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醉酒误事
长欢正双目微红地陷入往事中,便没注意前方的路。待她回过神来时,才发觉自己撞上了一个略带冷意的胸膛。她抬头一看,正对上清越的眼眸。
“对不起。”她连忙退后了一步。许是方才忆起往事,心中被愧疚紧紧缠绕着,声调竟带了些哭腔与悔恨。
清越看着她微红的眼眶,问道:“为何哭?”
“不是,我只是……被风迷了眼睛。”长欢寻了一个十分拙劣的借口。
他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道:“若实在不愿与我同行,拒了便是,不要哭。”
长欢微怔,随即按下心中情绪,否认答道:“并非不愿,当真只是被风沙迷了眼。待小仙回蕴灵山打点好,便同神君出发,不知定在何处会合?”
默了半晌,他瞧着她眼底神色,似是并无勉强之意,才应道:“我同你一起去蕴灵山。”
话音刚落,他便握住她的手腕,领着她重新体验了一把踏破虚空之感。须臾片刻,二人便落在了蕴灵山。果然还是当神明好!自她成了上仙,去哪儿都得老老实实腾云。
“这便是小仙的蕴灵山。”长欢主动向他介绍,以示热情。
“仙上,你回……”弄影轻快地走来,可话还未说完,便惊讶地捂嘴,失神盯着清越,眼里尽是惊艳,好俊俏的仙君!
长欢早已见怪不怪,清越的皮相着实太勾人了些。上古神明里就属他长得最好看,想当年有位魔族公主只见他一面,便被勾走了心,誓死非他不可,还曾抓了长欢,胁迫他同自个儿成婚。
“弄影,这位是清越神君。”长欢一本正经地提醒弄影,不要太失态。
“清……清越神君?天啊!我竟见到了传闻中的清越神君!”
长欢无奈扶额,只得转移话题道:“长安呢?”
“怎么?想我了?”身后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她翻了个白眼,懒得回嘴。
长安嘴角的笑意在瞧见清越时,戛然而止。他垂了垂眸,立即敛了眼底情绪,换上一贯的笑容,“长欢,家里有客人来,怎么不提前和我说?”
言语间尽是亲近,仿佛清越只不过是个外人。长欢却毫无察觉,“清越神君此番前来,是有要事,进去再说吧。”
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细细讲了一遍。
“我也要去。”一直沉默着的长安突然开口,语气中隐隐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长欢有些为难地瞄了一眼清越。
“苏长欢!”看出了她的犹豫,长安沉声喊她,又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说我也要去!”
她又瞄了一眼清越,可他只自顾自喝茶,连个眼神也不给她。
“苏长……”
“好好好,一起去,一起去!”她素来受不住软磨硬泡。
见她应允,一直沉着脸的长安才缓了脸色。而清越仍是神情淡淡,似是毫不在意。
清越的性子如何,长欢倒是摸得准两分,一番恳求下,很轻易便应了长安同行的请求,只说:“你想要他去,我便不介意。”
长欢微怔了一会儿,像是看到了数万年前,她执意要救那个人时,众神皆反对,唯有他说:“你既想救他,我便不拦你。”
也许是清越的神愿起了效,后来许多年她踏遍世间的穷凶极恶之地,竟也没受过什么重伤。可她那时不明白,她不曾重伤,是因那一路,都有神明相护。
是夜,蕴灵山的夜空极美,躺在屋顶上,尽可将漫天繁星收于眼底。长欢一手枕着头,一手拿着酒葫芦。其实她并不嗜酒,大约是今日见到清越,那些遥远的记忆浮于脑海,才想着一醉方休。
长欢喝得将醉不醉时,突然有只手伸过来将酒葫芦夺了过去。她眯着眼一瞧,长安正拿着酒葫芦闷了一口。她带着醉意笑了起来,“你这年纪,也的确该尝尝酒的味道。”
少年猛灌了一口酒,“若有一日,我不是蕴灵山的苏长安了,你会如何?”
“不是蕴灵山的苏长安?”她皱着眉似是极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又双眼迷蒙地问道:“那是谁的?”
半晌,微风轻轻吹过,传来初春的凉意和少年低低的声音:“你的,永远都是你的苏长安。”
二人又你来我往地饮了许久,直到葫芦里一滴酒也没了,才各自趔趔趄趄回了屋。长欢不常饮酒,因此酒量着实不怎么好。歪歪扭扭地找了许久,才摸到了自个儿的房间。她推开房门走进去,迅速爬上床,打算会周公去。
瞬间,原本漆黑的屋内亮起了蜡烛,还传来一个分不清喜怒的男声,“你喝酒了?”
