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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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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舜华默默长叹一口气。

    这一跪,不是方夫人在求她,而是……

    “清芷,取我的常服来,更衣。”

    不久后,襄王府门前,一素衣披发女子立于阶下,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架着,引行人纷纷驻足。

    叶舜华立在朱门之内,平淡而从容看向她。

    方玉君强撑一口气,挣开婆子的手,重重扑在了地上。

    “妾旧日目空一切、傲慢不逊,自恃亡父功高以下凌上,在王府作威作福已久,将德言容功抛之脑后,将邹家家训束之高阁……”

    “今……妾大逆不道伤及王妃玉体,自知犯下滔天大罪罪孽深重无可辩驳,幸……得王妃一再宽仁容忍……捐弃前嫌、宽宏大度……饶妾不死。”

    “妾终幡然悔悟,不敢不心怀感念,亦无颜再见王爷、王妃,故……自请在城外慈溪庵出家为尼,余生伴青灯古佛诵经消业,愿……以残躯为王妃祈福添寿!以偿罪孽!”

    一番话至诚至恳,虽嗓音沙哑却也称得上掷地有声,周围人听完或点头或摇头议论纷纷,但大部分说的都是王妃宽仁,连伤到自身的妾室都能容忍。

    方玉君磕了三个头,原以为她不会再哭了,可眼泪还是断了线,吧嗒吧嗒打湿了一片砖地。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人的议论她已听不见,却见一双福寿万代云头锦履入眼,身子也突然一轻,被人两手从地上扶了起来。

    婆子赶紧过来接手,叶舜华用丝帕擦着她脸上的泪,一条浸透了再换一条,直到她的眼泪不再如泉涌。

    “清芷。”

    “是。”

    清芷捧着一方硕大的四层锦盒走近,交给了方家的丫头。

    “妹妹此去山长路远,日后缺什么少什么,尽可来信。”

    笑了笑,便回到了朱门之内,身影渐渐为融入夕阳红霞。

    车轮缓缓滚动,方玉君躺在车内,掀开锦盒盖子看去,便是看着模糊不清,她还是哭出了声。

    里面满满当当放着和方才一样的瓷瓶、一层一层整齐叠着各种伤药、药方,外伤、内伤、驱蚊虫的等等,应有尽有。

    锦盒最底层放着一张小笺,上书有行云流水般的两行字。

    “落地为姊妹,何必骨肉亲。”

    落款:“常德王妃 叶氏舜华”,还盖有叶舜华的私印。

    方玉君将小笺拿在手里,贴在心口,泣不成声。

    今日接连几大棒,她已然懵了又骤然转醒,这张小笺更是成了帮她拨云见日的关键。

    她到底还是要救她,凭着这张小笺,凭着这枚印痕、凭着这简简单单几笔,若日后有灾有难,她还会帮她一次。

    方玉君满腔撕心裂肺之痛,懵懂中她也抓到了一点,叶瑾对她屡屡容忍,最多不过因着十年前,那只短短一年的同窗之谊、姐妹之情。

    她半点不记得,她却还挂在心上。

    月下阁书房内,叶舜华凝神提笔写了一封信。

    “清芷,取我的金印来。”

    清芷一愣,但随即安安静静去多福轩抱了个盒子回来,打开,里面是象征叶舜华身份的襄王妃金印。

    盖好,将信装入信封,火漆封口,叶舜华将信递给了清芷。

    “着人快马加鞭送往慈溪庵,务必交到净惠住持手中。”

    慈溪庵虽不算大,但素以清规戒律严格而著称。

    凡皈依出家的女子,不可轻易还俗,除维护佛门庄严清静外,亦是试探人心意,是否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故而流程可谓极近磋磨。

    方玉君还年轻,若她有一日回心转意,不想在庵堂中蹉跎一世,她全她的心愿。

    她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同为女子,又何必穷追不舍、相互为难。

    望着手边的金印,叶舜华露出了个意义不明的笑容。

    若非方玉君吃尽了苦头迷途知返,她也万万想不到第一次动用王妃金印竟是为了她。

    ——

    东边日出西边雨,襄王府雨后初晴,二皇子府却是雷声滚滚。

    白染的头上见了血,跪在地上一声不敢吭。

    他的主子还从未发过这样大的火,听完禀报之后二话不说便把茶盏砸在了他头上。

    “牢里的尸体是镜花水月,水井中被人投了毒,又一批死士因你粗心大意折损进去……白染,我养着你有什么用!”

    白染灰着脸立刻俯身下去。

    “属下知罪,属下无能!请主子再宽恕属下这一次,属下定会亡羊补牢!绝不敢再让主子失望!”

    清鸢冷笑盯着他,眸子里的怒火几乎能将他的后脑灼出两个大洞。

    “你怎么补?还如之前那般?瞒着我,纵着镜花水月私自对襄王妃下手,偷鸡不成蚀把米,阳奉阴违让我继续替你们背负损失?!”

    白染吓得瞪大眼,可还没等他辩解,清鸢轻飘飘再出口的一句话,便把他打入了无尽深渊。。

    “白染,你当我手中只有你这一枚棋子可用?”

    白染闻言肝胆欲裂,一头碰在地上当场见了红。

    “属下知罪!请主子饶恕!主子,属下只是一时不查!属下也没想到镜花和水月打听那个地方是要对付襄王妃啊!”

    清鸢闭上眼又冷笑一声。

    “事到如今你还敢撒谎?她们两个是怎样的性子你比我更清楚!你明知她们不是沉稳的人,不约束着她们反而帮着遮掩!白染,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我还真有些不敢用你了。”

    他当夜也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白染根本不知她是怎么查到的,心头不由大骇,只得接连磕头,再不敢耍诈。

    “属下有罪!属下知罪!属下是一时糊涂!属下也是实在气不过啊!主子,您念着旧情,可襄王妃何曾念过旧情?她屡屡坏您的事,甚至还打上门来重伤了您!属下只是想替您出口恶气啊!”

    清鸢踱步到他身前,又缓缓走到他身后,两手撑在窗框上,眺望天边落霞。

    夕阳余晖,映着她的脸红里泛白,眸底却没有任何温度。

    “你以为我不准你们动襄王妃,只是因为念及旧情?将方玉君插进王府这步棋走得有多难、多险,别人不知你还不知吗?”

    “只要留着那个侧妃之位在,襄王府便不是铁桶一个,你们若能耐下性子早晚会有得手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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