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嬴政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嬴政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起身望着外头的烈日炎炎,声音中隐隐带着笑意:“若能以此引蛇出洞,找出几个深埋的细作也是好的。再者寡人欲谋天下,一味藏着掖着反而小气。”
造纸术,简简单单三个字,背后代表着的意义非凡。这么重要的东西,
怀清猛然抬眸,她听懂了,心里也跟着沸腾起来,当即躬身下拜:“清愿受大王驱使,绝无二心,以命相随,肝脑涂地!”
她说起话来慷锵有力,炯炯双目盯着立在窗前的秦王政。
嬴政上前扶起跪地的怀清,低声道:“清若愿随,政必不负之!”
苏檀瞧着两人已经开始互相发誓了,他就想在一边抱拳:‘俺也一样!’
“奉王命以令不臣,修耕植以畜军资。”苏檀双目灼灼,昂着脑袋道:“耿耿丹心,义胆忠肝,扶苏愿得此身长报秦!”
嬴政听他说,唇角便勾出愉悦的弧度,这施用过农家肥的庄稼,长势就是比寻常庄稼强,他很是满意。
再者扶苏提出的关于良种问题,他也听进去了,派农官各地巡查,务必找出最好的种子。
但——
若扶苏似王贲那样的少年,这样热烈的话语说出来,也属实有几分气势,添上少年蓬勃的燥意,倒也气势如虹。
可扶苏年岁尚小,瞧着还没秦王的腿高,这话就奶里奶气居多了,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说话,让他脸上的嘟嘟肉不住震颤,愈加可爱了。
嬴政见怀清满脸惊叹,不由得骄矜一笑:“扶苏年岁小,这一片心意难得,寡人听了心中甚是欣慰。”
两人说定后,又说要设宴,先前是宴请巴蜀商人怀清,如今是宴请秦地商官怀清。
怀清在一旁看了会儿,走过来俯身捏捏苏檀的小脸,轻笑着道:“你知道吗?巴蜀地处偏僻,粮食不够吃,这饿极了总要想法子,他们发现那种白白嫩嫩的小孩,一口一个,可香了。”
苏檀:?
他满脸无辜地看向正端坐在几案前的嬴政,心想快管管你的新臣子,她那表情一看就知道是要欺负人了。
嬴政看到了,在他求救的眼神中,果断的闭上眼睛。
怀清登时笑了,细软的指甲捏了捏扶苏的小脸,温温柔柔道:“乖,明日送你个见面礼。”
被纳入自己人的范畴,她的胆子显然大很多。
“既然无事,清便告退了。”怀清大踏步走出章台宫,那背影利落又潇洒。
苏檀望着她的背影,满脸若有所思,他好像对秦王有误解,先前提出男女共同上学时,对方没有反应,他还以为是对方忽略的。
但是看现在的态度,显然不是忽略,而是他打心底就不觉得女子读书有什么不对。
“咸阳学堂要开始招学生了,阿父心中是个什么章程。”他试探着问。
“寡人仔细思量过,若是年满三岁难免小了些,不若从年满六岁起,不拘男女籍贯,凡报名者,皆录用。”
嬴政大掌一挥,认真道。
苏檀瞬间读懂了,他觉得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在他想象中,不拘男女,限定大秦户籍,不曾想他政爹连籍贯都不限。
这样也对,反正等这一批学生长大,刚好能统一六国,到时候用着就正好。
原来秦时的女子,也有平等的受教育权。这是他不曾想到的。
但是苏檀觉得自己的崇拜有增无减,两千年多年前的秦始皇嬴政,许多决策隐隐和现代相贴合。
他的眼光实在太过长远了。
跟着他政爹走,吃穿不用愁。
苏檀挨着嬴政坐下,美滋滋的贴贴,昂着细白的小脸,拨弄着桌上的摆件。
嬴政伏案在看竹简,国事有太多需要忙的,每日有无数政务等着他做决定。
两人一时沉静下来,室内只能听见偶尔翻阅逐渐的声音。
苏檀执笔练字,时下的毛笔不好用,有时候你蘸过墨汁,它的吸附能力不太好,就像此刻,他练得兴起,却有大坨的墨汁滴落在纸上,毁了他一片辛苦。
“阿父,你说咸阳学堂来者不拒,招满即停,那书的问题呢?”他挠了挠小揪揪,低声问。
