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198
198 - ■■变生
一连串的气泡从男生的口鼻曳出, 他呛咳了一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深邃的漆黑。
这里是……虚数之海？
记忆如海潮一样翻涌回来，藤丸立香简单的猜测很快就被自我否认：虚数之海是负数空间, 就算是作为乐园的妖精也不一定能任意裸‖露地漂浮在其中，他的状态从概念上也不可能完整无缺。
睁开眼后，藤丸立香首先感觉到自己的完整——形体的完整与概念的完整, 然后感觉到自己在漂浮, 黑暗的视野里唯一的光源来自自己的手中，他低头一看, 储存了他所有礼装的魔导书正在缓缓消逝。金色的沙尘在黑暗中拖着长长的尾巴, 书本消失之后, 一张礼装映入眼帘，随即也开始逐渐消弭。
【概念摘出：fate/grand order（命运/冠位指定）】
粉碎的礼装尘埃将他的四周照亮。
他像是处于星光微茫的黑暗，又像是处于幽深冰冷的深海。嘴巴和鼻子里呼出来的气泡很快就分解成细小的泛光的颗粒，折射着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光芒。
无尽的虚无的海洋中，他忽然清醒地又呛咳了一声，无穷的疲惫感抓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感到深深的窒息与困苦。
他应该是在世界与世界的境界线中失去了方向, 礼装保护着他，向他打开了他想看到的过去与未来。但无处不在的违和又是他潜意识里自己对自己的提醒，梦境中的每一个对话每一个特异点都在暗喻着他现实的处境。
他摊开右手，金色的齿痕像是幻觉一样消弭, 因为现在他使用着还是乐园妖精的身躯, 如果说有什么是他原本的身体留下的痕迹能在这副身体出现，就只有穿越到妖精国的那个夹缝中贞德给他留下的咬痕。
给猎物与宝物留下痕迹是恶龙的习性, 藤丸立香阴差阳错地在自己建立的梦中让贞德成为一个明显违和的逆向锚点, 呼应了现实留下的伤口, 因此从梦里苏醒。
没有什么特殊的历险，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结局，只要是身处“迦勒底”，对于藤丸立香来说那就是最美好的梦境。
现在藤丸立香从这梦境中清醒过来，身在这一次异闻世界旅途的最后。
如果不是那幕后的黑暗的深渊的存在终于要来攫取胜利的果实，那么很有可能他的这次旅途就是一场荒诞的梦境。
当然，还有一种新的可能，就是这一个异闻世界即是梦境，也是现实。
一切都是“深渊圣母”构造，一切都在祂的手掌中。
幽邃无光的黑暗里，纯金与纯黑的体‖液流淌而下，在这片海洋深处描摹出了一弯薄唇。
这张嘴一张一合，赞叹又欣慰地带着幻异的嗓音说：“猜对了。”
祂齿舌碰合又分离，无上亲切地呼唤他：“ma·s·ter。”
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刻，藤丸立香的精神轰地一声就被震碎了，灵魂在这片海洋中炸成千片万片的水晶，湖蓝色的眼瞳里满是破碎的波痕，疯狂和无序爬满了他的全身，触命惊心的死亡在瞬间穿透他的意识和心脏，让他由里到外，从身躯到精神都开始衰败。
他被定格成这片海洋里的一个扭曲的影子，比呼出的气泡比一缕光尘都要渺小。
下一秒，乐园妖精残余的灵魂苏醒在他的意识里，一万四千年的诅咒和怨恨追噬着这片残余的灵魂，从第一位乐园妖精诞生与轮回间承受的各种痛苦敲打着这片残余的灵魂，以及两千四百年时间的重复叠加，迫使他再度睁开眼睛。
藤丸立香终于和一个溺水的人一样在水里连连咳嗽呛水，息止的时候，他才用冰冷的手指捂着胸口，颤抖地抵抗起降临于此的恐怖规则。
这时候，有
两颗巨大的天体从黑暗的边缘腾升而起，一颗繁盛一颗荒芜，一双双雪白的手掌合十破土而出，旋开成十指纤长柔软的花朵。两颗硕大几乎贴面倾轧的星体越升越高，难以数清的光线从不知名处播散，仿若数个女性呐喊颂歌的回响遥遥传来。
当那两颗星体发生了缓慢却优雅至极的转动时，藤丸立香才意识到，那是一双眼睛。
有着完全女性特征的眼眶轮廓与雪白绚烂的睫毛概念打入他的大脑，形成这双眼睛的初步特征。
