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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苏檀粗略一数,约摸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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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檀粗略一数,约摸十二人,看他们的体型,就知是武艺高强的游侠儿,那锐利坚定的目光,让人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掐着指尖,正在思索对策,就被王贲搂在怀里,素来张扬热烈的少年,此刻却神情紧绷冷静,压低声音试图谈判:“你若是此刻放我们离开,我们便当没这回事,概不会追究!”

    带面具的男人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他粗嘎的声音非常刺耳,却故作诙谐的开口:“请公子上门做客罢了,你们不必着急。”

    蒙恬单手按在剑上,神情紧绷至极,显然是想要上前武力解决,但人数太多,他也不敢贸然行动。

    苏檀瞥了一眼,按在他剑上,放下车帘,冷静道:“是嫪毐的人,他不会对我如何。”

    活着的人质才是人质,死了可就没用了。

    “公子果然聪慧无双。”粗噶的声音幽幽响起。

    马车内无人应声。

    苏檀闭着眼睛,心里酸酸的,穿越以后,他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认真的融入秦国,认真的学习,用小视频教的法子也好,自己学到的东西也罢,都在努力想要做点什么事。

    嬴政待他亲厚,他渐渐放下心防,想着既来之则安之,能够跟在秦始皇面前,见证他辉煌岁月,做个最强辅助也是极好的。

    苏檀掐着指尖上的红痣,心中有些茫然无措。

    但是面上却冷静极了,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幼童,面对这种情况,心中有数。

    但马车行至河流前,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无了。

    当初秦王突然教他游泳,他心里还非常高兴,觉得这是父子亲厚的表现。

    苏檀神情复杂,他碾了碾指尖,露出个自嘲的笑意。心怀天下的人,又怎么会计较一人得失。

    他心里酸涩的厉害,却还是冷静地观察着周围,想要找到离开的破绽,但来人显然常做这事,将马车围的水泄不通,一点缝隙都没有。

    那声音粗嘎的男人看见河边的小船,回眸撩开车帘,冷声道:“还请你们三个安分些,不要让我为难,你们受皮肉之苦可不好。”

    毕竟都是公子王孙,这细皮嫩肉的瞧着就不一样。

    苏檀被王贲紧紧搂着,见那人神情有异,他能感觉到那臂膀搂的更紧了。

    下马车时,三人都非常配合,看着和缓的水流,他眸色闪了闪,若是上了船,他倒是有游回来的信心,却不知王贲、蒙恬二人如何。

    故而他一直不动声色,心中甚至还隐隐有期盼,他回眸望了一眼狭窄的乡间小路,一直不曾听闻马蹄声,他抿着唇,这才垂眸,示意王贲将他抱下马车。

    那面具男呵呵一笑,躬身道:“公子请……”

    苏檀眸光微闪,淡然抬步。

    突然——

    纷沓的马蹄声响起。

    众人回望,就见穿着玄色衣袍的男人手持长剑,神情愤怒的直冲过来,他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大秦锐士。

    苏檀眼眶微热,他到底还是来了。

    “贼子速速束手就擒!”男人咆哮的声音隔着很远依旧跟虎豹一样震慑十足。

    面具男面色大变,再无方才的镇定,他正要拔出长剑,却被苏檀给抢先夺走。

    苏檀执着和他一样高的长剑,出声冷喝:“如今在河边,你们自下水逃走,我绝不追究!再晚些,便来不及了!”

    他说话功夫,面具男脸上显出挣扎来,然而比他想的更快的,是一支瞬息就至的长箭,直直地钉在面具男的面门。

    看着面具男应声倒地,周围的游侠儿慌乱一瞬,而嬴政已经骑着神驹,走的越来越近了。

    他长剑一挥,厉声道:“跪下!”

    这咆哮声一出,十余个游侠儿登时膝盖一软,在众人惊惧间,嬴政已经到了跟前。

    他目光先在扶苏身上一绕,见他无事,面色中的狂暴终于褪去,却仍旧冷厉非常,长剑一挥:“杀!”