嬴政有些意外他能发现这个问题,耐心回答:“在你提议要建立咸阳学堂时,寡人已命书生抄书了。”
他到底年岁小,有些提议确实很好,但做不到事无巨细,这些扶苏没有考虑到的问题,他就在后面查漏补缺。
苏檀闻言又往嬴政跟前凑了凑,笑眯眯道:“扶苏有个小提议。”
他一说有个小提议,嬴政便从善如流的放下笔。
苏檀举起手中的笔,时下的笔名称很多,在楚国叫聿,在吴国叫不律,在燕国叫拂,而在秦国就叫笔,从聿从竹的意思。
感谢他政爹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要不然以后光是这笔在长江流域叫聿,在长江下游叫不律,在燕山之野又叫拂。
“父王可以说说这笔的具体制作方法吗?”他试探着询问,要和他心中的制作方法对比一下,才能确定是不是出问题,还是因为年代的不同。
嬴政觑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挑选上好的山兔毛,扎绑成束,塞进劈开的竹竿里,再涂上一层生漆。”
这是从周时就传下来的,堪称家喻户晓。
苏檀托腮,他知道问题了。
“阿父,要不试试将兔毛泡在石灰水中?”这样可以去掉兔毛上的油脂。
“像泡构树皮那样?成。”嬴政一口应下。
扶苏的所有提议,目前还没有失算过的时候。
他向来都是要么不开口,静静地观察着,只有笃定时才会开口提议。
苏檀便吩咐研发中心去做这个,让他们根据浸泡石灰水时间的不同,多做几支出来做对比。
而他身旁的嬴政见他没什么反应,显然是说完了,这才重新捧起竹简打算处理政务,刚看了两行,就听身边哐啷的一声响。
一个白玉小印跌在地上,骨碌碌的滚远了,背面那精美的雕刻跌在地上,沿路留下碎裂的玉块。
苏檀看看小印,再看看嬴政,他现在跟他说,他没有偷偷把玩他的小印,他政爹会相信吗?
对上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望天。
“扶苏有一计,恳请阿父听听。”
总之,先把那凶狠的眼神从他屁股蛋子上挪开,他不想挨揍。
“说。”嬴政目光沉沉的望着他。
苏檀起身拾起地上的小印,为了想借口绞尽脑汁,最后却蔫哒哒的想,这个没有胶水的时代,真的太不友好了。
他毫无法子。
“送你了。”嬴政瞥了他一眼,隐隐勾起唇角,这不过是他的私印。
“好嘞~”苏檀这才快活起来,这小印雕工精致,四个大字‘既寿永昌’,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瞥过一眼就作罢,他第一次用印鉴,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咦?”他用上面留下的印泥在纸上印了个小方框。
苏檀摸了摸下颌,突然福至心灵,他发现秦朝的发展在出乎他意料的情况下,比他想象中还要发达一点。
“阿父,扶苏真有一计。”
他捧着小印,如获至宝。
嬴政刚执起笔,被他一说,便又放下了,耐着性子望向他,沉声问:“何计?”
他先前的谋划,在嫪毐和楚系争斗时期,将公子扶苏放在身边造势,做出宠爱他的假象,再使计撺掇嫪毐暗掳公子扶苏,用谋害王嗣为他的罪行加码,以此来牵制吕不韦。
如今嫪毐已除,吕不韦已至河南,楚系也已经式微。
可扶苏仍旧被他放在身边,一直没有分开。
他不想去深切探究内心深处的想法,只当是爱惜他的人才,毕竟不提那些吃食,光是造纸术、农家肥就够他一世无忧。更别提扶苏年岁尚小,往后还会不会拿出来此等好物也未可知。
“扶苏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苏檀命寺人拿来印泥和白纸,满脸郑重的拿出小印蘸了印泥,在纸上印出‘既寿永昌’四个字。
“你看这是四个字。”他又拿出自己刚才练字的纸,低声道:“这可以看成一页书。”
“如果跟印鉴一样,事先把文字排列好,再雕刻出来,您说会不会比抄书简单多了,并且不识字也能完成这个工作。”
苏檀一拍大腿,这不就是雕版印刷吗?
