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
031 - 瀑布旁
“一开始我就说过, 这里是一座花园。”
熹微的阳光照进酒柜琳琅的商店，老练的酒保手中的调酒器被翻甩，化作在人类指间游玩的闪蝶。冰冷的雾气在灯光下弯着妩媚的弧度, 然后随着一声轻响, 仿若从亘古雪山间淌下的美酒剔透金黄，被缓缓推到客人的面前。
地面上高脚凳的影子缓缓移动，客人将带来的礼物放在一旁，包装已经拆开, 油画的内容是一幅飞溅的高山瀑布。
客人把画立在吧台一旁，坐到酒杯前。
“在我最初选择开这家店地址的时候，我可爱的孩子就认为哥谭是最适合我不过了。”
老酒保也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开始和客人侃侃而谈，自如地睁眼说瞎话。
“一开始，我看到蝙蝠侠的传闻时，就觉得这位超级英雄一定是一个杰出的侦探。虽然我讨厌侦探, 但和一个杰出的侦探共处一个城市，总会难免想起年轻时的时光，我想你理解这种心情。”老酒保感叹了一声。
“上了年纪的人总喜欢回忆自己年轻的时候, 我理解这种感受。”客人点头。
“所以我自然要和这个侦探打个招呼, ”莫里亚蒂继续说，“可令我惊讶的是, 这个侦探竟然在回避我——怎么可能会有侦探回避我提出的难题？这个城市是怎么了？”
“或许他只是没有时间。”客人回答。
说到这一点，莫里亚蒂自信地站直身体, 双手抖了一下领子，自满地说：“那我也应该在最高的优先级。”
面对名为詹姆斯·莫里亚蒂的酒保, 客人礼貌地表示了赞同。前者得到捧场, 满意地点点头, 情态风趣地进入下一个话题。
“不过就算我这个微不足道的教授不能进入蝙蝠的眼睛，我的孩子也该备受瞩目才对。超级英雄或者反英雄，只要是见过纽约前阵子上演的那个节目，谁都应该希望能得到第一手消息。可是我感觉那只蝙蝠依然漠不关心，我从没见过那么安分的侦探，尤其是他坐拥的庄园和财富几乎可以说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老酒保心里嘀咕了一句我也有说这话的一天，宣布道：“他的疑心病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他甚至在回避我的同时也把我摸了个干净！”
客人表情平静，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片刻莫里亚蒂收敛情绪，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对客人说：“看来你不喜欢这个话题，我们需要再聊点其他什么吗？”
“聊聊孩子怎么样？”客人突然说。
问言莫里亚蒂高高抬起眉，似乎是有些诧异，但很快微笑了一下，“不错的话题。”
依旧是老酒保先开口，因为说到他的孩子，他能拿出更多故事。
“我以前，有一种影响力。我可以让接近我的人们心生邪恶，这种技能即使对我可爱的孩子也不例外。当时我矛盾又痛心地看着他受到了我的影响变成了一个恶属性的坏孩子，然后你猜，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他竟然偷偷摸摸接近路边坐在花坛上的一只野猫，并狠狠地拽了一下它的尾巴！使那只猫受到了惊吓，像个黑煤球一样蹦了起来！”
说着莫里亚蒂情绪激动，还拿出一条手绢捶胸顿足，痛哭流涕，“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竟然会对一只猫恶作剧了！我太感动了！”
客人：“……”
老酒保哭得十分真实，客人无言以对，平和的目光都忍不住有些复杂。
