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无妄之灾
越跑越累，二铃全靠着要比他们先到的念头支撑着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铃出事。满头大汗也毫不在意，就连眼睛也开始模糊，不知道是进去的汗还是流的泪。
“姐！”二铃蹲在地上气喘吁吁，只能叫出一个字来，刚勉强让自己缓了两口气又小跑过去。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姐，你快走快走。”二铃顾不上解释，拉着大铃就要往家走。
大铃迷迷糊糊，肯定是不想走的，急忙问她：“怎么了呀，也不说。”
二铃向着大路口望去，黑压压的一群人越来越近，又拉着大铃说道：“姐，快回去，爹晕倒了。快去。”
“啊，那我去……”大铃根本来不及思考，一听见父亲出事了，什么也顾不得就准备走，大铃女婿不放心，要送她一起回去。
“走小路，快点走。”二铃不断地催促着他们俩，眼睛看着那群人越来越近。
还好，在他们到地头之前，大铃与姐夫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
林溪清斜着眼不怀好意地看着二铃说：“哎哟，来的挺快嘛。”说完转头到处看了看，“就你一个人？你拦得住我们？”
“你们想做什么，你们、你们要敢胡来，我就去报官！”二铃一个女子强给自己撑腰壮胆。
谁知林溪清根本不在意，仰天长笑，随后厉声对众人说：“给我砸！！”
众人一听主子发话，一个个冲进瓜地对着西瓜又砸、又踩。
二铃疯了一般的冲上去，想要去拦住他们：“你们做什么？！你们做什么？！”
一个瘦弱孤身的女子，对抗着十几人的壮汉，眼里没有任何恐惧，她只想要保护瓜田，去保护这个养活自己全家的几亩薄田。
眼看西瓜越毁越多，二铃已经从怒吼变成了祈求。最后崩溃地跪在地上，拉着林溪清的衣摆哀求道：“住手，求求你让他们都住手，这是我们家今年最后的收成了，求求老爷了，求求……”
林溪清眼中只有毁灭的快感，二铃越是哀求，他反而笑的越开心。
许是笑够了，林溪清说了一句：“好了，我们走吧。”伸手急速凶猛地从二铃手里拽下衣角，冷哼一声，带着众人离开了。
二铃的眼睛哭得有些模糊，忙擦干眼泪，站起身看着自家的瓜田，满地的红绿碎渣，掺杂着黄色的泥土，看的人触目惊心、心痛欲绝。
二铃本想走上前去看看还有没有剩下好的，可如何也迈不动脚步，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看着瓜田心里充满了绝望。喉咙里卡着一口气如何也呼不出来，就在自己以为自己会被憋死的瞬间，一声哀嚎响起，这一刻，二铃什么都不知道、不在意，哭声中只有无穷无尽地悲哀。
不知过去多久，二铃恍恍惚惚地盯着面前的土地，神思放空，如同行尸走肉。又过了许久，二铃终于站了起来，向着方宅的方向走去。
“请问，能帮我找一下张扬吗？”二铃站在方宅的门口，早已擦干了眼泪。
“姑娘稍等，我去帮你问问。”门房小厮答应后，就向着方彦昊的院子跑去。
张扬还在家中练字，对此一无所知。一边写字一边与春樱聊着闲话，突然听到门口传二铃来了，招呼春樱一起去。
“走，带你见见我姐姐，和你年纪相仿，说不定还能做朋友呢。”张扬也好奇，二铃从来没有找过他，且自己刚回过家没多久二铃就来找他，可能是有什么事情，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出了院子，就见着二铃满身是土，一人站在墙边发着呆，张扬心中瞬间又了不好的预感：“二铃，你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二铃看着张扬脸上一脸的茫然，顿时所有的委屈再次袭来，哪里还有对他的质问，只想抱着他哭个痛快。
张扬不断地帮她顺着气，也是一脸焦急：“怎么了，问你话呢，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过了好久二铃才缓过来，擦了擦眼泪。
“春樱，你在这等我一会儿。”说完拉着二铃就向远处无人的地方走去。
“说吧。”
二铃有些委屈的把发生的一件件事都告知了他，张扬听后，阴沉个脸愣在原地。
二铃看他那样，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吗？”
张扬摇摇头：“不是方家的人，不过可能根源在方家。”说完又拉着二铃说，“你等我去和春樱说一下，然后陪你回去。”说完就朝着春樱跑去，春樱少有的见他阴沉个脸，又看到他的家里人哭的那么伤心，想着肯定是家里出事了，静静地等他先说话。
“我家里有些事需要回去一趟，辛苦你同少爷说一声。切记告诉他，不要让他去找我，我忙完就回来。”
春樱对他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向着家里走去。
张扬同二铃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走的都不快，可能二人都知道回去等待他们——或者说等待张扬的，会是什么狂风暴雨。