有时候工业的发展真的是循序渐进的,先有印章,再有雕版印刷,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了。
嬴政猛然起身,哈哈大笑起来,摸着苏檀脑袋上的小揪揪,轻笑着道:“还是这新脑子好用,大秦近千万人竟无一人想出,还得是我儿扶苏。”
苏檀被他掐着腋下抱起来,猛然抛向空中举高高,不由得兴奋的小脸红通通。
“不管父王需要什么,身边人总是会送上来。”
“是父王乃天命所归~”
“啊~”
“太高了救命放我下来我害怕啊啊~”
“房梁房梁~头撞房梁了啊啊啊啊!”
在苏她吱哇乱叫中,嬴政愈发高兴起来,他当即就朗声道:“传李斯……”
说完又想起来,因为嫪毐的事,李斯已经被下放了。
苏檀觑着他的神色,他知道李斯的才能,也不忍心看着君臣离心,让大秦一统六国的步伐变的缓慢,便笑眯眯的揽住嬴政的脖颈,笑吟吟道:“阿父尽管传他入宫,让他戴罪立功。”
嬴政抱着他坐下,沉吟着问:“那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苏檀歪着小脑袋,心中慰贴,他奶声道:“俗话说的好哇,这君子报仇十年不完,扶苏可以等的。”
嬴政:……
小崽子还挺会记仇。
当李斯再次站在章台宫时,他心里不禁泛起无限唏嘘。
“此番传召你,是扶苏为你求的情,说你是为了大秦,并无私心,但寡人以为,你此番实在胆大包天,往后再不许了。”嬴政眸色沉沉,冷声道:“再有此等违逆王命之事,寡人必取你首级,再无饶恕。”
李斯跪在地上,先是给嬴政磕头,又给扶苏磕头。
他险些就回不到秦朝的政权中心,低估了公子扶苏在秦王心中的地位,让自己险些陷入万劫不复的田地。
苏檀侧身避过,不受他的礼,温声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只要客卿汲取教训,下次不再拿扶苏的性命做儿戏,扶苏依旧视李斯为座上卿。”
他话中带着戏谑,最根本的却是警告。
李斯再次躬身行礼,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忌惮三岁小孩。
等寒暄过,再次坐定,将今日传召他来要解决的事情给说了。
“印文?”他执起小印,看看印鉴又看看公子扶苏,不得不感叹,他这脑子就是好用。
大家都是聪明人,李斯也是一点就透,瞬间明白制作方法。
“此计甚妙。”李斯不住夸赞,看向扶苏的眼神充满了赞赏。
苏檀骄矜一笑,心想等你真的用了,才知道雕版印刷有多牛。古代的印刷术主要分为雕版和活字两大类,雕版用了几千年,经久不衰,而活字相对来说,并没有流行开来。
这雕版印刷一出来,再有不断制造出来的纸,十年间足够培养出一批能够散步整个秦朝的小吏。
最重要的是,都是自秦来,会非常亲近秦。能够使用别人没有的技术,在一定程度上也能提高民族自豪感。
他畅想了半天,笑眯眯道:“劳烦客卿记下。”
“人之初,性本善……”
李斯眼前一亮,快速将公子所说给写下来,等到‘子不学、非所宜’时,他不住点头。
嬴政刚开始的漫不经心也褪去,转而凝重起来。
“首孝悌,次见闻。”
“知某数,识某文。”
“右高原,左大海。”
苏檀软糯奶气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他认真的背诵着,将秦朝以后所有内容都剔除,竟也能连着下来,字意并未有丝毫更改。
嬴政只觉得震耳发聩,这其中所涵盖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了。
“此文中含有儒家思想。”他起身,立在李斯身侧,看着他笔下渐渐成型的文字,从前到后面有通读了一遍。
他和李斯俱采用的是法家思想,若玄女梦传含有儒家思想的启蒙书籍,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实在令他不寒而栗。
“儒家?”苏檀昂着小脑袋,故作不知,好奇的问:“此话何解?”
