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禁忌（1）
自从蔺创十岁独自去了南疆起，他便很清楚父皇不爱他，自己的母妃也保护不了他。
所以，他自请去了最苦的镇南军，只为谋得一官半职。
不至于像其他皇子那样，无权无势无功名，只有任人摆布的下场。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上战场便杀了人。
对方跟他年龄差不多，武功却在他之上。
蔺创几经挣扎，最后直接用牙咬断了对方脖子上的动脉。
鲜血喷在他脸上的时候，他除了害怕，也知道自己在镇南军站稳了脚。
那些议论他的人，从此不再敢说任何话。
蔺创大概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成为了镇南军的主将。
六年的时间，别人都觉得他爬得太快。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六年过得实在是太辛苦了。
他一心想要重振边疆，不让外族来犯。但朝中势力错综复杂，为了不牵涉其中，他选择默默无闻的守在南疆。
可是，一纸诏书却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回京述职是正常的流程，却因为他身份特殊，父皇对他多有忌惮。
很长时间都没有放他回镇南军。只让他在皇宫里无聊度日。
直到那日，他去母后的殿中请安。
崇慧皇后知道了他和太子有私交，对他也客气了不少，赠了他很多东西。
只是这些玩物，于他一个边疆主将而言，毫无用处。
蔺创手里抱着一堆玉器书画，正准备离开时，突然听见有人在附近的亭子里说话。
“你们肯定都没吃过炙烤肉，那可是我嫂嫂给我做的。”
“公主的嫂嫂，是太子妃吗？”有宫女追问。
人哼了一声，显得很嚣张，“那是。太子哥哥对我宠爱有加，太子妃自然也得宠着我。”
众人不禁感叹了好久。
可蔺创却看着那个坐在亭子里，穿着华丽宫服的女孩子。
她明明扬着下巴，看似跋扈骄纵。
但是眼底闪过的一丝不自信，到底是出卖了她。
蔺创问身边的内侍，“这位是？”
“殿下去南疆时还小，应该未见过。这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十六公主。”
“十六公主？”
帝后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关系，他当然知道两人不可能会有第二个孩子。
内侍官赶忙解释，“十六公主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诞下的。不过她母妃命苦，刚生下公主就死了。”
“娘娘宅心仁厚，便在公主五岁时寄养在了膝下。”
“五岁？”
母妃诞下公主就死了，皇后却在公主五岁时才寄养。
说她宅心仁厚，不如说她另有所图。
虽然蔺创也不清楚，一个公主究竟有什么作用。
他不想多管闲事，便不再追问，抱着东西就离开了永胜宫。
直到再见到她的时候，蔺创似乎明白了崇慧皇后的用心。
用一个别人的孩子，换取自己舍子救国的英勇形象。皇后这算盘珠，打得倒是厉害。
可他并不想皇后如愿。
因为让大梁公主去和亲，丢得是他镇南军的脸面。
蔺创是一万个不愿意，但父皇并没有任何动摇的迹象。
甚至，连这位去和亲的公主也没有一丝反抗，欣然接受了她自己的宿命。
最后，蔺创为了能尽早离开京城，回到南疆，也只能咬着牙点头同意了这次和亲。
他原本只觉得这是一次简单的任务。
却没想到会在皇宫的御道上，见到这个十六公主。
不对，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封号，’定安公主‘。
父皇赐给她的封号。
在宫里十八年都没有一个封号，这会儿要和亲了，才有了封号。
蔺创下意识的，就觉得她在宫中的日子很艰难。
那夜，她喝了很多酒。
人醉得迷迷糊糊的。对他更是毫无防备，说了很多话。
让蔺创最惊讶的，是关于她的身世。
他分不清这些话究竟是醉话，还是真的，但他却突然很同情她。
“你是因为想要离开，所以才答应和亲的？”
蔺创压低声音问。
此刻她闭上了眼睛，像是已经听不见他的问话。
良久后，她才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是，也不是。”
“九哥在皇宫里，过得开心吗？”
蔺创有些征住。
初次见面时，她还叫他九哥，后来变成了九殿下。或许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了自己非父皇所生。
而现在，她又喊他九哥。
大概是真的太醉了。
蔺创背靠着宫墙，抬头看着面前的天空。
天空里有月亮，有云朵，好像什么都能看到，却又好像只能看到面前这一片天地。
“我已经有些忘记宫里的日子是什么感觉了。”
十年未归，他早都记不得皇宫的墙有多高，阻挡了多少自由的风。
她轻笑一声，“那你能跟我说说，南吴是什么样子的吗？”
“南吴的宫殿是不是也像这里一样，高得人喘不上气？”
一时间，蔺创沉默了。
他偏头看向她。
人是没有睁开眼睛的，依旧靠在宫墙边，有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从眼角滑落。
天太黑了，他看不真切。
只能转过头，沉沉说了一句，“南吴什么样我不知道。”
顿了顿，语调突然轻快。
“不过大梁的南疆却是一片好风光。那里民风古朴，女子多彪悍。可以做生意，也可以开私塾。只要有一手本领，就可以养活自己。”
他在描述一个真实的南疆。
也是在鼓励她勇敢地离开这里。
虽然，此去多变化。
但他却想要让她像那日在永胜宫的亭子里那般，有些活力。
不似现在这样没了生气。
蔺创说了很多关于南疆的有趣的事。
身边的人却好像已经在他的声音中沉沉睡了过去。
他将人扶起来，这下子借着月光他终于看清了她脸上的是泪珠。
即便睡着了，她也还是在哭。
不知道究竟因为害怕和亲而哭，还是因为要离开皇宫而哭。是因为不舍，还是因为身世。
又或者，全都有。
蔺创把人牢牢背在身后。
她早就被冻得两只手冰凉，挂在他胸前一晃一晃的。
时不时碰到他的下巴。
蔺创在送她回宫的路上，忽地做了一个决定。
不管怎么样，他都会阻止和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