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怎么，有心事？”
他跨过屋脊走到黎央身边，没离太近，学着黎央的姿势躺下：“这样看星星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黎央是第一次见沐天择，但在她挺小的时候就听娘说过这个人。
乔林晚年轻的时候四处游历，认识栖云书院的弟子，隔些日子就去聚一聚。
沐天择这个人放在哪里都算是拔尖的，娘喜欢他也不奇怪，但是她感觉很微妙，总想和对方比上一比。
黎央有点发泄怨气的念头：“你打不过我！”
沐天择噗嗤笑出声：“你为什么要和我比？我的本命武器不是扇子，你放心。”
又不在一个赛道上，不会和你争。
我的本命武器也不是扇子啊！
“对了，黎央，你多大了？”
修为金丹的话，少说二十五六往上了，不过怎么感觉她有一点点幼稚？虽然还怪可爱的。
“和你同岁。”
“十八？那还是你厉害，修真界如今修为最高的昆山剑仙好像是十六结丹，你可真是个天才。”
他还挺惊讶，毕竟身为五大门派年轻一辈的领头人物，这一辈的弟子，修为最高的就是他、天音门的阮清漓还有司徒渺的哥哥，祁山剑宗的司徒渊。
他倒是无所谓突然蹦出来一个新弟子一下子压到自己头上，不过阮清漓和司徒渊就不知道作何感想了。
还有其他宗门倾尽全力培养的天才，人家做了一辈子的天之骄子，撕得昏天黑地。
十多年了，突然冒出一个修为境界能碾压自己的同龄人，别的不说，不服气肯定有的，真是…有趣！
他甚至期待看到他们打起来了。
黎央好像知道娘为什么喜欢这个人了，他心性真的很通透，万事看得开，不过分在意，不去强求，确实会活得舒心些。
她一开始想给沐天择添堵来着，眼下有些挫败，“我就是，有些难受。”
别人修道可能是为了求长生或者公允，她一开始就真的是为了找个事做，所以道心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她随心所欲活了十六年，一夕事变，从爹娘疼爱、谷中人人宠溺、弟弟妹妹信仰的小姑娘变成了孤家寡人。
弟弟不见了，妹妹失忆了，铺天盖地的压力全在她一个人身上了，她要寻仇，要找弟弟，还要报恩。
她整个人都蔫了，沐天择无意戳人痛处，也不问她为什么难过，“你想想付海潮那孩子回去就要看比砖头都要厚的书，是不是心情好多了？”
砖头…对了砖头！
她飞身下去在地上撬了几块砖放进储物袋，这东西砸人手感挺不错的。
她低头撬完砖又爬上屋顶，忽然看到城主府有处院子隐隐有火光。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往那处飞去。
“是苏仕谦。”
这个渣不知道运气好还是不好，经历了大战、怨气侵蚀、搜魂，竟然还没死，苏玉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再说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他凭什么？！
所以就暂时把他关起来了，反正城主府连个丫鬟都没有，男人死的死，伤的伤，不可能有人放他出来。
但是她们忽略了一个人，秋娘。
秋娘想和苏仕谦同归于尽。
黎央赶出去的时候司徒渺已经把她从火里拽了出来，交给苏玉竹安顿。
所有人没提火海里的苏仕谦，算他运气好，死就死了。
第二日寅时，沐天择的佛门朋友息尘和尚到了。
他看着很年轻，穿着一身洁白的僧袍，上面用金色的线描出几朵优昙婆罗花。
和尚眉目低垂，眼神慈悲，额见一朵红色火纹，很能勾起人的欲念。
他左手提着一盏泛着暖黄的灯，右手持一串佛珠，好像踏月而来的仙人。
此刻还未天亮，雾气氤氲，凝成水珠落在和尚的光头上，仿佛披星戴月赶来，多了份风尘仆仆的意味。
此人的气质会让你下意识忽略他的长相，很让人心生好感。
沐天择接过他手里的用来凝魂的灯：“一路上又帮孤魂野鬼固魂呢？”
他这个朋友向来如此，走到哪超度到哪，有些野鬼浑浑噩噩不知如何投胎，他便会顺手帮个忙。
息尘早知他本性，也不说话，朝着黎央行了一礼。
沐天择道：“行了，人你也见了，回去睡觉吧，超度的事交给他了，我为他护法！”
黎央了然，有些宗门确实对宗门绝学颇为重视，她也不好说想看别人家的法术，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等日上三竿，她再次起来的时候，息尘已经走了。
“他还挺忙，修真界枉死之人那么多，他超度得完吗？”
沐天择老早就习惯了，若不是他说此地有大量冤魂，还引不来他。
此间事了，沐天择当机立断拎着想要勇闯天涯的付海潮离开了，哦对了，还有他带来的一堆侍卫。
苏玉竹递给黎央一颗珠子。
“这是在城主府下的主阵找到的，能压制怨气。”
阵法再强，也不可能将如此多的怨气压制得一点不剩，这珠子品级不低，她偷偷拿出来的。
