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棺材
故墨在一群人质疑他测算能力的时候,不知道从身上哪里掏出一具棺材,哐当一声把棺材放在地宫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地上,溅起来一地灰尘。
那棺材看样子是楠木打造,线条光滑流畅,上面还雕刻了一些雕花镂空图案,很吸引年轻人的目光。
他心想,这谁见了不喜欢?
然后他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掏出几张符纸,三两下贴在棺材上,然后滑开——没错这具棺材是滑盖的,滑开棺材,往里面放枕头和被子。
都是白色的,看着格外蓬松。
然后他脱鞋,走了进去,躺下,拉上棺材板。
众人:…
众人:!!!
这副画面真的好难理解!除了被什么妖物蛊惑,他们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他他他…他这是要做什么?!”想不开自杀吗?一个传承而已,不至于的啊!
林行溪仿佛被抽干了精气,魂都快没了,他实话实说:“睡觉。”
故墨,栖云书院师长内心和沐天择齐名的硬茬子。
之所以出场很少,那是因为此人格外懒,好像和卦修这一职业的弊病有关,卜卦会消耗活力,总之神神叨叨的,林行溪也不是很明白。
此人开创了栖云书院考试结束时,师长要喊一句【请停止做法】的先河,打那以后,是个弟子都会学点推演卜卦,至于自杀看走马灯的,那是真的在这方面废得不行的。
他热爱躺在任何地方睡觉,屋顶上,树上,水面上,书桌上,最后他发现,棺材是个好地方,四四方方阴暗安静,他很喜欢。而且谐音财,他更喜欢了。
埋在地里谁也找不到的棺材更是绝佳场所。
但是被一群要挖宝挖灵草的小兔崽子掘了几次坟之后,他挖坑的本领与日俱增,哪日因为气着长老被逐出书院的话,还能仗着一手绝活找口饭吃。
林行溪以为书院里除了沐天择和故墨,其他人都很乖,但是前些日子刚发现这群小兔崽子是真欠揍。一个两个是真能演啊!
他想,他这个月要丢的脸可能也不止一两回了。
“睡觉?!怎么可能?”
话是这么说,还真的有可能,栖云书院养不出来废物,此人不可能拿着阵盘算了半天,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算出来。所以他真的可能是故意的,故意避开所有考验,来到最安全、最安静的终点,然后躺下睡觉。
画面定格在空荡荡的地宫里,因为多加了一具棺材,所以看着有点像墓穴,阴森森的看着慎得慌,但是接下来真的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现场很诡异,思长抉突然开口问:“那个,林院长,你们书院的弟子,真的知道我们能看见里面吗?”
怎么一点都不在意呢?就算内心强大,不在意外人看自己的眼光,总得顾及书院的名声吧?
林行溪移开目光,扫过几百个人影,企图再找个显眼包转移众人视线。他不忘回答对方的问题:“应该…吧?”
沐天择肯定知道,故墨他还真不确定,说不定他以为是必须要来参加,所以过来睡一觉走个过场,敷衍他们一二。
怕他更尴尬,也因为确实没乐子看了,所有人移开目光找下一个人。
黎央走在路上,面对时不时挡道要吃她的妖兽,毫不留情一招弄死,尸体就扔在身后,她也没有处理,她心想,做了标记,这样大概率不会迷路了。
有人皱着眉,有些不理解:“这位蒙着眼睛的弟子,是要在秘境里拉磨吗?”
为什么一直在画圆?像是在围绕一个点扩大包围圈。
她想了想,开口替对方解释,“可能是想这样走,能更全面走遍一整个秘境吧?她还挺有耐心。如此大毅力者可不多见啊。”
毕竟对方看着表情淡然,天衍宗白金色的弟子服看着有股自带的矜贵之气,衬得人多了一丝神秘。总之看着很靠谱。
“不,我觉得她可能迷路了。”
…“啊?”
所以,这一群人里面到底有靠谱的吗?