“满嘴仁义道德、礼忠孝悌。”嬴政嗤笑。
苏檀:……
糟糕光记着剔除历史,忘记儒家思想这一块了。
“那会有影响吗?”他有点担心他的《三字经》无法推行了。
嬴政和李斯对视一眼,笑吟吟道:“这个有什么解释吗?”
苏檀沉吟:“在如今乱世,以法家的‘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的法家思想,自然是很管用的,约束性特别强,我大秦的强横霸业,也有这个原因,但还有一方面,若统一六国后,一切恢复了平静,阿父打算用什么样的思想来统治大秦,客卿心中又是如何想的?”
在秦国这半年,他也飞速成长,对当今主流思想都有大概的了解了。
以李斯、韩非子为代表的法家思想,在一个稳定需要休养生息的朝代,显然是不够适用的。
然而李斯想要在秦国发展,他肯定不会容许其他思想尘嚣其上。
“斯以富国强兵为己任,从未有半点私心。”李斯躬身,对着嬴政作揖。
苏檀笑了笑,他听着门外知了的叫声,笑着道:“客卿忠心耿耿,扶苏自然知道。”
“但现在讨论的是一统六国后该如何管理朝堂。”他拿起李斯方才写的三字经,仔细浏览过,这才深思熟虑道:“扶苏年岁小,考量事情不够成熟,对朝堂知之甚少,但以扶苏目前所学,所能掌控的信息来看,三字经中所言,扶苏以为深有道理。”
李斯缓缓地皱起眉头,他以为今日是要起复,不曾想在此处等着他。
“你应该也学了儒家思想,扪心自问,真的毫无可取之处吗?”苏檀目光灼灼。
他尚年少,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晶亮璀璨,宛若天上星。
李斯自然看出其中关窍,他的老师荀子就是儒家的代表人物,他如何能说出儒家不好的话语。
一旁的嬴政认真听着,他眸中异彩连连,颇为自豪地挺直胸膛,面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幼儿,是他家扶苏。
“所以,客卿觉得,等大王一统六国后,如何让六国臣民归心,想问问客卿的意见。”
苏檀捧着茶盏递给李斯,满脸都是恭敬。
“此事干系重大,容斯仔细思量,再回公子,不知公子以为如何?”李斯躬身,双手接过茶盏,这才低声回。
苏檀笑了笑,跟他说要将现今启蒙书籍书写一遍,做成雕版。
见他躬身应允退下,他这才满脸若有所思。
“用三字经做启蒙,阿父到时候若是想用儒家思想治国,这就是现成的,若是不用,这也不过是道德上的些许倡议罢了,除了能接触到百家思想的人能看出来,寻常黔首并不懂其中含义,能够倡导向善,总是好的。”苏檀认真道。
嬴政满脸若有所思。
“寡人知道了。”
见他听进去,苏檀点到为止,真正好用的东西,苏檀相信他政爹肯定会识货,再者这可是玄女梦传!
就算他知道是假的,但此时还是秦王的秦始皇不知道。
而且三字经经过千年流转,经久不衰,自有其浑然天成的魅力。
“还有旁的吗?”嬴政问。
苏檀点头:“应该是还有的,据说叫三百千,这是三字经,还有百、千不知是什么。”
当然是千字文和百家姓,千字文他会背一点,‘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再多他就记得比较模糊了,还得小视频教才成。
“还没教?”嬴政温声问。
苏檀有些累了,他坐在嬴政怀里,感受着他炽热的体温,就有一种非常安心的感觉。
这可是他那迷人的老祖宗秦始皇!