    苏檀能看到肉被长剑劈刺进去的画面,也能听见长剑入肉的声音。那些鲜红粘稠的血液喷涌而出,他登时惊到失声。

    他瞪圆的眼睛,被一只大掌捂住,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看。”

    苏檀知道是嬴政,他眨了眨眼睛,干涩的眼睛想流泪,最终却只是湿了眼眶。

    那点子泪意,转瞬即逝。

    而在此时,跟在嬴政后面的锐士尽数赶到,将游侠儿控制起来。

    他被抱上马,返回咸阳城中。

    他没说害怕,嬴政也没问他怕不怕。

    两人之间蔓延着死一般的寂静,苏檀别开脸,就对上身侧的蒙恬、王贲二人那担忧的眼神。

    他安抚的笑了笑,勾起唇角,却有些笑不出来。

    然而他没长嘴,嬴政长了。

    “寡人先前的计谋中,确实有你一环,如今寡人虽亲政,但朝中多数为吕相门客,他当初为了把持朝政,甚至设计杀死公子成蟜,想要达到目的,吕相必须被牵扯进来。”

    而公子扶苏作为嬴政长子,这个身份足够贵重和不可震撼。

    “寡人原先想着,早早设了埋伏,又教会你游泳,必可万无一失。”

    “后来后悔了,下面人却照着原计划进行,是阿父对你不住。”

    众人远远缀在身后,听不见两人声音,苏檀却听的一清二楚,他自打被绑后就晃悠晃悠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

    “没事。”他一张嘴,方才忍着的情绪登时汹涌的涌上心头,他转身揽住男人劲瘦的腰身,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死人了啊啊啊啊啊啊!”

    他连杀鱼杀鸡都没见过,上来就是杀人,给他幼小的心灵极大的冲击。

    嬴政:……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好害怕啊啊啊啊,啊啊!”

    嬴政:……

    看着被眼泪糊的濡湿的衣袍,他叹了口气,长臂一伸,将小孩搂在怀里,温声哄着:“这几日别去上课了,在寡人身边玩。”

    当时辰到了,而扶苏还未归来,嬴政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他看向李斯,对方说出的话,让他如坠冰窟。

    “扶苏公子,依计划行事了。”李斯面上的神情冷静极了,甚至还不紧不慢的安慰他:“卧底也已经安排好了。”

    这是必保万无一失的意思。

    嬴政记得自己当时暴怒,照着李斯胸口踹了一脚后,召集人马,打马就开始追。

    好在一切来得及,在上船之前,就已经追上了。

    “扶苏,别怕。”他温声哄。

    苏檀张开双臂,乖乖点头,半晌想起嬴政正在骑马,根本看不见他点头,这才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

    等回章台宫后,李斯还跪在庭前,见嬴政带着扶苏、蒙恬、王贲一起归来,不由得面色一变,神情中还有些许的不赞同。

    看见李斯,苏檀的面色也有些不大好。他今日见血,一切拜李斯所赐,原先想着矫诏不过是几十年后发生的事,他现在若是处置李斯,难免有些拿未来的罪,惩现在的人。

    再者对秦国有用,他就能忍下。

    谁知道他如今才不足四岁,走路刚稳当的年岁,却被他谋划着被人绑了去。

    “你想要如何惩治李斯?”嬴政冷着脸问。

    苏檀琢磨,李斯现在对嬴政还有大用,他也做不出要他性命的事情来,但是小惩大诫必不可少。

    “便让客卿随着儒家、墨家学习,到时候扶苏要出题考试的。”

    嬴政:?

    他想过仗责五十,他若命大活下来再用他,扶苏的惩治方式简直不疼不痒。

    “那便仗责五十,若是活下来,再依着扶苏的惩治方式。”

    嬴政心里恼的厉害,在他一再警告之下,李斯竟然自作主张,丝毫不顾及他的命令,实在犯了君王大忌。

    李斯眉眼间有疑惑不解:“可这样,能最快达到目的,不是吗?”

    再者最先的谋划,确实是这样。

    若此刻公子扶苏被带上船,而秦王大张旗鼓的在后面追,闹的人尽皆知之时,再推出丞相吕不韦,快刀斩乱麻,不过三五日功夫,就能结束乱局了。

    “他在寡人身侧半年有余,时时惦念着寡人,也时时出现在你面前,他拿出农家肥、拿出造纸术,你吃的豆芽、豆腐、炸鸡都是他想出来的。”

    嬴政面色冷厉:“你当真些许不舍之意都没有?”

