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趁人之危
秋天已过，燕京城眨眼的功夫就冷了下来。
街上行人比夏时少了许多，大多都是摆摊叫卖的店家。
阴冷的天气，寂寥的街道，像是了无生趣似。
可街道上，却一辆又一辆的马车仿佛不会停歇一般，向前行驶着。
金馐阁二楼阁楼，元五正在温酒。
蔺创常年在南方生活，很是不适应燕京城的初冬，除了厚长衫以外，还披了件大氅。
他搓着手，抱怨地看着对面的人，“殿下，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好端端的一个人在燕京城中不好吗？非得向父皇提议。”
“你是不知道，前几日我同他说入京述职完成了准备回南疆，他竟然将我也留了下来。”
蔺予柏倒是只穿了件夹棉的墨绿色长衫，衬得他皮肤很白。
他端起温好的酒，慢慢品了一口。
才道：“留下不是好事吗？还能同孤竞争一番。”
蔺创一听赶紧摆摆手，“臣弟可没有这个心思。臣弟一心只想回南疆，好好操练我的镇南军。”
对方一听，勾唇笑了笑。
“殿下竟还能笑得出？”
蔺创发现近日来的蔺予柏同之前的他有了些许变化。
他似乎变得没有那么疏离，有了些正常人的表情和情绪了。
不过眼下，已是火烧眉毛了。
蔺创抬了抬下巴，看向窗外，“殿下你看看，这都已经是入宫的第几辆马车了。”
“十五辆。”
蔺予柏看似没在意，但其实也一直关心着街道上的情况。
今日，是皇帝下令各皇子回京的最后一日。
这些在外面人精一样的皇子们谁都不敢提前一天回到燕京，纷纷选择在最后一日入了城。
蔺创掰着手指数了数，“那是差不多了。该来的都来了。”
“还有一个。”
“谁？”
“五皇子蔺卓。”蔺予柏一杯酒下肚。
从喉咙到胃都有一股暖意流过，但暖意很快消失，留下了长久的灼烧之感。
蔺创疑惑，“他不是在空予山。是离得最近的人，却迟迟未入京？”
蔺予柏循循抬起头，看向窗外。
突然想到看到的一些画面。
不得不承认，他获得这些画面的手段有些卑鄙，甚至有些趁人之危。
但无论是从体验还是结果来说，都美妙绝伦。
就是似乎惹得某个人生气了。
在画面里，蔺予柏看到的是在宣政殿上，皇帝因为司楠的死怒斥他沉迷女色，致使后院起火。
而后，是舅舅林平从军中赶回来只为吊唁外甥女司楠。
只是舅舅这一回来，就再也没能离开
他在府中暴毙而亡，情急之下，林家军便交到了一直主战的林平大儿子林清泉手里。他不顾众将士的反对，毅然攻打东倭，却连连战败。
自此，朝中开始流传出林家通敌的流言蜚语。
这桩桩件件，都是冲着他东宫之位来的。
所以，蔺予柏当时提议让众皇子回京的决定，似乎没有做错。
眼下他们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行事，一切就都还能在可控范围。
除了，那个在空予山还没有回来的人。
“五弟病了，于是向父皇请旨晚回来几日。看样子，他是不愿回京啊。”
蔺创却似乎不以为意，“他不愿？”
“我记得当年他想从定州回来，那可是求爷爷告奶奶找了很多朝臣，才让父皇松口让他回空予山的。”
“现在怎么还不愿回京了呢？”
蔺创单纯。
倒是蔺予柏不予置评，只是笑着说了句，“或许，有要事耽误了。”
两个人又喝了一会儿酒，蔺创才开口。
“不过今日殿下找我出来，是有要事吗？”
蔺予柏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今日确实有一事相求，这件事，也只有九弟能帮我。”
他在朝中信任的人不多。
蔺创算一个。
虽然两个人从前并无交集，可几次接触下来，他觉得蔺创是个正直的人，有自己的坚持。
所以，若是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到。
蔺创也没有推诿，“殿下之前帮我调查陷害我的人，现在我理应还一次。”
“孤想请你去一趟东辽。”
“去林将军的驻地？”蔺创的手一顿。
似乎有些不理解对方的用意。
蔺予柏点点头，并未说明其他，只是道：“前些日子孤的东宫发生的事，你应该听说了吧。”
“司家小姐自缢的事？”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蔺创倒有几分好奇，“可不是说她是自缢，关林将军何事？”
“她毕竟是舅舅的外甥女，又在我府中出了这种事。舅舅为了给舅母家一个交代，一定会向父皇请旨回京一趟。”
蔺予柏抬眸，看向窗外已经无人的街道。
从城外来的马车已经没有了，街道上更显得寂寥。
他放下酒杯，长叹一口气，“如今朝中局势动荡，皇子们也各怀心思。此时舅舅回来，恐生变故。”
“殿下是想让我去劝林将军，别回来？”
“不止。”
他顿了顿，“我想你再帮我劝舅舅，守住东辽，千万别过海。”
蔺创虽驻守南疆，但也对大梁各处的军势了若指掌。
听见他这样说，不禁反问，“殿下反战？可东倭屡屡来犯，难道我们要一直忍气吞声。”
“非也。仗是一定要打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蔺予柏收回目光，眼神入炬，“孤说的是否有道理，你自去一趟自己看看便知。”
“若你觉得这仗可以打，孤不会多言。”
他看向蔺创，“可若是不能打，千万让全军上下达成共识，不得出现二心之人。”
蔺予柏也不敢断定蔺创能劝住舅舅林平。
倘若舅舅还是回了京，并且突发身亡。那他需要未雨绸缪，绝不能让林清泉贸然开战，以留下话柄。”
蔺创几乎没有考虑，直接端起酒杯。
将杯中的温酒一饮而尽。
随后看向蔺予柏，“殿下我答应你。此去这两件事，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
“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蔺予柏微微颔首，竟脱口而出，“注意安全，保重好身体。”
“等你回来，孤替你接风。”
这些话，放在从前他甚至都想不到，更说不出口。
而今，却好像很顺嘴的说了出来。
蔺予柏自己都觉得惊讶，却并不反感这异样的感觉。
甚至觉得，说出口心情反而更好。
于是临走前，他特意交代元五，“天气凉了，再去准备壶温酒，带回清音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