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当众拒绝了状元
会试结束的那天。
下了一夜的雪，变成了小雨。
柳云烟打着伞立在贡院外，看着里面被扶出来，甚至被抬出来的学子们，很是心慌。
“你说这天怪不怪？桃花都开了，怎么还飘雪了呢？我听说里面有学子都冻病了。”
“三月桃花雪。天气不怪，怪的是这群学子的命，怎么偏偏就让他们摊上了。”
周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柳云烟捏着伞柄的手背上都爆起了青筋。
他好不容易回了京城，若是安奕因病失利……
不会！
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安奕身体有多强悍，大雪天赤身去为自己烧水洗漱他都不怕，怎么会怕一场小雪？
忐忑间。
柳云烟就看到拎着书箱走出贡院，神色淡然的安奕。
这是他最寻常的模样。
马踏那混子的时候，杀水匪挂人头的时候，帮他造假户籍的时候，在河边保护自己的时候。
他始终是这副淡然，却运筹帷幄的模样。
柳云烟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立刻迎了上去。
“夫君！”
他高举着伞挡在他的头顶，去勾他手里的书箱：“天气冷，我做了锅子吃，我们快回去吧！”
安奕看着满脸雀跃的柳云烟，接过伞，揽着人，把书箱往旁边挪挪，不让他碰到，笑着说：“不问问我考的如何？”
“夫君自然是最厉害的。”
柳云烟仰头看着他，眼里的情谊都要溢出来，同他说着家常：“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咱们把锅子搬到院子里吃？
啊，再温一壶酒吧？我陪夫君喝个痛快。”
“好。”安奕眼底是同样要漫出来的爱意。
他们撑着一把伞，紧紧依偎，安奕头上的伞倾斜，不让柳云烟淋湿一点，柳云烟却笑着钻进他披风里，说这样更暖和。
俩人如同寻常的恩爱夫妻。
招了不少人的眼，却又无人多言。
走到马车前，安奕却感觉到一股炙热，又带着怨恨的视线。
他猛的扭头看去，只见一位衣着华贵，带着缀翠玉抹额的老夫人，正怨恨的瞪着他身侧的柳云烟。
视线对上，那老夫人明显慌了，手忙脚乱的放下马车帘，催促着车夫离开。
马车极为简陋，跟这位夫人穿金戴银的形象不符。
像是为不引入主意，特意找了一辆来。
【老侯夫人。】楠楠都会抢答了：【反派的亲祖母。】
{祖母？她那不是看自家孙子的眼神。}安奕收了伞却没上马车：{更像看仇人，还是抢了她富贵的仇人。}
“夫君？”已经钻进马车的柳云烟等不及，推开马车门冲他招手：“外头冷，快点进来。”
安奕脚步一顿，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此刻？在这？这不合适吧。
何况便是我能进去，这马车也伸展不开吧？”
柳云烟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羞恼的甩下马车帘钻了进去。
憋了三天的安奕成功逗到自家老婆，疲倦一扫而空，咧着嘴进了马车。
柳云烟白他一眼，扭头不看他。
“娘子，我好累。”安奕坐他旁边，无力的靠在他肩头，捏着他的手把玩：“你手好暖，不像我，手脚都冻的冰凉。”
“你就唬我吧。”柳云烟嘴上埋怨，却还是撩开斗篷，将他的手捂在自己的怀里。
“这样不行。”安奕掐住他的腰，把人抱进怀里：“还是这样好，又软，又暖，不愧是我念了三天的娘子。”
柳云烟被他蹭的痒，羞涩的看他一眼，小声说：“我也想你。”
离开江南后，他们还是第一次分开。
这三天他也极难熬。
“那我说进来，你还生气？”安奕手往腰间探。
“别闹！”柳云烟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马车是租的，你，你别胡来。”
“好。”安奕看他真的着急，乖乖的坐好，只抱住他。
回去的路不长。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只紧紧相拥。
到了家。
柳云烟催促安奕去泡澡，洗去这几日的疲倦，也暖暖身子。
自己则去灶房忙活。
等安奕洗完出来，却见一直喊着吃锅子的柳云烟，正坐在床沿等着他。
“来么？”安奕眼神一亮，就要扯袍子。
“坐。”柳云烟拍拍自己身侧，等安奕坐好，却蹲坐在他脚边，拿出冻伤药膏抬起他的腿，让他的脚踩在自己膝盖上，语气懊恼：“真冻伤了！
怪我，该给你多准备个手炉的，再不济，也该给你带厚实的鞋子。”
“又不严重。”安奕还挺享受他细嫩手指的抚摸，另外一只脚不安分起来：“我夫人真是贤惠。”
啪！
柳云烟打在他瞎胡蹭的脚上，瞪他：“是因为伺候你才贤惠么？”
“自然不是。”安奕把人拉起来抱进怀里，闻着他身上的馨香，满足的长叹：“你什么都不做也是最好的。