莫里亚蒂一边哭一边继续说，“然后他还回头对我说：你的身上有一股味道，离我们远一点吧，教授。——天呐，他果然嫌弃我有老人臭！他狠狠地伤害了我！”
莫里亚蒂哭得更大声了，活像个叛逆孩子的老父亲。
“——太感动了！他真邪恶！”
客人：“……”
正常人都要觉得你有大病。
不过客人教养极好，依然保持着应有的礼貌和风度，询问这位老父亲，“那你对你的孩子做了什么吗？”
“噢，问得好。”
老酒保收放自如，一秒抹掉了脸上的鼻涕眼泪，清清嗓子重新挺直背脊。转变速度又快又利索，是能让人拍手叫好再打赏的演技。他露出了个邪恶又充满慈爱的微笑，“前几天他来看哥谭探望我了，那天下着濛濛细雨，我觉得这是个让无趣的城市变得更美丽的时候，于是我把他卖给了一堆猫头鹰。”
客人皱起眉。
“大概是多少钱来着，”这位英国绅士想了想，“啊，应该是九磅十五便士吧。”
大概十二美元……客人估算出汇率，突然拿起了吧台上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老酒保问他，“承蒙这片区域里的人们欣赏的手艺，我才能让我的孩子和那只蝙蝠会面一场，让我确定了我的想法。”
他提前察觉了蝙蝠侠对迦勒底的态度，于是教唆了一个抢劫犯，制造了一个会面。这对个犯罪专家来说不难。
人口贩卖、抢劫、使抢劫犯杀人未遂，涉嫌黑市交易和阿卡姆暴‖动。客人放下酒杯，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领、衣边，和金链横挂的执事徽章。
“我也照看过几个孩子，莫里亚蒂先生。”客人说。
“我以为你要走了——嗯，愿闻其详？”
“他们也都是黑头发蓝眼睛，非常聪明，非常好动，喜欢熬夜和打架，身体里每一滴血液可能都含着咖‖啡‖因，让人十分不放心。”
“那我的孩子可乖多了。”
“我不能自诩是他们父母，但是我照看他们长大，对同样黑头发蓝眼睛，还乖巧的孩子都有一种私心的喜爱。”
客人说，“我原本不清楚老爷为什么会让我来拜会你——他的原话是‘很有可能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所以我准备了这一件礼物。”
莫里亚蒂顺着他的示意看向油画，瀑布水花飞溅，画工气势逼人，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现在，我觉得这个礼物没有送错。只是很遗憾，这里没有福尔摩斯，只有一个垂垂老矣的前侦探，潘尼沃斯。并且他认为——”
客人拍拍袖筒上的灰尘后，猛地、出格地，一反稳重风格地伸出手。
老酒保被一把擒住了领子，上半身被哐地一声拉过吧台，腰部发出惨叫。他睁大眼睛，直面这位老管家的蓬勃‖起来的怒火。
阿尔弗雷德：“你不配——照看任何一个孩子！”
和一记狠狠的头槌！
莫里亚蒂：！！！
……
得益于韦恩集团的财力，哥谭修缮的速度和纽约相比竟差不上多少，不过这是藤丸立香好一周后才知道的事。
他当时在塔上被简单的救助后，落地就被从者们逮着摁到了从飞艇上走下来的阿斯克勒庇俄斯面前。
希腊神话中的医学之神面无表情，戴上手套，门一关，其他从者们只能在门外听到自己御主的哭天抢地。
残余着魔术髓液的试剂管被扔在托盘上，声音清脆，让藤丸立香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眯着眼睛问，“梵高的情况怎么样了？”
医神的眼刀又冷又凌厉，可惜剜不动装出可怜兮兮表情的御主的厚脸皮，“和那个紫色的caster情况一样，等我切除他全部的触手再观察看看。”
藤丸立香脆弱的意志像是有结了冰的铁锤在一下又一下不慌不忙地敲击。他躺在手术台上单薄的胸膛的起伏终于变缓和了一些，威亚治慢慢飘到他身边，两只手掌握住他的手。
“好好休息吧，master。”他声音柔软地说。