突如其来的亮光,令长欢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勉强抬起眼皮,才瞧见床边坐着一个颇为俊俏的男子。她撑起身子慢慢靠近他,仔细打量许久,突然绽开一抹惊奇的笑容,“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做春梦,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她眯着眼睛瞧了半晌,又疑惑地皱起眉头,“这春梦对象怎么长得那么像清越,罪过罪过!竟敢亵渎神明。”
“你醉了。”
“瞧瞧,连这声音语气都一般清冷。”许是手撑得有些酸了,她将头地搁在男子的肩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身上的味道也很像呢。”
男子缓缓抬起手扶住她肩膀,“什么味道?”
许久,她才轻声喃喃道:“九十九重天里桃花的味道,清染居里满院子草木的味道。”
男子脸上神色依然清冷疏离,唯有指尖微微颤抖着。
第二日清晨
长欢宿醉后醒来,入眼便是熟悉的房梁和大床,她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不对啊!她猛地睁开眼,昨个儿她不是把房间让给了清越吗?!她腾地一声爬起来坐直身子,瞧见桌旁那道身影时,连忙掀了被子走过去。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清越淡淡地将视线落在她光着的双足上,“穿鞋。”
长欢连忙点头称是,一边套着鞋袜,一边回想昨日情形,却什么也记不起来。她斟酌许久,试探般问道:“神君……该不会在这儿坐了一夜吧?”
清越神色淡漠,答道:“你昨日醉酒,沾床便睡着了。”
言下之意,便是她强行占了房间。长欢摸摸鼻子,“不是有别的房间吗?”
清越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即刻认怂,“我这就走,神君若要补个觉什么的,请便!请便!”
清越一向不喜她喝酒,从前她因好奇偷喝了几杯,极少动怒的他竟生了好几日气,怎么哄都哄不好,自此她喝酒总是要躲着他的。不曾想,这十几万年过去了,她都换了个身份活在世间,如今被他发现喝酒,竟还是会心虚。
长欢刚踏出房门,便得知长安留信出走的消息,好家伙!几千年来,这少年意气之事,他不做则已,一做倒是惊人得很。她翻开信瞧了瞧,大致是个改了与他们同行的想法,要自个去游历山川的意思。她倒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凭他的修为与性子,断不会吃亏。
在弄影的挥泪送别中,只清越与长欢二人结伴而行。还未等她生出些孤独寂寥的感叹,便被人拦下了。长欢瞧了一眼腾云而来的那三人,不由得挑了挑眉,倒都是老熟人。
只见一位慈眉目善仙风道骨的老者上前,对清越颇有感慨地说道:“清越,当真是许久未见了。”
这位老者乃是凤凰一族的族长凤渊,也是这世间第一位神明绾绾的灵兽兼坐骑,活得比长欢还多上许多万年。后来神女绾绾寂灭,他便回了凤族避世不出。若要论这世上谁还能如此熟稔地唤世间仅存的神明一声清越,他必然是第一位。
原本按理说,凤渊年纪虽大了些,却也不至于老成这个样子。话说,自当年他的主人神绾绾走后,他便躲在凤族拒不见人。还是神女初晴一直伴他左右,令他重振意志。只可叹后来初晴也去了,接连失去挚爱,他自是深受打击,在一夜之间,便苍老成如今这个模样。当年这三人,也算是有段令人唏嘘的过往。
千年前凤渊第一次见长欢时,便眼力极好地抓着她直唤“小十七”,不过她那时白纸一张,什么也不知道,暗自觉得这人,大概是年老昏花认错人了。
几人寒暄过后,凤渊直奔主题,他拉过身后那两人,道:“不瞒你说。此次前来,一是为了见你一面,二是为了惊诀与九歌这两个孩子。此番前去寻找四大神兽,不知可否能捎上他们?”
要他们带着惊诀一起,长欢倒能猜出两分缘由,无非是天帝在为这个长孙铺路,同神君一起寻找四大神兽,一则可磨炼那孩子心性,二则日后传他天帝位,众仙也提不出异议。至于九歌,莫非是她自个儿为了追心上人,求着一起来的?
无论是何种缘由,凤渊既开口提了这个要求,清越自然不会拒他,毕竟多年情分。
一番波折下,他们这个队伍总算是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