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同你一起去呀
“关于这个,你知道什么?”她摘下扳指捏在指尖,似笑非笑的看着浮玉。
“不,只是属下长于市井,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小姐这枚扳指用料上乘,做工考究,想必定是价值不菲之物,所以属下才多这句嘴。”
浮玉猛撤一大步,深躬着连连摇头。
“哦——?”
叶舜华捻着扳指拖长音。
“照你这么说,这东西能卖不少钱,咱们正是缺银子的时候,不如……我把它当了?!”
“万万不可!!!”
浮玉冷汗直冒,一不小心就大喊出了声,可抬头一看叶舜华的表情,瞬间懂了。
她是在诈他。
“小姐,此物是老侯爷所赠,怎好拿出去典当?银两之事,属下既然听了吩咐,自当为小姐办成……就不必小姐劳心了……”
他这反应就是不打自招,叶舜华也没想再为难他。
他一定知道什么,看样子,是有尊更大的佛在他头上提早下了封口令。
这尊佛,不想也知道除了祖父再无旁人,她又何必为难自己人。
“这样啊,”她笑嘻嘻把扳指套回去,拿下了门闩。“好,我知道了。晚些时候叫重明直接去侯府,过些时日我再来看你们,不得我的命令,你们可不要乱跑啊。”
浮玉背脊上大汗淋漓,忙躬身称是送走她。
叶舜华自顾自出了门,头也没回。
不管这扳指有什么古怪,现在不好研究,看浮玉的意思,也再不肯多说,总之祖父和祖母都不可能害她就是了。
按下好奇心,叶舜华挥手告别浮玉,出巷子上马直奔安永清的府邸。
前世她为安宁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清了工部贪墨一案。而工部贪墨案的起始,就在安永清即将去查的芳定县。
要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光靠撒娇装痴是无用的,还得让他切切实实的感觉到,她对他有莫大的助益和价值才行。
前世安永清此行一无所获,查验堤坝修建事项,大到款项去处,小到工程用料,他都亲眼看过,全无纰漏。
想必安宁润在朝堂上揭破此事时,安永清还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问题到底出在哪。
可她知道。
小半个时辰后,马蹄哒哒的敲在石板路上,她径直停在了上次进院的墙边。
熟门熟路翻墙进院,刚好看到了屁股底下冒烟的屹川。
“屹川,”她笑眯了眼。“你家主子罚你了?”
屹川头顶齐腰高的大缸,浑身哆嗦,本来就被香熏得鼻涕眼泪流成行,一见她,顿时绷不住了。
“叶、叶二小姐——!!!呜呜呜……您可得帮属下求求情啊——!!!属下已经这样儿一天啦——!!!殿下连口饭都不给属下吃啊——!!!噫噫噫……还每半个时辰让人准时换香啊——!!!属下屁股都被烫起好多泡了——!!!啊啊啊……您发发慈悲吧——!!!属下也都是为了您才说错的话啊——!!!”
他鼻涕流在嘴上,掺着哈喇子喷出去二尺远,叶舜华赶忙闪身将将躲过。
“这样啊……”她抱臂强忍着笑,“那我大概也许可能的确有责任,他在书房吗?”
“嗯!!!”屹川疯狂点头,缸里的水乱洒。
“行,我去帮你说说,但是先说好啊,成不成我可保证不了。”
“嗯!!!”屹川两眼如火,直勾勾盯着她蹦跶进书房。
“安老四!”她轻车熟路蹦到他桌上翘起了二郎腿,“我来找你玩啦!”
安永清早听见了院里的动静,脸色沉得能滴水。
“下去,成何体统。”
“哦。”她好大不情愿的应了,一转眼却撑着桌子跃到了他怀里,稳稳坐在了他腿上。
安永清的脸色越发铁青,总算从卷宗上挪开了视线。
“你没有别的地方可坐?”
“有哇。”她拍了拍他的肩,又在他腿上蹦了蹦,笑颜明媚。“但是没有这软和。”
他的鼻腔里重重呼出一口气,抬手想把她揪起来,她却像块膏药一样,两手死死抱住了他脖子,怎么也不肯撒手。
两厢僵持了一会儿,直到她的后领传出了一丝绸缎破裂的声音,他才猛然松了手。
“胡闹!”他锁紧了眉,没了法子。
“不胡闹,我听说啦,宫里传了法师和钦天监,过不了几日指婚的圣旨就到了,我是你板上钉钉的皇子妃,在自己夫君腿上坐一坐,有什么可胡闹的?”