藤丸立香半睁着眼睛，意识将飘欲飘，回应了一声很轻的鼻音，不过又像是记起什么似地，努力撑着眼皮想再开口，眼角余光就看到旁边的医神冷漠地拿起一个医用铁钳，看起来真的要往他脑袋上来一下。
医神：“给我闭上嘴巴，立刻休息。”
“……”
他只是想让威亚治先去好好查一下蝙蝠侠而已，感觉医神去了大都会之后变得好凶，为什么！
藤丸立香老老实实，闭上眼睛。
他想，蝙蝠侠的确认识他，不仅如此，还很可能知道迦勒底和他真正的关系，就是不知道知道多少……
只能等醒来后再去好好调查了……
梦境的黑幕再次落下，藤丸立香的思绪回转，朦胧成哥谭的云朵，慢慢飘回当时的韦恩塔上。
……
对于哥谭来说，魔花的盛放与枯萎不过是一个眨眼的事。
她长久地伫立在这里，曾有更大的灾难与伤痛与她共舞，但她依然犹如醉人的毒覃生长着，等待着长久阴雨下破晓的这一刻。
清晨的阳光薄金般披在看似对峙的两人身上，蝙蝠侠摘下面具的举动让藤丸立香倍感意外，同时还觉得对方有些面熟。
男人有着一张极为富有魅力的面孔，蓝色的眼睛如深沉的大海，鸦羽般的黑发因为面具被摘下有些微微的凌乱，但线条冷硬的五官在淡金色的阳光下显得完美又毫无瑕疵。
他应该是社交场的宠儿，而不是穿着黑漆漆的战甲与披风，风里来雨里去的义警。
从者们围绕着韦恩塔赶来，藤丸立香不觉得蝙蝠侠会不知道迦勒底岛的消息，那么他“观星人”身份的暴露是板上钉钉。
但他最初掩藏身份的目的只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和日常不被打扰，以及不会惹来多余的麻烦累及从者。如果仅仅是被一位超级英雄知道，他或许可以去相信对方的人品，和蝙蝠侠协商一下能否别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去。
在藤丸立香的记忆里，蝙蝠侠就是一个义警，游离于法律之外但确实是对哥谭的罪犯造成了有力的打击，并且多数时间形单影只，除了助手罗宾，不像是和政府与机构有什么大关系。
既然蝙蝠侠愿意在我面前露出真面目，就证明他对我没有恶意，以及算是回答了我刚刚的问题，那我们的确要好好交流一下。藤丸立香想。
这时候，威亚治终于接入了他的通讯。
小王子又是看了一眼他面前的蝙蝠侠，又是啊了一声，又是……特别“适宜”地给出了这位超级英雄的名字。
“master，他是布鲁斯·韦恩。”
藤丸立香：……
oao！！？？
这次男生脸上的惊讶完全藏不住了，一双蓝眼睛里的情绪可以说得上是惊恐。
社交场的宠儿和哥谭义警真的就是一个人！
除了他之前的吐槽被印证之外，还有刚刚做的设想前提被敲碎，包括后续对自己身份彻底的曝光的担忧，一并堵上了他思考的路。藤丸立香再度开始怀疑人生。
这个世界的富豪都是这么有抱负有理想吗！
哥谭的韦恩家族一家真的都是超级英雄吗！？
威亚治在通讯另一头，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一下，master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天内他还成为了对方绯闻私生子。
而且传播力度还挺大。
在藤丸立香震惊之余，蝙蝠侠已经将面具戴回了脸上，就好像只是为了露个身份，没什么多余的意思。
和雨夜小巷中如出一辙的声音再度响起，沙哑粗砺，有十足的冷淡，“你的身份不会暴露。”
藤丸立香一愣。
蝙蝠侠说完，一点目光都没给四周逼近的从者，转身离去，果断又干脆。
这次是蝙蝠侠先离开，男生望着这么个由里到外都透露出一种拒绝的气质的背影，满头问号。
【御主？】
藤丸立香想了想，轻轻摇头，“算了，不用着急，这之后可能有得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