当然要抓着机会就贴贴,自从被政爹算计后,他很是记了些时日,不敢轻易贴贴,但人总是记吃不记打的,他现在忘了当时的惊恐心慌,对老祖宗的崇拜再次涌上心头。
嬴政顺手揽住他。
“十月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么?”嬴政问。
苏檀托腮,他想要的东西秦始皇也给不了。
“玄女让我问问你,上次发短信说给你一万金就封她当万户侯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嬴政呆。
他素来老成持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难得见他如此愣怔失神。
苏檀见此,忍不住嘎嘎直乐。
然后——
“啪。”他千防万防,那大巴掌还是揍过来了。
苏檀:qaq
好惨一崽。
嬴政肃声道:“不得拿玄女玩笑,她是你第一个老师,你应该尊重她才是,等你我事成,必给她修碑立传。”
苏檀惊讶于嬴政的认真,却又觉得这样是对的,他能获取臣子信任,谋得天下,有他独特的人格魅力在。
“好~”他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软声道:“其实是扶苏想问的。”
“你为何要给寡人万金?想做万户侯,等你长大了封你万户侯便是。”
嬴政声音中充满了不解,甚至觉得他没有志向:“你应该说想做大秦太子。”
苏檀:……
他是在儒家思想影响下长大的,讲究‘含蓄’、‘中庸’,这般热烈的说自己想做太子,放在后世那是砍头的罪过。
“就像你大父,他若不是在吕不韦的资助下,谋取华阳太后的青睐,表示自己想要太子,露不出野心来,华阳太后又怎么会认他做儿子,让你大父做太子,而寡人又登上秦王之位,又哪来你公子扶苏?”
嬴政神色坦然。
“你若想问寡人心中关于太子的人选,也不必如此拐弯抹角。”嬴政眉眼冷沉。
苏檀闻言表示学习到了,他昂着小脑袋,笑眯眯道:“可扶苏比起想要太子之位,更想要阿父长命百岁,故而先前所说只是玩笑话,并没有拐弯抹角询问太子归属的意思。。”
在这个登不上王位就会被清算至死的年代,他当然会盼望着自己站的更高一点。
嬴政揉揉他脑袋上的小揪揪,低声道:“回去收拾一下,晚上有晚宴。”
苏檀不知幼儿有什么可收拾的,他换一套干净的衣裳,捏捏自己歪着梳的发髻,回眸问楚姬:“为什么梳歪的?”
他第一次见偏髻的时候,整个人都觉得很震撼。
还以为古人都讲究雅正,没想到还有小歪髻。
楚姬给他绑上红绳,笑着道:“因为楚地多偏髻,慢慢地流行到秦地,挺好看的,不是吗?”
苏檀点头,他看着铜镜里面的小孩,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一眨眼,他在秦朝也待这么久了,简直不可思议。
“阿母练古武觉得如何?”他侧身问。
楚姬想到这些时日的变化,心中高兴,柔和着眉眼道:“感觉身体好多了,先前总是觉得闷闷的没什么精神,现在觉得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儿。”
这都是她扶苏带来的。
她不免骄傲的想,扶苏真是个好孩子。
苏檀闻言,不免叮嘱:“这是好东西,你一定要勤加练习,平日里给你送的澡豆,你尽管使,赏身边亲近的人也成,别委屈了自己。”
暮色四合,星夜低垂。
苏檀握住楚姬的手掌,两人一道往章台宫去。
宫中丝竹声声,不绝于耳。
等到的时候,就见殿中许多美人正在翩翩起舞,而怀清跟前跪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寺人正在伺候。
“公子!”怀清见了他,便亲热的打招呼。
看向他身边的楚姬时,起身盈盈下拜:“清见过夫人。”
苏檀看看楚姬,又看看怀清,突然发现两人之间的不同。
楚姬端庄温柔,是最标准的古代贵女,而怀清走南闯北,生意做的能得秦王礼遇接见,可见其不凡之处。
楚姬是符合他记忆中古代贵女的形象,怀清更倾向于现代的女强人。
可见女子不管在历史上还是在现代,总是能顶半边天的。
并不是楚姬不好,而是她被关在了甘泉宫中,她本身也不是很强势的性格,上面有强势的华阳夫人,身边有顶天立地的秦王政,她如今的性子,反而最能在两人身边很好的生存下来。
“快坐。”嬴政笑着道。
现在日子越来越好了,农家肥可以让庄稼增产,修耕植以畜军资的目的达到了。
而造纸术、雕版印刷,可以让大秦读书的人越来越多,到时候大秦戈矛所指之处,都有大秦子民维护做官,替他守住这大好山河。
“今饮酒一觞,贺怀清升官之喜!”
