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算命先生的女儿会养猪（51）
此时夜色已深，夕阳遗落的血光尽数消散，天地之间皆是涌动的黑潮，忽有冷风袭来，寒气透骨，吹落天边一朵垂坠的云彩，光影聚散间，自无尽黑暗里露出一抹莹黄轮廓。
冷冷幽光倾泻如水，染在窗外的树枝上，透着刺人的冷意。
你拿起捻子随意拨动着油灯，火光跳跃、舞动，光暗在你眼中闪回，却走不进你暗云翻涌的乌黑眼瞳。你微眯起眼睛，眼中好似蒙了层轻柔水雾，让人看不清被你强压在眼底的阴翳。
你是星也，你父亲是皇城中家喻户晓的国师星索，你还有另一个身份，湘巫族人。
自出生起，你就由父亲一人照顾。父亲对你很好，但唯独一点，他从未与你提过关于母亲的事情。
进学堂后，你总能听见学堂里的同窗聊自己家中趣事。而每每这个时候你心底总会失落几分，因为你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你曾问过父亲，但父亲似乎并不愿意提起母亲的事情，谈及此事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直到，你与同窗打了一架。
夜半黄昏回到家中，父亲看着你青紫红肿的脸颊唉声叹了口气，沉声道：“小也，爹爹知道避开你娘亲的事情，让你心里不舒服，其实爹爹并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罢了，如今这般，爹爹就给你讲讲吧。说起来，我们相识是二十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道士，你母亲亦是个初入江湖的女侠。她是个很好的女子，活泼、温柔、善良，但也固执。我们相互陪伴四海漂泊，直到后来定居皇城。一直以来，她身体都不太好。说是女侠，其实就是个想离家外出游玩的小孩。
我们在一起过的很幸福，直到后来……
她怀孕了，我带她去找大夫检查，大夫却说她的身体很难支撑她生下孩子。我思考许久，还是决定劝她打胎，但她不愿意，我们因为这件事情吵了好多次。那时，她哭的眼睛红肿，抚摸着肚子笑着说，她想为我生个孩子，她说她希望我们的孩子有个幸福的家庭。九个月后，她依言生下了你，自己身体却崩溃了。
现在，爹爹只希望你能如你母亲所期待的那样，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带着你母亲的期望好好生活。”
你泪水覆盖了眼眶，低垂着脑袋默默点头。
如今想起那个画面，你竟连嗤笑都没了力气。
你放下手中的捻子，仰躺在铺了薄薄一层棉絮的软榻上，今早收到的那条消息在你脑中不断回旋。
今日辰时，被你收买的小太监悄悄给你送来密信。
昨日，老皇帝在祭坛之上被炸伤，紧急之下，皇后立刻命众人封锁消息。然祈福祭本就受皇都百姓关注，爆炸声又响彻天地，无法掩盖。
为稳固民心，在皇宫中的诸位大臣细细斟酌后决定，派人向民间发布小道传言，道：祭祀当天，军器监特向皇帝敬献新研究出的具有大威力的军事武器，震天动地，是为开年大吉。
而被炸伤后一直昏迷不省的皇帝，终于在今早寅时清醒了，只是人还未缓过来，强撑着身体安排皇后协同各位大臣于这期间坐镇前朝。
同时，你们这些被留在宫中的也不得闲。兹事体大，从昨日爆炸之事发生后你们就轮流被锦衣卫唤去审讯，好在你们为防止这件事情已经提前沟通过，他们终究是没查出来什么。
可是，计划失败，你们杀死皇帝的企望好似也变得遥遥无期。
你们来回商讨几番，皆认为该趁着锦衣卫在皇宫走动调查情况的混乱时刻动手。
毕竟皇帝重伤，皇宫动乱，眼下的情况对你们十分有利，最好能一鼓作气，借此机会杀掉皇帝。
而今夜，就是最好的时机。
你翻身将落在一旁的布衾拿过来盖在身上，屈膝侧卧，养足精力好为今晚刺杀之行做准备。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欲睡间，一道尖利的叫喊声刺入你的耳朵。
“有刺客，护驾……”
你猛地惊醒，难道他们提前动手了？这般心急，是出了何事？
想到这里，你连忙起身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黯，夜色如同宣纸上的一卷泼墨，自天边倾泻而来。灰蒙蒙的云朵映衬着点点繁星，宛若细碎流沙一粒粒坠落，化作楼宇间不灭的灯火，连缀出绵长晶亮的银河。
院外长廊下的长明灯幽光熹微，难以刺穿浓郁且厚重的夜色，一片昏暗之下的人影缭缭绕绕，给这夜晚增添几分莫名的寂寥。
然而，就在昏暗夜色下，远方甬道上一队或举火把或提灯笼的侍卫正在奔跑，前方一个漆黑的身影在假山乱石间奔跑。
你向前几分，走到院外。
此时院门口已经站了好几位同僚，看着衣衫散乱，可见也是已经入睡，又被那道声音惊醒过来。
你轻迈步伐，单薄白袍勾勒出挺拔消瘦的身形，在寂然夜色之间，好似一把笔直锋利的长剑。
看着眼前众人，你闷声道：“肖兄，杨兄，钱兄，你们也听到了？”
肖御史动作夸张的拍着胸口，道：“嗐，可别提了，那声音那么大，这么点地方谁听不到呢？”
钱御史往常笑如弥勒佛的表情如今也绷得跟一块木头似的，往四周瞅了瞅才低声说着：“皇上受伤又遇见这事，咱们还是闭紧嘴巴。”说着伸手指了指四周，声音变得更小，“小心，隔墙有耳！”
黑夜掩不住你惬意闲适的神色，你眸间涌了层阴云般的暗色，嘴角勾勒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这就是当权者吗？
看着大家意兴阑珊的样子，你也转身回了房间。
坐回榻上，你心中思索，刚才那道逃跑的黑影到底是谁？
火影在这黑夜中缭绕，好似那年少时抵达的幽异潮湿的洞穴。
“你爹会这么说不奇怪，娘是湘巫族的人，你可能没听说过。那时，狗皇帝追求长生，那些人为了能加官进爵皆顺着狗皇帝的心意行事，你爹就是其一，他运气好啊，找到了长生的方法，而这个方法就是用我们湘巫族人的血液，所以”说道这里，妇人顿了一下，低沉着声音继续说道，“所以我们湘巫一族也遭到了皇上的惦记，直到最后被灭门。”
回过神来，你揽起衣袖，点燃灯烛，笔墨在宣纸上汇成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