    一个冷血的臣子,不忠于王室,也不敢再用。

    李斯看着秦王的表情,心里的话咽了下去,大王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他要是再敢狡辩,仕途怕是要止步于此。

    “臣知罪。”

    他知道会有惩罚,到时候他立了功,那这点子罪过便不足为惧。

    但现在他没有立功,那这罪过就是踏踏实实的罪过了。

    苏檀起身,走到李斯跟前,看着他那双充满了智慧和沉静的双眸,奶里奶气道:“惩罚你去学儒家和墨家,是想让你学点情意仁善在身上,法家治国,在乱世是非常有效的,可法家不讲情理,又如何在一统六国后,使天下安稳?”

    后世提起秦朝,总是褒贬不一,甚至以暴君称之。

    暴秦暴秦,固然有胜利者书写历史的缘故,秦朝本身的治国方针也得仔细思量。

    他是做过百姓的,自然知道大秦黔首的痛楚。

    在李斯想要张口辩解时,他鼓着肉嘟嘟的脸蛋,满脸都是天真纯稚,笑眯眯道:“你今日能以扶苏做局谋算政敌,明日是不是就会用我王做局谋算这天下?”

    苏檀伸出皙白的小手,拍了拍李斯的肩膀,温声道:“法家之外,不外乎于情理,烦请你好生想想。”

    说了一堆废话,只有谋得天下那句是真的。

    在历史上,他确实杀死储君来谋得天下,谋得他的官位安宁,虽然最后五刑加深,死的凄惨。

    李斯倏然一惊,惊讶于他小小年岁,嘴巴就这般不饶人。

    他知道,当扶苏的话语出来后,他不仅仅要仗责五十,更是失去了秦王信任,再想获得,可没那么容易了。

    苏檀冲着他微微一笑。

    他这才转身,冲着嬴政娇气的伸出双臂,软乎乎道:“要抱抱~”

    软乎乎的奶气样子,哪里还能看得出方才咄咄逼人的样子。

    而在此时,立在几人身后的王贲满脸愤怒,显然不满足这个惩罚,他握着拳头上前,砰的就给李斯一拳,压着嗓子道:“扶苏多可爱的崽,你怎么敢!他才那么小,若不是他今天不舒服,我陪着,他得多害怕。”

    就算是王孙,他也才不到四岁。

    李斯被迎面锤了一拳,脸颊顿时红肿起来,他望着王贲的眼神黑沉沉的。

    从拜入稷下学宫后,他所受皆为礼遇,从不曾受过此等羞辱。

    但王贲受他所累,险些丢了性命,愤怒是理所当然的事。

    蒙恬上前来,拦住还要揍李斯的王贲,躬身跟李斯请罪:“贲也是和公子扶苏感情太过深厚,这才无法容许他受星点伤害,还请见谅,明儿王、蒙二府会带着礼物上门赔罪。”

    这哪是赔罪,分明是问罪。

    蒙恬素来不爱声响,这般逼人,已经算是他愤怒至极下的锋芒毕露了。

    苏檀望着,勾着唇角笑了,他心底最后一丝郁气,便褪了。

    他政爹、贲、恬三人都为他张目了。

    嬴政此刻看李斯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挥挥手,冷声道:“受罚吧,客卿的职位,寡人先给你保留着。”

    他纵然爱惜李斯的人才,但他若是这样阳奉阴违,不听王命,再大才他也不要。

    被秦王厌倦,李斯想要官复原职,怕是不太容易。

    但他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看着李斯被押出去,苏檀满脸若有所思,虽然因为前世的事,他和李斯也算是有仇,但是没想过要对他做些什么。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被他算计。

    只是这一次,他政爹还活着,没让他踏踏实实的挨欺负。

    苏檀安抚的看着一旁的王贲和蒙恬,叫厨人做些甜食来吃,宫中各种花样糕点,让人目不暇接。

    “饱饱的吃一顿甜食,今日的惊吓就忘了吧。”