随着嬴政清朗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丝竹之声又起,众人都举起酒樽,齐饮杯中酒。
就连苏檀跟前都放着小碟子,他还以为有人敢灌酒给他喝,一尝是蜜水,不由得沉默了。
啧,他还挺想尝尝秦国的酒,看有多大酒味。
要不是喝酒伤身费粮,他真的想把高纯度酒苏出来。
这样想着,他又跟着众人啜饮一杯蜜水。
而在此时众人才发现,原来公子扶苏也跟着上殿了。这其中所代表的信号,让人不住猜测。
历来确立太子都很早,只大王没有说过,还当他不着急,没想到也会带心仪的儿子上殿。
而知道农家肥、造纸术、古武的人,自然知道如今公子扶苏地位到底有多稳固。从农桑、文学、军队方方面面都照看到了,任是拿出一项来,都能将太子之位钉死了。
“扶苏,到寡人跟前来坐。”嬴政冲着他招招手。
苏檀便乖巧的上前来,挨着嬴政坐了,两人在一处半年,早已经无比熟悉,嬴政见他过来,就势将他爱吃的东西都摆在他面前。
只见桌上摆着香煎豆腐、清炒豆芽饼丝、红烧肉、炖鸡汤等,琳琅满目,都是众人没见过的菜品。
“诸位尝尝,看合不合胃口。”嬴政笑呵呵道:“此乃小儿扶苏所想。”
苏檀见众人望过来,便勾唇大大方方的笑了。
虽然咸阳城中,已经有许多人吃过豆腐、豆芽等,但来自贵族的傲慢,还是让很多人看不上这种从黔首处传来的吃食。
苏檀拿捏的就是他们这个心态,免得被权贵垄断,就真的没黔首什么事。
他还怎么赚功德换寿数。
从迟疑着要不要下筷,到看着大王下筷他们跟随,紧接着就是眼睛亮了。
这香煎豆腐很好吃,外酥里嫩透着鲜香,是众人不曾尝过的美味。
“天下竟有这么好吃的东西?”隗状不由得惊住。
近来忙着收集六国信息,不常来章台宫,竟不知宫中还有此等好物。
他又尝了一口边上的清炒小豆芽饼丝,软糯不失劲道的饼丝是油烙出来的,特别香,而这所谓的小豆芽却很清甜爽口,复杂的口感在口腔里迸发。
苏檀一直在看着隗状,毕竟他是丞相了,现在掌着大秦半壁江山,自然得关注些,见他吃的眼睛都亮了,不由得也跟着勾起唇角笑了。
“原来大王和公子吃的这般好,状艳羡不已。”隗状有点想住在宫里不出去了。
嬴政哈哈大笑起来,温声道:“丞相若喜欢,叫厨人入府便是,往后想吃,随时可以吃。”
他骄矜地抬起下巴,就喜欢他们被扶苏弄出来的东西惊掉下巴的样子。
在来的时候,苏檀还担心众人会排斥怀清入朝为官,不曾想根本没有人反对,大家都当没这回事。
并且绝口不提怀清的职责。
苏檀:……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竟没有派上用场。
等宴席散了,这才牵着他的手,在走廊中散步消食,一边赏着天上的月亮。
“阿父,有没有一种可能?”
“嗯?”
