐被拉平。
局势一时难解难分，好似一条巨蟒遇到了一群下山虎。
叶舜华嫌在将台上看不清，骑了照影赶到了交战圈外百米处，举着千里镜磨着牙，看了好一场热闹。
“打得好！！！给我把这条蛇拆吃入腹！！！骨头渣都不准剩！！！他娘的！叫他们给我耍威风！还我一万余儿郎的命来！！！”
跟着的护卫队面面相觑，传令官神色也有点儿一言难尽。
元帅这话应该不必去传了……
战况纠结，又很是酣然，叶舜华看着只觉心也痒手也痒。
“清芷！取我的枪来！！！”
清檀骑马跟在她身后，很无奈往前几步，扯了扯她那袭黑地猛虎啸林绣披风。
“大帅，清芷不在，而且对方的主帅都没上场，您还是忍一……”
话到中途，清檀神色一凛，从腰间扯出长鞭“啪”一甩。
几枝羽箭断成两截落了地。
“大帅——有……”
“拿着！”
清檀才想说有刺客，怀里就被扔了一个千里镜，身边有弓弦被拉动的声音。
叶舜华向着羽箭来处，冷笑一声，已将铁胎弓拉到了满。
弦上搭三箭，手一松，三支黑羽箭势如霹雳，若勾魂夺命锁，青天白日里碎光锁人下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