    他年纪小受了惊吓,但二人也未及冠的少年郎,何曾实打实的见过血。

    好生安抚过后,嬴政遣寺人将两人送回去,又做主放他们两天假,好生休憩两日。

    知道事情原委后的蒙武、王翦二人,恨不得立马冲去客卿府上,将李斯再揍一顿。

    他们的亲子、徒弟,都被李斯小儿给祸害了。

    若不是大王发现后,毫无耽搁立马就去将人接回来,此番到底会如何,尚未可知。

    战场上刀枪无眼,谁知道到时候嫪毐会不会狗急跳墙,直接弄死三人。

    到了两军阵前,若是能将两个将军之子,秦王之子一举斩杀,对我方的士气是毁灭性的打击。

    男儿可以轰轰烈烈的死在战场上,不可以如丧家之犬一样被绑缚着,毫无疑义的死在敌人的恶意之下。

    两人气疯了。

    嬴政也气疯了,他眸中现出暴虐之像,正要开口说要罚重些,却被扶苏握住大掌。

    “不妨事。”苏檀说了一句,看向嬴政身后一个面生的寺人,听见旁人叫他高时,他起了试探之心。

    当得知他名唤赵高时,他看向寺人的眼神就变得审视起来。现在赵高还是一个小苗苗,很容易就掐死了。

    苏檀想了想,赵高于秦国无益,他不想以后节外生枝,还是找个由头把他调走。

    他不值当他分神去防备他。

    这样想着,他便收回视线,不让别人发现他的心思。

    却不知嬴政早就看见他看着赵高的眼神非常不善,那深沉的味道在少儿身上,实在是不搭。

    不等苏檀说什么,他直接就让人将赵高打回原来的地方。

    他辛辛苦苦爬上来,却不为大王所喜,众人不知他到底犯了什么忌讳,但大王没说,他就永远只能猜。

    苏檀暗暗憋着坏,琢磨着怎么把赵高给弄下去,谁知道休息几日,都碰不上赵高伺候,不禁有些懵,他险些想问问他政爹,那赵高小老儿人在何处了。

    “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真的好爽。”苏檀滚在嬴政怀里,美滋滋的撒娇。

    人的自愈能力,远比想象中更加出色。他现在已经忘了鲜血喷涌到脸上的滋味了。

    嬴政摸摸他的脊背,低声道:“但是明儿就要去读书了。”

    苏檀:……

    这么开心的时刻,为什么要提这么煞风景的话题。

    “明日事,明日再说咯。”

    不听不听,祖龙念经。

    自从出事后,苏檀待嬴政便格外亲热,刚开始的难过真的溢于言表,这些时日以来,他以为阿猫阿狗也能培养点感情出来,但没想到,秦始皇竟然能够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出去,

    这些日子的情谊,终究是错付了啊。

    谁知道峰回路转,竟然去救他了。

    苏檀心中的那些愤懑不平登时消散不见,作为帝王之子,他其实不介意被利用,但心里还是会难过。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好在这一切都是李斯那厮暗地里谋划罢了。

    就在他养心情的时期,嬴政不再顾忌,直接大刀阔斧的开始处置。

    等苏檀反应过来时,就见咸阳城中突然都乐呵呵的,庆祝的神色很浓。

    “阿父,是胜了吗?”他昂着小脑袋问。

    嬴政点头,笑眯眯道:“嫪毐原不足为惧,连大军都没出,只是牵扯到你,寡人不愿意再耽搁了,给你们放假那几人,便是蒙武、王翦二人收拾嫪毐的时候。”

    苏檀哇哦一声,这两人都是灭六国的大将,竟然用到此处,可见他心中之愤怒。

    “阿父不气不气哦。”苏檀满脸奶气的哄着。

    嬴政摸摸他的小脑袋,觉得他现在愈发胆大了,却又舍不得惩罚他。

    “不许放肆。”

    他冷声斥责。

    苏檀却根本不怕,他招来寺人,小小声的叮嘱,说是要做什么糖蒸酥酪。

    他在小视频上看到甜点的时候,是有些惊讶的,刚开始,他还以为全部都是民生相关的大创作,没想到造纸术结束后,出了这个。

    这道甜品很好做,原材料也很好找。

    羊乳、酒酿汁、糖。

    就这三样,就能做出来一道非常香甜的糖蒸酥酪。

    他神神秘秘的跟厨人交代过,还故意小小声的不让嬴政听见。

    嬴政觑着他灵动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不由得扶额,总觉得这次出事,扶苏变了很多。