“扶苏该到睡觉的时候了,你想赏月,身侧应该伴着美人才是。”
而不是拽着昏昏欲睡,头都快点掉的他。
嬴政:……
“滚。”他寒着脸。
苏檀被寺人抱着麻溜的滚了,他年岁小,觉多,此时已经困的昏天暗地,眼都睁不开。
等第二日,王贲来接他去读书时,他尚睡的昏天暗地。
“苏苏,醒醒。”王贲在一旁唤。
苏檀听见声音,闭着眼睛爬起来,窝进王贲怀里,声音弱的快听不见:“困困,不吵。”
王贲:!
这样乖巧跟小猫崽一样窝进他怀里的扶苏,他肯定不会吵他。
然后他一路抱进了大将军府。
王翦:?
“公子怎么了?”他神情紧张极了,生怕是扶苏生病。
就听王贲道:“就是瞌睡了,估摸着昨晚上的夜宴让他睡迟了。”
毕竟还是个小孩,不够睡是很正常的。
王翦松了口气,生气道:“不早说。”他掂起手中的戒尺照着他脊背就抽了一下。
“疼啊!那是贲的肩膀,不是路边的老树桩子。”王贲被抽的龇牙咧嘴,身体却一下都没动。
他约莫着到时辰了,就赶紧轻轻摇晃怀里的扶苏,想要把他喊醒。
等苏檀迷迷瞪瞪醒过来,他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就对上三双紧盯的眼睛。
他闭上了大张的嘴巴。
满脸无辜的看回去。
一抬胳膊,就见身上穿着寝衣,不由得黑线:“快让我回去换衣裳。”
看来是不能指着王贲照顾人。
等穿戴整齐后,又洗漱过,他这才出来和众人一道用膳。
桌上摆着精致的小笼包,还有一碟子咸菜,一碗粥,已经是贵族的早餐了。现在能吃到的人可没几个。
因为会的人太少了。
苏檀原本有些着急,恨不得一下子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但是在粮食不够吃的时候,亩产五六十斤,根本不足以支撑黔首用雪白的面粉来做这么精致的吃食。
肉和白面,是非常珍贵的。
他摸摸自己的心脏,幽幽叹气。
等晌午见政爹就把玉米给拿出来,要不然他吃个小笼包都有负罪感,这样过日子难受,不坦荡。
他心里有事,上课时就有些心不在焉,总是走神。
王翦发现后不动声色的提问两次,他顿时不敢走神,认真地听起课来。
等下课后,就见李由哒哒哒跑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丝绢,小小声道:“饴,给你。”
把丝绢往他怀里一塞,李由红着小脸,扭头就跑了。
苏檀:……
“哎,你回来。”他虽然爱吃糖,但是这是小孩嘴里省下来的,他还有负罪感。
他政爹什么时候打下百越,他想吃甘蔗,想吃白糖,想吃糖糕。
苏檀追着跑出门,见李由走远了,就趴在门后面,只露出一张白嫩嫩的小脸,软乎乎道:“我也有饴糖要送给你吃。”
就在此时,王贲追上来,一把将他揽在怀里,笑吟吟道:“我吃我吃!”
蒙恬:……
他扶额,他为什么总是有胆说他是憨货的。
瞧瞧,他自己那馋嘴要糖吃的样子。
没眼看。
这么想着,蒙恬走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一个丝绢,里面包着一包糖。
“给。”他一大把都递给了少年。
王贲眼睛一亮,瞬间要别开脸,冷声道:“谁要吃你的糖。”
苏檀被他搂的出不来气,就掰着他的手,气势汹汹道:“我吃!”
王贲抱着就他就跑,还一边给他洗脑,试图说服他:“别吃蒙恬那个憨货的饴,会变得跟他一样憨的,你若想吃,我屋里有很多,我去给你拿。”
苏檀就见眼下的景色飞快后退,抱着他的王贲大踏步往前,跑的特别快。
他突然就感受到乐趣了,那种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他就凑在王贲耳边咬耳朵,声音压的特别低:“要不咱俩偷偷去城郊骑马?想象自己是一个得胜归来的大将军,怎么样?”
王贲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跟着狗狗祟祟:“就我们俩,把蒙恬那个憨货给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