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对你有用亦可
云珂在松云寺的生活，虽然惬意，但终究是惶惶度日。
她掰着指头算日子，明日就是中元节了。
只要能平平安安熬过了明天，一切也就尘埃落定，她真正舒服的日子才算开始。
今日云珂也没什么心情逛集市，就在院子里待着。
快到正午时，另一面房间的门缓缓打开。
自从上一次糖葫芦事件之后，云珂没再给康公子带过东西。一来是有些越界，二来是怕勾起对方的伤心事。
连着好几天，也没再见过康公子。
想着现在再见面着实尴尬，云珂听见动静就准备起身离开。
不过一抬眼发现是康公子身边的元五，她又坦然地直起了身子，笑着同对方打招呼。
“元五，你家公子不在啊？”
元五觉得她这个人实在是奇怪。明明是身份尊贵的云家嫡女，却会亲切的和他这样的下人打招呼。
然这般看似人畜无害的模样，又在心里酝酿着天大的阴谋。
就连一向冷静自持的殿下，也似乎被她影响了。想到这些，元五态度不禁有些冷淡。
“公子昨日便回家了。”
云珂一听，心里猛然怔了一下，“已经走了吗？”
她知道康公子性子冷淡，不算好相处。但也没想过两个人好歹同桌吃过饭，临走前竟连声招呼都没有。
“小姐这是什么表情，连这几日都等不了？”
元五看着她失落的情绪，忍不住嘲讽。
但云珂没注意他话中的意思。只是落寞地摇摇头，“算了，不见也好。”
等中元节过后，她就打算假装生场大病，然后求父亲放她去偏远青州的庄子上养病。自此再不回燕京城。
“这一别，以后大概也不会再见面了。你替我跟你家公子说，人是铁饭是钢，顿顿都得吃得香。”
说完，云珂便转身回了房间。
元五不明白她的意思，可又想起殿下交代过在事情完成之前，千万不能向云家透露出一点消息。
他这才看着人离开，什么都没说。
云珂人是回了房间，心却留在了外面。
一双耳朵竖着听门外的动静。
元五带了十几个人来搬东西，一炷香还没烧完，对面就空了，院子里也不再嘈杂。
云珂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虽然原书中并未出现康公子这号人物，但是她清楚地记得整个康府最后的结局是满门抄斩，无一活口。
经此一别，未来怕是永远也不会重逢了。
她怅然低下头，看着手边记录日期的宣纸，期望着康公子能因为如今她这一丁点弱小的改变而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于是云珂忍不住在纸上写了一句话：祝君身体无虞，事事顺遂。
永胜宫。
蔺予柏换了身进宫的衣服，头发束得利落，还特意配了支华丽的金制簪子。现下正端坐在正殿之下。
“听闻你前些日子去了松云寺，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崇惠皇后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发髻。
贵气的墨色云锦宫袍显得她端庄沉稳，却也少了几分后宫妃子的温柔贤淑。她一向喜欢照着陛下的穿着来打扮。
蔺予柏温润地回了句，“母后不是都知道吗？又何必再问。”
他身边有多少崇惠皇后的人，两个人心知肚明。
眼下这些人除了替母后监视自己，也同样能替他办事，所以他暂时选择视而不见。
崇惠勾唇笑了笑，不吝赞扬，“这次的事情办的漂亮，明面上帮助老九，实际上让他放松警惕，慢慢地为你所用。”
“不过，千万别让你父皇察觉到什么。我们林家军已经够张扬了。若是让他知道你还有意拉拢老九，必定对你忌惮。”
蔺予柏听着母后耐心的赐教，不禁感到陌生。
很快，他便明白了其用意。
“眼下这些都不是什么紧要事。最重要的还是你的婚事。”
蔺予柏眉头微微一簇，又迅速恢复平静，“母后可有中意的？”
“康姨母倒是替你相看了几家，要么是各郡望族之后，要么是重臣嫡女。”崇惠努努嘴，言语间尽是不满。
蔺予柏开门见山，“母后的意思呢？”
“怎么？你终于肯听我的了？”
崇惠一抬头有些吃惊。从前说起婚事时，他总是想方设法地搪塞过去。如今难得肯回应。
对方鼻子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并未言语。
“眼下你在朝中地位还不稳，你那几个弟弟都蠢蠢欲动。你背后虽有你舅舅的林家军，但终究是武将。我的意思是娶个文臣之后，或许妥帖。”
蔺予柏轻轻点附和头，面上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心里却早已经有了答案。
“云家，你觉得如何？”
“母后说的是云琅丞相吗？”他故作疑惑地反问。
难怪在如此隐蔽的松云寺亦能巧遇她。看样子，母后心中早就有了人选，甚至已经助她一臂之力了。
不知为何，蔺予柏心中倍感厌恶。
可想到那些能预示未来的画面，一时间又不舍得放弃。
崇惠见他不言语，赶紧趁热打铁，“云琅是我一手提携的，他会听你的话。而且他也答应了两个女儿随你挑选。”
这话一出，蔺予柏明显一愣。
很快，他迟疑地问了句，“母后不在意儿臣挑的是谁吗？”
只听见崇惠冷冷的嗤笑一声，“我们要的是朝中文臣的支持。至于你娶的是云家的谁，重要吗？”
一句话，似乎将今日这和颜悦色的母子会谈，彻底拉回了现实之中。
这才是在永胜宫里应该听见的对话。
蔺予柏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对你有用亦可‘。
是了，所以他又有什么可厌恶纠结的。从他生下来那一刻起就明白，守住太子之位，比他的命重要。
于是他不再有半分犹豫，起身拱手弯腰，一副感激的模样道：“谢母后替儿臣筹谋，自古婚事皆是父母之命，儿臣一切听母后的。”
“这便对了。你要记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蔺予柏微笑颔首，欣然接受了一切。
既然连那些预示画面里都注定了自己要娶她，那他又何必去反抗。
得到了蔺予柏的同意，一切便也顺理成章了起来。像是所有事情都早早准备妥当，只等他点头。
两日后，宫中的聘礼悉数风光地送进了云府。
而一道崇惠皇后懿旨，直接踩碎了云珂所有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