    但是变好了。

    他明显的亲近很多。

    苏檀交代后,就不再关注了,只要宫中流行起来,很快就会传到宫外去,嬴政听说玄女梦传需要民众普及度,就不再介意这个了。

    若是原先,此等好东西,当然是公卿专享。

    但是现在,有苏檀在前面说话,自然是要拿给黔首用了。

    很快——

    传说中的糖蒸酥酪就被呈上来了。

    水晶碗中摆着白玉一样的甜点,还晃晃悠悠的,上面淋着蜜汁,撒着淡黄色的细小桂花。

    “这是?”嬴政好奇的问。

    苏檀笑吟吟道:“这就是方才说的糖蒸酥酪,您尝尝。”

    漂亮的点心总是叫人身心愉悦的,嬴政口腹之欲并不强,但为了安幼崽的心,还是尝了一口。

    “凝霜冻玉,香甜嫩滑,还有些弹弹的。”这种口感,是他不曾尝试过的。

    苏檀也捧起水晶碗,尝了一口,眼睛就亮了。

    “好吃!”

    淡淡的奶香中混合着丝丝酒香,吃起来比豆花还滑嫩,属于酥酪那醇厚的味道,在口腔中颤颤巍巍的迸发。

    “真香!”

    连连称赞之下,苏檀几口就把一碗给吃掉了,他笑呵呵的想,大秦的物资一点都不匮乏,他吃的真开心。

    若是有朝一日弄来玉米、番薯两个小东西,那就更好了。

    吃过甜点后,就听见寺人禀报,说是吕不韦求见。

    苏檀侧眸望着,精神百倍的坐在嬴政身侧,他觉得自己马上要见证历史了。

    片刻后——

    就见年迈的吕不韦穿着常服,手里捧着他的帽子,大踏步走进来。

    他年初还一揽秦国大权,自打秦王亲政后,他的权柄一日小过一日,王自有近臣,虽然亲切的唤他仲父,却不再重用。

    朝中关于秦王的势力愈发壮大起来,而属于吕相的势力被逼至一角。

    当嫪毐浮诛,吕不韦知道,自己在朝中的最后一刻来了。因为嫪毐是他推介给赵太后的假寺人。

    “刮眉拔须,仲父想的好计策。”嬴政不怒自威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紧接着是一阵沉默。

    吕不韦俯身趴在地上,声音中充满了悲怆,他低声道:“臣有罪,请大王责罚。”

    他姿态摆的低,想着先渡过这一遭再说,却不曾想,嬴政和颜悦色的看着他:“仲父这些年操劳,为秦国为寡人,特封邑河南,食十万户,是寡人一点养老的心意。”

    明升暗降。

    吕不韦身体顿时佝偻起来,半晌才俯身:“臣领命。”

    他盼着秦王能小惩大诫,心里却明白,对方绕这么大圈子,不可能放过他。

    “你我君臣相得,猛然失去仲父的庇佑,政心中难过。”嬴政温和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苏檀在心里给他鼓掌,实在太厉害了,他一直以为政爹是很冷酷的性格,但现在看来,他反而是很舒朗的性子,能说能笑能严肃。

    总结:是个厉害人物。

    目送吕不韦离去,没有想象中的轰轰烈烈,让他有点小小的失落。

    “治大国如烹小鲜,看似简单,实则环环相扣。”苏檀满脸唏嘘。

    他刚穿越过来时,还做过梦,若是他当初穿越成嬴政又该如何,后来想想,觉得还是洗洗睡比较好。

    他就是个中二年纪的初中生,没这些雄韬伟略。他连被老师拖堂都改变不了,更别提这么辉煌的时代,去左右朝堂时局。

    后来就觉得,穿越成扶苏也挺好的,有他政爹这个大腿可以抱。

    现在就彻底躺平了。

    第二日一早,他还没睡醒,就被一只滚烫的大掌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苏苏!起床啦!”

