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禁忌(9)
回京吊唁时,蔺茯苓扮作蔺创的贴身侍女跟着他一同进宫。
她看着玉棺里的人,突然有些怅然。
虽然她和蔺予柏并无多深的兄妹感情,但她很小的时候都是借着他的威名,才能吃上一顿饱饭。
她觉得,皇兄至少是她的救命恩人。
后来因为有了云珂,两个人的接触倒是比小时候还多了些。
再后来,他在战场上挥洒血泪,将她从即将掉落的深渊里救了出来。
她感谢他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如今,人却一动不动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叫人无措。
吊唁完蔺予柏,她又求着蔺创去了一趟偏殿。
因为云珂正在里面。
不过几乎没有人来这里,都是去正殿上看皇兄了。
蔺创守在外面,让蔺茯苓一个人走进去。
她一开门,便闻到房间里浓烈的药味。这些药像是没有进入人体,而是全都洒在了地上。
房间里的人听见声音,转过头。
玉柑很惊讶,“公主你没死?”
蔺茯苓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而后走近了去看床上的人。
她问,“娘娘如何了?”
“从知道陛下中毒那日开始她便昏迷不醒,太医每日都来,只有四个字,准备后事。”
“可是她明明还有气息,为什么……”
玉柑眼泪唰一下就流了出来。
床上的人跟外面的皇兄毫无二致。虽然她还有气息,但周身泛白,脸上连半点血色都看不见。
像是在逐渐的,在跟这个世界告别。
蔺茯苓走过去,拉住云珂的手。原本在内心的话,说出口时都变了。
“原是想劝你好好活下来的。可如今我也有了喜欢的人,似乎也明白了你为何会这样。”
更明白,皇兄若是离开。她绝不可能独活。
不知道为什么,她如此坚定这个想法。
“行了,要走就赶紧走吧。皇兄没准还在什么地方等着你一起呢。”
说着,她脸上就流下了眼泪。
语气虽然是故作轻松的,但是心情终究是沉重的。
她在亲手送别这世界上还在乎她的人。
但她也清楚,自己除了送别她,没有任何办法能拯救她。
看过云珂之后,她便孤身出了宫门。
因为蔺创已经被一众大臣留了下来,原因也很简单,商讨国家大事。
蔺茯苓没去蔺创的府邸,而是直接住在客栈。
她已经开始收拾着准备回去的东西了。
东西还没收拾多少,外面就有人敲门,“谁啊?”
“我,开门。有要事。”
蔺创的声音很低沉,一般他在自己手下面前时会这样。
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将门打开。
一开门,便看到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男人穿着官服,位阶应该不低。
但是却像小鸡一样,被蔺创提着后脖领。
“他是你爹爹。”
一句话,吓到了两个人。
蔺茯苓还没开口,那个中年男人就开口了,“九殿下您慎言。”
“小的就只有一个妻子,一个儿子。没有外室也没有小妾。哪里来的那么大的闺女。”
蔺创哪里管他说什么。
只问,“你是朱家嫡子朱谦不是?”
“我是。”
“那就没错了。本将军找的就是你。当年你不是在皇宫里跟皇后娘娘的一个侍女私定终身了。”
“她有孩子了。你不知道?”
蔺创怕他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直接将自己的剑拎出来。
驾在他的脖子上,“说实话。”
这人明明是个高官,却没有半点世族大家的气质,猥琐的很。
他被吓得跪到在地,求饶道:“九殿下饶命,九殿下饶命。我是朱谦,也不是朱谦。”
“当年少爷被老爷强逼着定下了亲事,可他对茱萸姑娘情深似海,根本无可撼动。他整日郁郁寡欢,直到知道了茱萸姑娘死了,他也一病不起,很快就跟着去了。”
“整个朱家都不知道少爷还有一个孩子。若是知道,也不可能让我来假扮他,和如今的夫人一起过日子啊。”
蔺茯苓被眼前的一切都震惊到了。
她久久没有言语,只是看看假朱谦,又看看蔺创。
“所以,父亲并没有因为身份的原因而抛弃母亲另娶,他也是爱母亲的对吗?”
对方点点头,“少爷从始至终只有茱萸姑娘一人。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有个女儿,他又怎么会轻生呢。”
蔺茯苓今日已经哭了太多次了。
她的眼泪像是决堤了一样,根本止不住。
这里,有难过的,也有开心的。还有欣慰和感恩的。
她在想若是没有当初的阴差阳错和崇慧的从中作梗,她或许也能有一个完整的家。
也会有爱着她的父亲母亲。
生活可能会有些艰苦,但一家人却总是能快乐幸福。
她突然,很想过这样的生活。
蔺创送走假朱谦之后回到房间,看见她还在那里一个人默默用袖子擦着眼泪。
像极了一条流浪的小狗。
叫人心生怜爱。他走过去,拿出自己的布帕,递给她,“哭什么?”
“难道你不应该先谢谢我。”
蔺茯苓哭着笑了一下,“你如此对待朱谦,就不怕他阻拦你上位。”
“不怕,大梁能打仗的没几个人,他就是上书剥我的官位,也没有人敢应。”
“什么官位,我说的是……”
蔺茯苓眼泪还挂在脸上,已经藏不住她满脸的震惊了。
蔺创更是从衣襟里掏出一本奏折,“已经确定了,老八做皇上。我继续回南疆,做我的大将军。”
“皇位,皇宫,还有这繁华的燕京城。以后啊,恐怕就再也看不到了。”
他的语气实在太轻松。
让人听了都觉得未来仿佛是一副美丽的画,不禁憧憬。
蔺茯苓就那么看着他,看他露出虎牙没心没肺的笑。
她突然凑过去,两只手捧着他的脸。
轻轻的吻了上去。
吻过后,她看着身前的人,“我想改回我自己的名字。”
“你想叫什么?”
“朱萸。我想让父亲母亲都在我的名字里,让他们也能看到我的幸福。”
蔺创眼睛里只有她,声音都柔得带水,“好,我去办。”
“嗯,有了身份文书,回到南疆之后……”
“我们成婚吧。”
身份是定义我们不同的标准,却不是定义爱一个人的标准。
抛去世俗的一切,我也还是会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