气泡依然从男生的口鼻曳出，海浪的汩汩声左右晃荡。
这里并非虚数空间，而是电子之海。
祂选择了藤丸立香与祂最初见面的特异点景象，但其概念不论是电子之海还是虚数空间，都只在祂的一念之间。
“深渊圣母，森之黑山羊……”
藤丸立香咬破僵硬的舌头，说出了祂的名字。
“——杀生院祈荒。”
深深深处的黑暗发出愉悦的咕哝，它们一浪高过一浪地拍打而来，晃动的节奏又如某种胎动。成千上万个涂满如星之彩般斑斓炫目的气泡浮沫一样喷出，从者新的形貌因真名被念出可被唯一的目视者进一步理解。
亿万万年时光的轮廓逐一体现，漫卷如云的长发与古拙活动的树根交叠，柔韧修长的双腿接连着一条条渴欲欢乐的臂膀，纯白如塑的面容自不断翻滚溃烂、流淌纯金脓汁的黑云中浮现，眼睑下藏着代表着原始的荒芜与繁荣的星子。
丑陋与美丽超脱于原本的概念形成魔性的化身，无一不书写着“堕落”和“丰饶”的画面铺开在藤丸立香的整个视野里。
他在这片海洋中变得越发渺小，就像是从起源之墙眺望地球上的一颗芥子。
来自深海电脑乐土 特异点，也是这个特异点形成的始作俑者，杀生院祈荒，其名为beast 3/r（rapture），显现事项为快乐之兽。
尖锐杂乱的精神嗡鸣冲击着藤丸立香的意识，他刚刚“死”过了一次，脸色苍白如纸，灵魂比呼出的气息都要轻，却扎实地因为乐园妖精身躯的强大，回忆起了被封闭的记忆匣子中的、属于发生在未来的特异点经历。
杀生院祈荒在那个特异点被打败时，将力量的一部分作为alterego遗留了下来，受到迦勒底的召唤，成为了他的从者，为他在许多特异点中提供了不小的帮助。
一切都来自一次夏季。
“因为遇上了人鱼这样美丽的生物，在这个夏天里，我似乎到达了海底的龙宫，受到了外界的神灵大人的污染。啊啊、这份力量，简直无法抵抗。”
杀生院祈荒如此和祂的御主解释，语气中的惋惜与悔过真情实意，末了却带上一点如蜜的笑意，“所以在挣扎的时候，就不小心搞出了‘一点’动静，让其他改变过灵基的从者们都受到影响。真是，呵呵，罪过呢。”
那一声笑的回响堪比一千颗天神之种最后舍命一击拉开的尖啸，间连不断穿透藤丸立香的灵魂。每一个受到污染的从者都痛苦万分，每一个与地外的未知神明缝合灵基的从者都有一面混沌，只有bb是唯一一个与神明达成共识共存的从者，这也要功归于她本身只是一串数据展开的电子从者。
可他很快就意识到，杀生院祈荒和当初在电子之海中一样，凌驾了这个外神的污染。他不禁又想起那个预言，预言说不义之人的舞台落幕后是黑暗，黑暗带来了深渊。
深渊，深渊……
“造成这一切的……就是你。”他艰难地吐出字句，发现喉间满是黏稠的腥气。
莉莉丝，贞德，紫式部，玛丽，梵高，伊修塔尔，从者们的失踪……超级英雄所在的世界里面的每一次异变，异闻世界里妖精国的缝合，类魔
与天启星的毁灭，达克赛德的降临，和大大小小的诅咒与战争，都被祂长裙下扰乱命运的手掌扔进这个宇宙里乱炖。
这是祂为他准备这一个狂乱的坩埚。
“哎呀、”那弯唇瓣一样用蜜涂抹，亲昵地解答，“这可是祈荒新的职责。见性成佛，贝之别愿，从深海中无意获得的权柄掌握了极乐净土于手中，也要不负您的期待来缔造一场夏之梦、蜃之城。”
祂垂下一只手，好似想让藤丸立香握住祂的指尖。
“祈荒一直在深渊中孵化，没能让您所见，让您了解，新的权柄告知新生与荒芜的责任就是要以绝佳的妖精作为养料，所以这一切——都是杀生院的责任啊。将那喜怒哀乐全部向我投来吧，御主，这里已无返回的地上之路，也无返回的必要。”
无尽的手臂浪摆般晃动，招摇地引诱着渺小的御主。
“……冠冕堂皇！”
藤丸立香决然地否认她的话语，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才不相信这个敌人的目的和行为受限于外神和职责。
“说出你真正的目的，杀生院！”
黑暗翻滚不歇，整个空间因为女性的笑声震动起来，百万颗星体在这笑声里此消彼长，就连乐园妖精的身躯都无法不受影响。
“因为，”祂说，“很有趣。”
她的御主乃藤丸立香，她一直期待着的堕落之人。
看着他来到异界，迷失道路，失去从者，成为圣杯，成为毁灭者。
人理的救世主被阿赖耶拒绝。
还有……
荒芜的双眼看着小小的御主。
“我觉得，这一切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