    少年声音活泼,吵吵嚷嚷的喊他。

    苏檀往被窝里藏了藏,他懒洋洋道:“作甚?不起。”这几日他的生物钟坏掉了,整日里就想着能吃睡吃睡。

    王贲不跟他讲道理,从被窝挖出来,套上他的短衫,带上巾帕、牙刷,抱着就上马车。

    片刻后,苏檀满脸幽怨的醒过来了。他这才记起,今日该去上学了。穿越前上学穿越后上学。

    上学,上学,跟孙悟空的紧箍咒有什么区别。

    他幽幽一叹,唏嘘道:“公子本布衣,躬耕于南阳。”

    王贲:“啥?”

    他说话他怎么听不懂了。

    “昨日新做的甜点,贲来尝尝。”苏檀打开桌面上放着的食盒,最上面一层就是糖蒸酥酪。

    “这是何物?看着像小娘爱吃的。”

    “贲男子汉大丈夫,不吃这些。”

    “这么香滑?”

    “能再来一碗吗?”

    苏檀听着他的真香定律,慢条斯理地吃着,并不搭理他。

    “你怎么舍得用水晶碗吃饭啊。”王贲一脸痛心疾首。

    苏檀瞥了他一眼,就见他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意,软声道:“苏苏,能教给我吗?”

    他想学来给他定婚的小娘尝尝。

    “能。”苏檀懒洋洋的应下,打开食盒下一层,露出蒸饼来。

    王贲登时不感兴趣了,他来的路上已经往肚子里塞了三个大蒸饼了。

    然而——

    “这是何物?”

    苏檀听着王贲问,掰开手里的包子,笑眯眯道:“带馅儿的蒸饼,我叫包子来着。”里面是大葱羊肉馅儿,他吃着很香。

    王贲咽了咽口水,感觉苏苏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他讨好的笑了笑,想要尝一口却问问也说不出来。

    谁能跟小孩抢吃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吃不完,你能帮我尝尝吗?”苏檀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满脸纯稚的盯着王贲看。

    “善!”王贲利索答应,啊呜一口吃掉扶苏手中的半牙包子。

    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苏檀有些懵,他说给他们尝尝,真的只是尝尝而已。谁知吃掉一半,他不够吃了。

    “嘶。”

    他表示愤怒。

    王贲却双眸亮晶晶的凑过来,满脸讨好的笑:“真香,苏苏喂的包子实在太好吃了。”

    见他那恨不得长尾巴摇一摇的样子,苏檀摇头失笑,温声道:“明日让厨人多做些,拿来大家分着吃。”

    到大将军府后,他才发现,不光王翦在此处,连蒙武也在,几人并不急着开始上课,而是带着他们在府上转悠。

    苏檀刚喝了奶,这会儿有些想更衣,绕了几圈就有些憋不住了,无奈道:“我没事,我是雄鹰一样的男人!”

    别小心翼翼的把他当脆弱的瓷器。

    王翦闻言登时哈哈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笑着道:“你觉得无事就好。”什么雄鹰一样的男人,他分明是个柔弱地幼崽。

    既然他说无事,蒙武仔细观察过,见他确实眉眼灵动,神情自若,这才放心地回府去了。嫪毐虽然伏诛,但是要忙的还有很多。

    苏檀快活地冲他摆手,满脸都是没心没肺。他甚至还唱了无衣来送别,让蒙武恨不能落荒而逃。

    “嘎嘎嘎~”他笑的特别大声。

    但是很快,苏檀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要考试了,先前学的所有东西都要考,他以为是关关雎鸠的下一句,谁知道考的是,通过诗三百,你领悟到什么治国方略。

    苏檀:……

    这和他想想中不一样!

    看着雪白柔软的纸张,他有苦难言,他没考虑过从诗三百里面能吸取到什么治国理政的策略。

    他挎着小脸,努力的思索。

    在蒙恬下笔如有神时,王贲把头皮都要挠破了。

    而最轻松的是李由,他是真幼崽,根本没想过什么治国安邦,能背会就得夸两句聪慧非凡了。

    苏檀抓耳挠腮,为出题人表示非常愤怒。

    谁知——

    “咦,你竟然能品出味来。”王翦表示大为震撼。

    这题自然是秦王出的,他刚开始看着题就觉得不到四岁的崽学这个,略微有些超前了些。

    谁知道知子莫若父,他还真能答上来点。

    此子可教也。

    然而苏檀写的咬牙切齿,他秉承着不浪费纸张的原则,从经济写到了平民心,从管理制度写到了婚姻制度。

    本来没当回事的王翦,看着看着,面色就严肃起来。

    “这都是你自己想的?”他问。

    苏檀骄矜地抬起下颌,奶唧唧回:“梦到哒!”