确实,仔细看的话虽然看不清她的眼睛,而且表情严肃,但是嘴唇微抿,看着有一点紧张无助——她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害怕妖兽才紧张,毕竟对方都快死绝了,妖兽怕她还差不多。
而且看她凌乱的步子,可能大概也许…真的迷路了。
外面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有人干笑着缓和气氛:“哈哈哈,不愧是大宗门,果然人才辈出…”
秘境里突然传来一曲好像冤死的曲子,碧海天照滤过里面带着的灵力,只剩下纯粹的声音——从周边听众的表情来看,可能不太纯粹。
诀宁一怔赶紧去找声音来源,看到宫少弦身上的衣服时,她狠狠松了口气,幸亏不是自己人。
宫少弦抱着一把火红的胡琴站在此处唯一一棵普通树上,成了精的植物显然是有听力的,她看着面前蠢蠢欲动还会自由伸缩的树枝,低声召出来二胡就是狠狠一拨,卧槽能自动认主就说明它品级不低,至少从坚韧程度来看是合格的。
灵力蕴含在声波中,凝成刀刃砍在那棵大树身上。树枝哗啦啦发出独特的声音,好像在呼痛。她左右躲闪避开伸过来的树杈子,那翠绿的叶子也锋利无比,砸在地上留下一道分明的裂隙。
这好像是她没见过的树妖,一开始她走进来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就是没有任何动物,这显然不正常,除非此地空气水分都带着毒气,不然不太可能没有动物。
但是带着毒的话普通的树也长不了。
幸亏她早有防备,在对方出杈子的第一刻她就站了起来开始反击。周围一圈大多数都是树妖,层层叠叠将她围住,她看着被堵死的路,而且自己又不会飞,多半跑不出去。
算了打吧,反正他们只会伸树杈子拦路,又不会跑出来,相当于半个残疾妖,没什么好怕的。
于是刺耳朵的声音没祸害到境内的动物,秘境外的人可就受苦了。
诀宁恍恍惚惚就想到了那个平凡的日子,那是一个艳阳天,清漓告诉自己收到了一个天资不错的师弟。
她喜欢看脸啊,小伙子长得还行资质不错,她就顺手收下了。一开始她让许听她们带着洛徴羽入道,之后再仔细观察让他学什么乐器。乐器有灵,只会选择能打动自己的主人。
然后没过几天,就有人告到了她这里,说那个姓洛的小子制造噪音罪该万死罪不容诛,她想应该没那么严重,凡体吹奏的一首普普通通的曲子而已,再难听也有个限度。
然后她就下去体察民情了。
再然后她没收了他随身携带,据说还要搂着睡觉的唢呐,当初能把江珩舟吹吐血,让黎央大为震惊的唢呐果然不同凡响。
几个月过,天音门玄月宫险些被刺耳魔性的曲子震塌,洛徴羽拿着一支唢呐闪亮登场,不着调的乐器选了一个不着调的主人。
诀宁承认,她在外面看到洛徴羽拿着那支据说很流氓的唢呐出来的时候,她道心险些不稳。
洛徴羽,一个疯一样的男子;
一个能在短短几个月内吹跑一堆下人,再高的薪资也留不住人心的人间杀器;
一个给乐器界老流氓取名叫静静的人;
一个被骂搅屎棍之后能一脸淡漠地对着同门说出:我好歹也是个棍,然后被一群弟子提着衣服不顾风度冲上去揍的人。
在他入门三个月后,和远在千里的宫少弦做出了付海潮辛辛苦苦十几年没能成功的事——凭一己之力霸凌全总门。
从那一天起,天音门结束了它那曾经高雅清净(其实也没有)的生活,本来就不正常的一群弟子彻底跑偏,只有清漓,只有她一人还在苦苦撑着天音门的门面!