果不其然她已经知道了。
“你就不怕天象不吉,或者我与你八字不合?”
“不怕。”她回答得很笃定。
“为何。”他的视线又回到了卷宗上,身体尽量离她远些。
“因为我们是天生一对!”她扑闪着双眼,眼神清澈而单纯。
他却依旧冷着脸。“我不是二皇兄。”
她的眸子里闪过一缕阴暗,转瞬即逝,又笑嘻嘻环住了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堂堂铁面镇抚使,竟然也会吃飞醋?”
说完,也不理他的态度,单手抚着额头,故作唏嘘状。
“我可真是红颜祸水,居然能引得四殿下如此青眼,日后大约是个薄命的报应。”
安永清本来鼻子都要歪了,但一听她如此说,脑海中那团烈火再度出现,硬生生噎住了喉咙。
的确是,她曾贵为皇后,却难逃红颜薄命,死状极惨,整个人成了一大块黑炭。
安宁润信了慕风的话,为了折磨他,把她的尸首抬到了他眼前,命人一点点砸成肉泥糜粉。
以她之前助纣为虐所为,落得如此下场,算是活该。
可他还是惭愧,有负叶老将军所托,没能保住她的性命。
身边的温度似乎在下降,她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怎么?生气了?你也太小气了吧!”她晃着他。
“好嘛好嘛,我们四殿下最大公无私、最心系家国,哪里会为了我一个小小女子而吃飞醋。不生气了,好不好?”
安永清一怔,眼前的焦炭慢慢恢复成人型,但他的脸色没丁点好转。
虽然是人型,好看也确实好看,但未免可恨。
叶老将军忠良勤勉、功勋卓著,一世英名就毁在了这个祸国殃民的孙女身上。
他紧了紧握着卷宗的手,又轻而长的叹出一口气。
或许让她离二皇兄远些,看她紧一点,就不会重蹈覆辙吧。
他默默如此想着,没防备又被她突然夺走了卷宗。
“你在看什么?芳定县……防汛工事……修缮事……这是什么?”
他夺回卷宗合上,放好,阴着脸无奈道:
“我奉父皇旨意,过些时日要去芳定县巡查防汛工事。这是近日芳定县知县呈上的奏疏内容,故而父皇命我抄录一份。”
她来了精神。
“这么好!我在府里待得正烦!我同你一起去呀!”
“胡闹!”他想也没想就拒绝,扯了她的手臂,把她拎起丢在一旁。
“我去是代父皇查验,是办公事,如何带得了你。”
“为何带不得?!”她不干了,抱臂噘着嘴在一边跺脚。
看着她的态度,他突然想起了安宁润在朝堂上的言之凿凿,想起了他明明查了百遍均无错处,却被从天而降的铁证钉得死死的工部尚书李元庆。
“你为何要去。”
想到李尚书为国一生劳碌、两袖清风,却落得一个身首异处、家眷流放六千里的下场,他的语气已然冷到了极点。
这件事,一定与她有关,安宁润没这个本事。
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她心里莫名有点发毛,只得硬着头皮耍赖。
“我就那么让你拿不出手吗?你就这么嫌弃我?眼看都要成亲了!你还拿我当外人!我不管!你去哪我就去哪!我非要跟你去!”
一派胡言。
从再见到现在,她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他许久才挪开视线,慢慢起身走到了房中。
上一世她躲在安宁润的身后,究竟做了什么,他不知道。
可这一次,是她自己送上了门,只要看住她,工部贪墨这件冤案,就可以避免。
“芳定县自上次水患之后还未恢复,有不少贫苦百姓,也有不少被迫走上邪路的凶徒。你若一定要与我同去,就必须老老实实听从我的安排,不准私自行动。”
“好!我答应你!”心愿达成,她又换上了笑脸,蹭到了他身边。
“文皓哥哥,你是在担心我吗?”
看着她情绪转变的速度、没皮没脸的样子,安永清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
“你想多了。”
他是在担心芳定县的百姓,会不会因为她这个混世魔王的到来而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