    别问,问就是玄女梦传。

    蒙恬信了,并且表示大为震撼,毕竟稚儿想不出这些。

    他珍惜的抚摸着纸张,好生整理好,这才叫人快马加鞭的送进宫给秦王看。

    王贲、蒙恬:……

    你送公子的就好,把我们的送去作甚,叫人怪不好意思嘞。等待审判的几人,转瞬又忘了这茬,投入认真的听课中。

    等下课后,几人饿的够呛,等着用饭的时候,王贲就想起来早间吃的带馅儿的蒸饼,便一脸神神秘秘的跟苏檀咬耳朵,想让他把那方子传授一下。

    “就是把大葱和羊肉剁成肉泥,再用自己喜欢的调料给拌好,把蒸饼拍成面皮,将肉馅儿包进去,其他的都跟蒸饼一样。”

    苏檀笑眯眯道:“甚至还可以做成寸许,上朝饿了,一口一个偷偷吃,想想就刺激。”

    王翦觉得这是一个掉脑袋的提议。

    但是有新鲜吃食,他听着就很感兴趣,让厨人做来吃。尝尝他好大儿口中那带馅儿的蒸饼。

    这些日子,跟在公子身后,属实吃了许多新鲜东西。

    “包子就有些难以推广,谁家舍得吃这么好的东西。”王贲满脸惆怅。

    他家可是大将军府,在公子没过来拜师读书的时候,整日里吃的也是半菽之食,也不是吃不起,就是将士们吃的都是这,在外打仗的时日久了,也吃习惯了,能填饱肚子就行,对味道不大讲究。

    这包子是大葱、羊肉、白面、香料做出来的,价格实在太高了,寻常人家怕是过年都舍不得吃。

    “农家肥已经推广了,目前庄稼地的长势比较喜人,就看最后收成如何了,慢慢的再挑选一些强壮的种子,再提提产量,等我闭眼的时候,能让家家户户随意的吃雪白的大馒头,也算是扶苏功德一件了。”

    苏檀满脸都是向往。

    蒙恬利索点头,温柔道:“你放心,以后你要做什么,我都无条件的追随你。”

    这话说的好听,苏檀不由得抿着唇笑。

    王贲愤怒开口:“贲也是!”

    他不承认自己不如蒙恬机灵,只觉得他会拍马屁爱拍马屁,明明是个憨货,他还长奸心。

    苏檀看着王贲那悲愤的表情,不由得抿着唇笑了。两人还真是有意思。

    几人絮絮的聊着天,吃着点心喝着茶水,再听着知了的叫声,互相倾诉一下关于绑架案件的心声和始末。

    时间倒也过的飞快,那蒸饼眨眼间就好了。

    “热气腾腾的蒸饼来咯~”

    厨人乐呵呵的吆喝,他方才尝了,真的好吃的厉害,又有赏钱拿了。

    还没吃的时候,王翦想着,就是个蒸饼,能有多好吃,等真的吃到嘴里的时候,他猛的睁大双眼。

    “这么香?”

    微黄柔软的蒸饼带着麦子特有的甜香味,这大葱羊肉的馅儿,给蒸饼一种特殊的香气。

    “太好吃了!”王贲就算早上尝过,这会儿也吃的香甜,一口气连吃三个,才算是垫垫肚子。

    等苏檀一个包子吃完,就见蒸屉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苏檀:?

    那么多包子呢。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更别提这里有两个少年,还有王翦这个高壮的大将军,那吃起东西来,真的是风卷残云,顷刻间灰飞烟灭。

    苏檀弱弱问:“还有吗?”

    他没吃饱。

    王贲张大嘴巴正要对最后半牙包子下口,闻言登时怔在原地。

    就见苏苏双眸晶亮,满眼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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