即使家中发生这么多事，春樱看到张扬后依然不忍心怪他，问道：“你和方少爷……是怎么回事？”
张扬虽然神色凝重，但是对她说话也还和气：“其实那个人说的也不算错，但也不算对。我同方彦昊是准备成亲的。我知道你听起来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但这是我自己的事。唯一让我难受的就是因为这个让你们受苦了。”
二铃停下脚步，脸色震惊：“你是个男子，你怎么能……”
张扬温柔地笑着，说道：“二铃，在这个世间有一个地方，那个地方里只要两个相爱的人就可以成亲，不管是男人和女人，还是男人和男人，还是女人和女人。我以前去过那个地方，可那个时候的我同你现在一样，我觉得两个男子怎么成亲。我在未了解他们之前就否定了他们。现在轮到自己的时候，我才知道，是我错了。”
张扬低下头宛然一笑：“二铃，我答应嫁给他只是因为我愿意和他在一起。不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也不是为了金银财宝。比起锦绣华服，我更愿意穿着粗布衫；比起豪宅山庄，我也更愿意住我的小破院子；比起闷在天井之下，我也更愿意在瓜田仰望星空。可是和他为我做的比起来，我就觉得自己牺牲的这些太无足轻重。他……其实为我做了许多许多，只是他没有说出来。”
张扬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所以我也更愿意让你去找到你愿意接受的夫婿。人生只有短短几十载，不应该留下遗憾。”
二铃随他一同走着，心里沉重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两人到了家中，张二叔已经苏醒，只是整个人还没有缓过来，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其他人都坐在他的旁边守着。都还不知道瓜田里发生的事情。
二铃刚想掀帘，被张扬一把拉住，用眼神告诉她不愿意躲着。里面的人见了他们俩，可谓神色一惊一落，每个人心中都生出不少的念头。
张扬站在一旁看着没有睁眼的养父问：“我爹醒了吗？”
养父听到呼唤，睁开眼看着他，眼神里不知道是什么感情。
众人也都神情不好的看着他。原本是让家里所有人都满意的养子，摇身一变成了别人的男宠，别说成家立业、养老送终了。这说出去一家人已经没办法在村里再待下去了。
张扬没有避开众人反而直接面对：“爹娘，大铃姐夫，还有二铃。今日发生这样的事，都是我惹出来的，虽然我同方彦昊的关系并不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但是我们确实有情有义，我也断不会因为这样的事就离开他。”
张扬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后，“啪”的一下跪倒在硬石板上，望向前方：“今日是孩子不孝，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没资格再当张家的人，从此我愿意脱离二叔家中，与你们一刀两断。这样我张扬再做什么事都与你们无关。”
“你给我起来！”张扬刚要磕头，被张二叔一句怒吼喝住。张二叔挣扎着就要坐起来，身边的人急忙搀扶。
“我不准！”张二叔指着张扬声嘶力竭的吼道，“爹娘不准，听到了没有，断绝关系？想都不要想！”
“爹！”大铃不满地叫了一声，刚想说话又被张二叔骂住。
“你给我闭嘴！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张二叔一下子情绪太过激动，捂着胸口咳嗽了好几声。
二铃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把瓜田的事情告诉他们：“爹娘，刚才那群人去我们瓜田，把地里的瓜全部砸了，一个好的也没留下。”
“什么？！”大铃整个人都坐不住了，抱着肚子站起身看着她。
意外得是张二叔什么话都没说，二婶子也是一脸沉默地低着头坐在那。
大铃转向爹娘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都这样了，你们还要怎么样？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也不怪大铃生气，她与丈夫大老远地怀着孕跑过来，结果辛辛苦苦地劳作全部化为虚有，怎么能不生气，不难受。
张二叔不理她，看着二铃倒是无比冷静地说：“扶你弟弟起来，地上凉。”
二铃听话地去扶，张扬却怎么也不愿意站起来。二铃无奈地叹口气，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他。
张二叔看他不起来，也不再说，而是招呼二婶子从大箱子地掏出一个布兜子。随后当着众人的面解开。
除了地上的张扬，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地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