秘境里这个拉胡琴的莫名其妙让她想起了洛徴羽,都有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美感。
而且难听外加威力巨大——音修范畴很广,单纯的杀招,迷惑人心的幻曲,调节心情哄睡助眠的音调,其中不乏能治病的。
洛徴羽资质不错,但没到了那种能入门不久就能越级挑战的程度。
所以他那就是单纯的难听,给别人逼到走火入魔心境不稳了。这种天赋不常有,而且效果意外地很拔群。群攻带控制,除了敌我不分之外,简直完美。
就是有点丢人。
不过,诀宁看着被宫少弦半首曲子拉的跟要死了的普通植物差不多的妖植,她心想,如果修真界存在另一朵奇葩的话,她接受度会好很多。
就是对比起来,好像洛徴羽的要更难听…更胜一筹,果然小姑娘就算再没有音乐天赋,也拉不出跟死了全家一样的调子。
下一秒她就知道她想多了,宫少弦一开始没敢用全力。
她以为这群树不难对付,谁知道就在她刚想完幸亏这些东西不能动的时候,树妖就将左右最粗大的杈子往地上一按,然后树叶哗哗的声音顺着风声传来,紧接着是泥土松动的声音,巨大的影子冲着她就砸了过来。
她跳下那棵生存在此的独苗,等再回头,就看到那唯一一棵普通的树被砸断倒在了地上。
有人认了出来:“这是鬼音枝。”
不了解的人齐刷刷看向声音来源,寻求解释。
修真界植物类的精怪不多,因为和动物相比,他们存在天然的劣势,加上修炼时间特别的漫长,很容易中途就被拔走或者因为天灾死掉。因此听说过鬼音枝的人不多。
“鬼音枝,常群居生活,通过植物间特有的传讯方式,去控制那种懵懵懂懂的普通植物藤蔓荆棘捕杀森林里的动物,进而吸收血气过活,让人防不胜防。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们还有一种技能,——它们能吸收尸体的部分记忆,因此有些智商很高,吞噬过人的鬼音枝甚至能排兵布阵。”
当然这个人特制阵修。
他总结道,“最前面那棵鬼音枝明显是领头的,如果不想办法打断它们的交流,这位姑娘…”他委婉道:“可能要面临出局的风险,启用传送符的动作够快的话,应该能全身而退。”
但是宫少弦明显不是会自动出局放弃的人,她也顾不得顾及形象问题和直播外面无辜人的耳朵。
她想起什么难听的拉什么,连舞蛇用的曲子也坑坑拌拌拉出来了,鬼音枝的树杈陡然炸开,如果不是颜色正常,看着就跟被雷劈了一样。
她边弹边躲,话说二胡真的好大啊拿着费力,早知道选笛子洞箫了,不仅好看还精致小巧。等等…这个二胡好像也不是自己主动选的吧?
她一边伤心,另一边手上的动作未停,舞蛇曲拉完之后看着树妖反应不大,心一横换了杀伤力最大的丧曲。
里面像是在给人送葬,外面气氛如丧考妣,扯上白绫和送葬也没什么区别了。又几个心里防线脆弱的甚至开始哭了。
诀宁:…大意了,他俩半斤八两,一样难听。
难听归难听,效果还是可以的,本来爬出来想要编织成网击杀猎物的鬼音枝蔫了,但还挣扎着想爬起来。
诀宁评价:“杀伤力还行,人也机灵,但是双方差距不小,不出意外的话还是要出局。”
宫少弦方才筑基,没太多精力稳固修为,灵力也并非无穷无尽,一对多很是吃亏,除非突然爆发或者遇到有人帮她。
但哪有这么巧的事?秘境那么大,遇到自己人的概率太小,如果遇到的是其他人,会不会帮忙还两说。
但是!来都来了,刚进来就出去的话,不仅帮不上黎央,出去后肯定要被江珩舟狠狠嘲笑,她不太能忍。
就在她想要改物理攻击的时候,又一道声音从外围破开树枝进来。
这道声音,如果一定让宫少弦来形容的话,就像一个大美女开着迈巴赫在泥泞磕绊的土路上颠簸,十分诡异。
又像新娘出嫁拜堂入洞房,掀开盖头发现里面是个男的——还是个有仇的男的。
她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呕哑嘲哳难为听。
来人是洛徵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