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兵者诡道
他叫尤猛，在霍承恩的拜把子兄弟里排行老幺，现任五军营守备。
平日里性子最欢实，见了叶舜华也没像其他人一样只知恭敬，扎营时偶尔摸点儿知了猴、打几只鸟、抓到漂亮的蝴蝶，都乐呵呵给叶舜华送过来，跟哄小孩儿似的。
他其貌不扬，但心却是纯粹赤诚，叶舜华也挺喜欢这个小舅舅。
“有啥吩咐你说，小元帅。”
见尤猛到了眼前，叶舜华右手一伸，清芷马上递上了一卷羊皮。
叶舜华与尤猛找了个阴凉地儿，直接往石头上一坐。
“小舅舅，我叫你准备的三千精骑可安排好了？”
尤猛连连点头。
“你小舅舅做事你放心，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个顶个好手。”
“小舅舅聪明过人、慧眼识珠，我自然是放心的。”叶舜华笑眯眯抖开羊皮，是一张地图，拿好指给他看。
“今日找舅舅，是为了之前同七位舅舅讨论过的事。咱们商量出来了三种不同的路线，其中两条我已经派人去摸排了。剩下这一条风险最大，我以为还是小舅舅亲自跑一趟最保险。”
兵马未至，粮草先行。
她的确在打让敌人断粮的主意。
路上这几日扎营时，她与其余几位将领讨论过这件事，最后锁定了三条敌方可能的运粮路线。
其中一条是水路，可沿帜江行船由东南向西北，一头在滕州入海，另一头有一段水域距邺城不过两百余里。
但帜江上平日赏景的游客不少，如今眼看要到立秋，鱼儿肥美，江上渔者更是众多。
若敌人是走水路运粮，难免伤及无辜，且她手下并无水军，要水上作战连个船都没有。
故叶舜华派了长云那一小队死士出去，装扮成富家公子哥儿，先去探查几日。
若真探到她再下令调动当地水师衙门动手也不迟。
另两条路线皆为陆路，一条要过几处山区，道路相对隐秘难走，她自然要交给行家处理。
前山大王朱武一收到她的消息，便回信说已带着他的新旧弟兄们，重新“落草为寇”去了。
最后一条便是她与尤猛说的这条，路况最好，大部分都是平坦的官道，路线相对也短些，押运粮草最合适，但也意味着她的人去就不大合适了。
粮草是重中之重，若他们真敢走这条大路，必是重兵押运。
道路平坦也意味着双方都无处藏身，一旦一方有察觉便要刀兵相接。
她最好的选择便是派手里的正规军过去。
三千灵活的游骑兵，在合适的人手里，足够让敌人头疼。
几个白捡的舅舅里，数尤猛最鬼头又机灵，所以叶舜华觉得他干这个活最合适。
尤猛细细看了看图，答应的很痛快。
“行，我什么时候带人动身？”
叶舜华瞧了一眼天色。
“就今夜吧，每个人把甲胄兵刃都带上，从这条路走。”
叶舜华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个弧，尤猛定睛看过记下，点了点头便走了。
叶舜华解下水囊喝了口水，远远见前哨小队服制的人在左顾右盼。
“清檀。”
“是。”
清檀马上迈步走到那名哨探身边，与人说了两句，便带着人过来了。
哨兵见了她不敢直视，看着身前的地单膝跪倒。
“大帅，小人等去邺城附近打探，探得敌方城外驻扎几处军营内，共存有大军约十万。”
“经顾将军指点，其中主要为前军及左右军，中军与后军暂不知驻扎于何处。”
“目前探知到的四大营地，近日似乎一直在加筑防御工事，各营门前皆有陷坑、马索、拒马等御敌工事。”
按战报上来看，对方是二十万大军，该不是空穴来风。
邺城内尚有百姓居住，容不下十万人藏身。
都是肉体凡胎，也不可能撒豆成兵，故而至少还有十万大军，她的人暂时也探不清。
既然提到了顾奉之，若顾奉之知道，定然不会不告诉她，也就是顾奉之也不知道另一半大军到底去了哪。
这是明知她带兵来支援，才特意将一半的人藏起来了吗？
叶舜华笑了笑，她觉得清鸢没白跟她十二年，有点儿兵者诡道，应变出奇以致胜的意思了，至少像那么回事。
“还有别的吗？”
哨兵道：“回大帅，有。据顾将军说，他这段时间领兵与敌人对战多次，曾于高台之上见竖有赤、蓝、黑、绿、黄五面令旗，旗语与我军中所用不同，他因此才吃了大亏。”
“但小人等用您赏的千里镜看过去，敌方将台上的旗帜足有十数面之多，近日他们也一直按兵不动，所以小人也……”
哨兵是个很年轻的男子，这也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他觉得他没能带回有用的消息，说着便攥起了拳，面带愧色与愤意。
叶舜华的笑却仍是淡若静湖。
“敌人狡诈，不必自责，这些于本帅来说并非无用，弄不明白的，再探便是。”
哨兵咬了咬牙，一声“是”答得坚定又干脆，跑着便回去上了马，水都没喝一口便又扬起了鞭子，绝尘而去。
清芷笑眯眯看着那哨兵跑远，思绪像是飘到了很久之前。
“王妃，这小兵不服气的劲头儿，与您当年头一次上战场，还真有点儿相似……不过您看清鸢这是什么意思？她把那一半的人藏哪去了？邺城周围就那么大点儿，要挪动十万大军必不是小动静，难道顾将军也不知道？”
她的军帐搭好了，叶舜华起身阔步往那走，边走边道：
“你若在这件事上钻了牛角尖，可就中了她的圈套了。”
“寡者，备人者也。她这是玩的一手虚虚实实，用意便是想让我因她藏起来那一半人而疑心，继而防备过甚。”
“包括将台上突然多出来的令旗，也是同样道理。”
“疑则多败，犹豫是兵家大忌，是在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也因此会在开战后陷于被动、劣势。”
她要防着她藏起来那十万大军，势必要瞻前顾后、举棋不定，如此便会分散精力与兵力。
清鸢既想这么玩，那来而不往非礼也。
往帐中一坐，地图往桌上一放，用镇纸压平，叶舜华头也不抬道：“去，你二人立刻将霍将军与施将军叫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