黎央推回去：“你不是想去四处游历吗？你现在身上有妖气鬼气怨气，带着这颗珠子能少很多麻烦。”
苏玉竹怔愣：“你不要吗？”
这东西很珍贵的！
“压制怨气的东西我又用不着！有怨气就杀了让他们怨恨的人，凭什么活的时候受欺负，死了还要压抑他们？”
黎央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带笑，苏玉竹知道她是认真的，这份心倒是难能可贵。
她握紧那颗珠子：“如此，便多谢了！”
黎央临走前叮嘱：“城中的冤魂已经被超度，等该死的人都死了，剩下的怨气过段时日也会消散，你便带着那些姑娘，好好活吧。”
好好生活吧，就为自己。
苏玉竹应下了。
几人告别后离开了。
小剧场：
到这里嘉禾城的事就完了，虽然后续可能还要提到它。
另外，猜一下息尘不说话的原因
想更一下秋娘的番外，就写在这里了，不影响剧情，看不看都行
秋娘全名宋饮秋，饮秋二字取自丰收之意，她父母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
秋娘长得水灵，在美人遍地的修真界也算得上不俗。
十六岁那年，她被村里的恶霸看中了，爹娘死活不愿意，将她送到了邻村姑姑家。
谁知那恶霸诬陷爹娘偷他们钱财，将二人打杀了，姑姑知道后，连夜给她准备干粮送她离开。
临走前姑姑往她脸上抹了两把煤灰，遮住了白净的脖颈和脸。
“秋娘，那畜牲不会饶了你的，你走吧，离得越远越好，以后就你一个人了，没人照顾你，你要好好爱自己。”
宋饮秋走了，在她的意识中，恶霸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她不敢露面，不敢接受别人的帮助——尽管她看不出这帮助是否包藏祸心。
最后她饿晕在嘉禾城外。
…
秋娘看着火蛇蔓延吞咽了布帘，整个房间劈啪作响，映红了她和瘫在地上的苏仕谦的脸。
对方嘴巴嗫嚅，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不重要了，这是秋娘十多年来最开心的一次，她坐在椅子上，甚至期待得晃了晃腿，结束吧，结束吧，这悲惨烂到泥里的一生！
“咔——”
房梁断裂的声音传来，秋娘像小姑娘许愿时一样，微笑着闭上眼睛。
传说人在将死之时会看到走马灯，她好像真的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她想起幼时夏日爹娘下地干活，会把她放着地头树下，然后在她手里放一个馍馍和他们很久很久才舍得买一颗的糖；
她想起她骑着爹爹的脖子摘柿子；
想起夏天夜里娘扇来的风、爹编的草蚂蚱；
还有当年爹娘死的时候，她感觉天都要塌了。
最后她恍惚看到当年她逃到城外，几乎饿晕在嘉禾城外时，俊美的青年骑着马出现在她身前，俯身朝她伸出一只手：“姑娘，需要帮忙吗？”
一滴泪自眼角留下。
结束了…
良久，没有重物落下，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干净的床上了，周围围了一圈人。
众人面面相觑，隐隐有些尴尬。
她不知道的是，这几个年轻人正在绞尽脑汁劝她不要轻生。
他们小心翼翼想让她活下来，毕竟她的人生还长，不该因为一次错信、一次所托非人就这样荒唐的结束。
黎央对着沐天择疯狂传音：“你那天搞得那个群聊呢？再来一个？”
沐天择竟然听懂了，他当即将几人拉到传音阵。
应迟南：你们说话啊！我很慌啊！
司徒渺：…
江珩舟：我不会安慰人啊我一张口打击到人家了怎么办？
黎央：你们谁知道修真界有没有什么好看好玩的地方？
付海潮：我我我…我知道！
…
良久，苏玉竹上前，道：“秋姑娘，如今三月了，再过一段时日，锦夜城的海棠就要开花了，听说花开的时候满城飘香，洁白如雪、仿若仙境；还有，南域有这个世上最好喝的酒；中州山清水秀，最是养人；祁山地大物博，风俗很是值得一观；崖州有天底下最大的不夜城，包容开放，欢迎天下人前去小居——”
此刻，沐天择已经绷不住风度，对着应迟南疯狂输出：你放屁！天底下最好的酒分明就在我栖云书院！你知道什么叫斗酒诗百篇吗？！啊？！！
苏玉竹上前一步踩在沐天择脚上，狠狠一碾：“等安顿好了城中幸存者和妇孺，我想四处游历，到处看看。”
“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好。”
我愿意，还有，谢谢你…们！
（ps：张爱玲的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多刺，三恨红楼未完。是说世事难全，总会有不完美
里面这个海棠指的可能是特定品种，大部分海棠无香，但有一种西府海棠是有香的，比较清雅的那种，很好闻，给你们看看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