乖乖，你要一直在我身边，只有你陪着我才会快乐。留下我一个，我该如何是好？”
“我为何留你一个？”柳云烟不解：“难不成你将来赴任，不准备带着我？”
“带！我会把你贴身带着，去哪儿都不会丢下你的，我离不开你。
所以，乖乖，你无论去何处，出发前先想想我，成么？”
安奕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听着那已经几乎融为一体的心跳，再次说：“别留下我一个，要选我，你要选我。”
他埋着脸，最后那几个字含糊的听不清楚。
柳云烟本想问一句，却又觉得他今个奇奇怪怪，干脆先答应：“好，我会先想你的。”
“嗯，你答应我了。”安奕仰头看着他：“乖乖，不离，不弃。
你若是丢下我，我断然不会回头的。”
“好好的你这是做什么啊？”柳云烟被他闹的无奈：“你是我的夫君，我不会丢下你。”
“我信你。”安奕松开他：“先吃饭吧，我去温酒。”
走进灶房。
安奕松开攥了很久的手。
他抚过掌心的血痕，眸色渐渐变深：“哥，你亲口答应选我，可不能背叛我啊。”
接下来。
安奕平稳发挥，毫无悬念的被当场钦点为状元郎。
报喜的鞭炮声响彻整个巷子。
柳云烟高兴的当场痛哭出声。
他回屋换上安奕为他准备的那身湖蓝色锦袍，高兴的跑去了街上，等着安奕和其他人的游街队伍。
完美错过了来接他的安奕。
扑空的安奕心往下沉了沉。
他让系统找到柳云烟，本想过去接他，但巡防营的人却已经来催，他不得不上马走在了队伍的前方。
他身后是年过四十的榜眼和三十出头的探花，俩人虽也儒雅俊秀，但同年轻帅气的他根本无法比拟。
于是这一路上，往他身上砸的荷包就没断过。
安奕用马鞭柄将荷包一个个打飞，手快到几乎有了残影，这让人群更激动，不仅荷包，甚至还有男子砸了玉佩过去。
安奕不耐烦了。
他加快前进的速度，很快就在找到人群呆愣愣看着自己的柳云烟。
“来。”
安奕将马停在柳云烟面前，冲他伸出手：“我说过，待我高中，抱着你打马游街。”
他甚至都没有压低音量。
就这么肆意张扬的冲柳云烟伸手，向世人展示他的爱人。
柳云烟眸子亮的惊人，他往前走了半步，却突然顿住。
他退了回去，摇了摇头。
“来。”安奕手一直伸着：“我的荣耀当与你共享，上来。”
柳云烟缓缓的将手背在身后：“不了，你走吧。”
安奕眼神暗了下来。
他深深看了柳云烟一眼，坐直身体目不斜视的回了队伍里。
荷包再次砸向他。
而这次他却不再用马鞭挥开，而是任由荷包掉进他怀里，再被其他荷包砸落。
明明脸上还跟之前一样挂着笑，可任谁都能看出他此刻的不悦。
到后来，连荷包都砸的少了。
柳云烟看出来了，但他却没有叫住安奕，只是紧跟着游街的队伍，一直走到了宫门前。
他站在人群里，看着安奕头也不回的走进红墙之中，攥着自己准备好的荷包，看着自己精致的新衣，苦笑了声，转身回家去了。
他一个户籍造假的戏子，不该成为安奕那身红状元服上的泥点。
回去吧。
晚上还有场琼林宴，他该是等不到他回家了。
心情烦闷的柳云烟睡不着。
昨晚他还跟安奕一起躺在这里，还听他说什么红蓝，说自己那身衣服多好看，和状元服多配。
今晚却……
“唉。”柳云烟长叹一声，抬手捂住了脸。
但凡他现在有个好身份，安奕当众伸出的手，他都敢牵上去。
可惜，没有安奕给他做后盾，他永远也够不着那个好身份。
咔嗒。
瓦片落地声音惊到了柳云烟。
他竖朵去听，还真听见了脚步声。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河边那些人，吓得他立刻起身，将两个枕头都塞进被子，佯装床上有人。
自己则拿起放在枕头下的匕首，躲到了门后。
咔。
门被推了下，没推开。
“咦？”外面传来鼻音浓重的声音：“我，我都翻墙了，还，还得翻窗户？”
那醉醺醺的声音，让柳云烟立刻松了口气。
他收好匕首打开门，就看到堂堂状元郎正要抬腿翻窗。
“干嘛呢？过来。”他哭笑不得：“你就不会喊门么？”
安奕委屈的瘪嘴，磨磨蹭蹭的走过去，把头抵在柳云烟的肩膀上：“我娘子生气呢，不给我开。”
“我干嘛生你的气。”柳云烟扶着他进屋，让他坐在床沿上，转身去点了油灯，无奈笑着：“这是喝了多少啊？我去给你做醒酒汤。”
安奕拉住他：“娘子，生气了？”
“没有。”柳云烟心头酸涩：“我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你。”
“没有生气？”安奕含糊着问。
“没有。”柳云烟再次强调：“我不会生你的气，你做什么都不会。”
“这是你说的。”
醉醺醺的安奕瞬间清醒。
他翻身将人压住，视线在错愕的柳云烟身上，上上下下的扫过：“娘子，既然你没有生气，那就该我气你拒绝了。
来，主动些，好好的哄哄我，不让我彻底消气，你便不能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