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难熬的一夜

    地下室里点燃了火堆，不仅带来了光明，也驱散了寒冷。

    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打破了地下室的沉闷，总算是有一点声音。

    爱弥儿抱着小霍华德坐在火堆前，杜萨拉则到处在翻找可供燃烧的木头。

    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杜萨拉和爱弥儿都不由自主的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就听外面响起钟敬尧的声音：“是我们，放心开门吧。”

    声音听起来既疲惫又沉重，显得极为消极。

    爱弥儿放下小霍华德，和杜萨拉一起把门前的障碍物挪走，然后拨开锁，打开地下室的门。

    钟敬尧在前，铁拳和大壮在后，哥仨看起来都很不好，身上满是血迹，衣服也破破烂烂，铁拳的胸口仍然凹陷着，大壮身上满是伤口。

    只有钟敬尧看起来还稍微好些，除了血迹以外，没看见明显的伤口。

    房间里早已被翻乱了，原本剩余的几件衣服也都被搜刮一空，钟敬尧他们倒是想换，但确实没得换。

    下了楼梯进入地下室，小霍华德奔向大壮，本想让大壮抱抱，却在见到大壮的惨样后停下了脚步。

    瞪着大眼睛，有些担忧又有些惊恐的打量着大壮。

    杜萨拉问：“怎么样？”

    “跑了。”

    杜萨拉打量着铁拳凹陷的胸口，迟疑的说：“你们这……伤的不轻啊，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钟敬尧停住脚步，冷冷的说。

    杜萨拉不再说话，端着枪走到酒柜前，看着空空荡荡的酒柜，心里满是悲凉。

    爱弥儿想问问情况，看看是否需要帮忙，但感觉钟敬尧的语气很不善，于是也打住了。

    大壮摸了摸小霍华德的脑袋，然后席地躺在地上，闭上了双眼，铁拳依旧走到墙角，杵在那就一动不动了。

    钟敬尧在地下室逛了一圈，实在是不想待在这里，说了一句：“我到上面去，受了点伤，需要睡一觉，没事不要上来找我。如果有危险，我会给你们示警。”

    说完，钟敬尧转身推开门出了地下室。

    夕阳最后的余辉透过窗户斜斜的照进屋内，钟敬尧脚步沉重的上了二楼，站在阳台上扶着栏杆望着外面的落日晚照。

    在夕阳一圈，如血般的红与灿灿的金，呈扇形向天边晕染开。秋风席卷着落叶，簌簌的落下，飘荡向不可预知的远方。

    “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钟敬尧心里想。

    也不过是半个多月之前而已，但就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人间就变成了地狱，无数人家破人亡，然而死亡的、变成丧尸的也算解脱了。

    留下的活着的那些人，在无尽的恐惧中挣扎谋生。

    一万年前人们习惯的，一万年后却让人们束手无措。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没有互联网，没有手机，就连稳定的食物来源都没了。

    曾经厌倦了过腻了的日子，就是现在每天做梦都在幻想的天堂般的生活。

    对于自己而言，如果只是之前的变化，钟敬尧甚至是有点窃窃欣喜的，那些超能力让他就像是功夫片里的大侠，仙侠电视剧里的修仙者，可刚才，扛不住饥饿的驱使，他尝了一口人肉，并深深迷恋于其味道。

    这让他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尽管外表再怎么像人类，在本质上他已经是丧尸了。

    告别过往，迎接的不是新生，而是一个自己不愿承认的现在。是与过去二十多年所受的教育，所养成的世界观，格格不入大相径庭的改变。

    钟敬尧痛苦的跪在阳台前，头抵在栏杆上，他想找回恶心、呕吐的感觉，可他却根本做不到。

    他吃了人，却觉得那人肉是如此鲜美，比中央公园湖里的鱼还要鲜美。

    原本刻意忽略的、压抑的，拼命想掩盖的，都被他自己的欲望暴露了，且这是最真实的，因为进食是生物本能。

    以前虽然吃了生肉，但那毕竟是其它动物，但这回，可是明明白白的人类尸体。

    他明白，他和人类已经站在了对立面。

    还有鲁芮，先不管她在哪，即便就在眼前，他们还能在一起吗？还能有未来吗？如果没有希望了，那去找她的意义又在哪里？仅仅是为了确认她还好好活着？

    如果她要开始一段新的恋情，结婚、生子，那他又该如何自处？

    夕阳躲进了地平线里，收敛了光芒，于是黑暗迅速晕染开来。

    树木、山川、建筑，一切有形之物，只留下黑色的轮廓。

    钟敬尧背靠着阳台，闭上了眼，一个人消化着痛苦。

    秋日夜晚的地下室真的很冷，尽管火堆还在燃烧，但离近了烤的难受，离远了却又觉得后背一片冰凉。

    小霍华德紧紧缩进爱弥儿怀里，尽管如此，他的嘴唇冷的哆哆嗦嗦的。

    饥饿与寒冷的组合不仅折磨着这对母子，也深深的折磨着杜萨拉。

    地下室通风如何，谁都不清楚，为了避免缺氧，也为了避免中毒或者火灾，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的杜萨拉还得强打着精神，一会从酒柜上劈下来几块木板，一会看着通往一楼的门是否还开着。

    想睡不能睡，想聊聊天提提精神，和爱弥儿又聊不到一起去。不住的打着哈欠，熬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小霍华德先顶不住了，在妈妈的怀抱了慢慢陷入了沉睡，随后没多久，爱弥儿也在疲惫的作用下睡着了，最后，在两人相继睡去后，杜萨拉也被影响的受不住困意，躺在木板上睡着了。

    大壮从地上站起来，他走向楼梯，在昏暗中通过打开的门上到一楼，侧耳听了听楼上的动静，踌躇片刻，又回到了地下室。

    他蹲在已经快要熄灭的火堆前，又添了几块木板。望着噼啪作响的火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铁拳的胸口已经无法复原，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属于突变体丧尸，但又不是彻底的突变体，也不像大壮有进化的能力。

    他相对于大壮，思维也更混沌，但又有归属感，所以对爱弥儿或杜萨拉，他是能够克制进攻欲望的。

    他觉得他属于这个小集体，尽管他不知道还能为这个小集体做些什么，但他可以只是简简单单的保护他们，这可能是人类本能意识的残留。

    当大壮蹲在火堆前，铁拳便走了上来，右臂的铁拳在地上划出了火星，声音不小，但并未吵醒沉睡的众人。

    铁拳走到火堆前，看着对面的大壮，忽然咧开嘴，露出一嘴大黄牙，牙上还有残留的肉丝。大壮见状也龇牙咧嘴的回应着，哥俩望着躺在地上沉睡的人类，相视一笑。

    钟敬尧仍在二楼的天台上，他仰望满天星斗，感受着秋夜的含量，说不清是悲伤亦或是其它什么情绪，让他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了。

    末日后拉伊的夜和曼哈顿并无区别，树木只有黑暗的轮廓，那只巨蟒不知道逃到了哪里，也不知道是否发现了自己想要寻找机会前来复仇，钟敬尧也不在乎了，他颓然的倒在地上，一颗一颗的数起星星，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已经无力再去想。

    高兴不起来，也悲伤不起来，脑袋里空空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