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人没事
赶往医院的路上，车上很安静，所有人都心情沉重。
等江少游终于担心的将萧红鲤交给医生，才虚脱了一样瘫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
颜若夕站在他身前，用手轻抚江少游的头发。
她看不见江少游的脸，但能感觉到他的恐慌，以及难过。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江少游。
江少游捂着脸，将头抵在颜若夕的肚子上。
声音低落又懊悔的说道“红鲤是为了救我，
她替我挡了那一刀。”
颜若夕的手不受控制的停了一下：萧红鲤受伤是因为江少游。
一时间，颜若夕心情很复杂。
应该感谢她吗？
忍不住看着抢救室的灯光。
自己应该希望她撑过去，还是撑不过去？
颜若夕有些纠结。
她也不愿意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看天意好了。
感受着江少游的颓然，她轻声说道“红鲤会没事的。”
江少游摇摇头，他分辨不出来红鲤的伤势，她还有气息，可是太微弱了。
他不能确认，萧红鲤会不会死。
这种等待太煎熬了。
像是一分一秒都在凌迟他。
一切都怪他。
他太放松了，他没有预料到沈临城竟然这么疯狂。
可他不能杀了所有仇恨他的人。
他得罪的人太多，诸如侯家的侯文，同样想他死。
如果说斩草除根，他要杀的人太多。
他不是屠夫。
就算是，哪怕有萧氏在，他也不能没底线的做事。
除非他什么都舍弃掉，准备逃跑，这是法治社会。
有一刻，他想到了伯父萧霖对他的劝告。
他做事太不留余地，整顿萧氏时，别说被他送进监狱的，跳楼的也有。
虽然他们都是罪有应得。
可他们的亲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只会仇恨的说着，那也罪不至死。
谁又没有亲朋子女，爱人孩子活着？
那两年的商业手段也有些凶残，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他又让多少人彻底一蹶不振，身败名裂。
要是细数起来，想他死的人，太多了。
他开始不自觉的后悔，有时候老人的话不一定都是错的。
可他没想到沈临城真的会这么做。
“是我安排人废掉沈临城的腿的。”江少游颓然的说出这件事。
“所以他想杀的是我。”
颜若夕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沈临城现在这样是江少游安排的。
“他是为了这个吗？”颜若夕轻声问道。
也只能是因为这个。
可她听江少游说起过，沈临城在沈家的变故中捞了一笔钱，准备跑路。
就算是复仇，为什么要自己来？
不论成功与否，他自己也完了。
因为萧沈两家退婚，外面都传他是有个孩子的。
按沈临城往日的性格，他怎么样也会先跑出去的。
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决定，颜若夕觉得有些疑惑。
江少游闷声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做。”
“他疯了！”
语气低落又充满仇恨。
有一刻，仇恨甚至让他扭曲到，忍不住的想，如果你真的有一个孩子，我就让他恨你一辈子！
我会找人替你养大他，然后让他亲手杀了你！
这一个念头冒出来，江少游自己都惊呆了。
恐惧，仇恨让他也开始扭曲起来。
可萧红鲤如果因为他死了，他什么都做的出来！
然后他又想到若夕，如果他变成那种鬼样子，若夕要怎么办？
最后无力的靠在颜若夕身上，小声问道“红鲤会没事的，对吧。若夕。”
颜若夕听着江少游的话，心里又变得复杂，江少游竟然已经慌成这个样子。
哪怕明知道毫无意义，还是想从她嘴里得到一丝安慰。
“会没事的，少游。
红鲤一定能挺过来。”
江少游捂着脸“万一红鲤真的出事了，妈怎么办？”
“伯父走了还没有一年，如果红鲤再出事，妈的身体，怎么办？”
“我要怎么面对妈？若夕。”
“我要怎么告诉她，红鲤是因为我，为了救我才死的？”
“萧家收养了我，却成了现在这幅样子，要是妈也撑不住，我怎么办？”
江少游的声音越来越低，颜若夕很是心疼，这是她第一次见江少游这个样子。
哪怕当初离开萧红鲤，他也没有这么低落，无措过。
现在的江少游像一个等待着安抚的孩子。
“不要乱想了，会没事的，少游，你还有我，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
这一刻，她竟然发现，她真的希望萧红鲤活着出来。
就算是死，她也不希望萧红鲤是为了江少游而死的。
不然的话，江少游这一辈子都无法放过他自己。
他会一辈子活在自责中。
颜若夕轻轻抚摸着江少游的头发，安抚着他。
我希望你没良心一点。
又不希望你彻底没有良心。
如果萧红鲤走了，伯母肯定也撑不下去。
那么留下的萧氏所有的一切都是江少游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可她知道，那不是江少游想要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
江少游第一次体会到了时间的漫长。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想了很多，最后的画面是萧红鲤一身白衣在月下跳舞的样子。
以及她靠在自己怀里，白裙被血染红，一脸苍白的样子。
这两个画面像定格在他脑海里一样。
红鲤，为什么要去挡那一刀，我情愿死的是自己，也不想死的是你。
随着急救室灯光的熄灭。
江少游同颜若夕同时紧张起来。
他们都在等着一个结果。
江少游甚至在门被推开的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都在随着门板的移动在跳动。
他的手忍不住开始发抖。
他从来没这么怕过。
生死一瞬间他都没有体会到这种恐惧感。
然后他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柔软的手握住。
他知道是若夕察觉到了他的紧张。
她在安慰自己。
谢谢你，若夕。
幸好有你在陪我。
如果我失去一切，也还有你。
随着门被打开，医生一眼就看见焦急等待的江少游与颜若夕。
这种场面她经常见到，每次抢救的家属都会在门外焦急的等待
年轻那会她还会感慨，紧张。
后来慢慢就麻木了。
很多人救得回来，很多人救不回来，世界从来都这么残酷。
甚至她本人其实已经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了，只会机械性的说上一句“人救回来了。”
亦或是“很遗憾，节哀。”
很多时候她更愿意随着病床一起出来，那样就不用单独面对家属。
不过这一次，做完手术之后，她就先出来了。
因为她刚才进手术之前就已经知道患者是谁。
萧红鲤！
自家医院的大老板。
门外的就是江少游。
所以这次，她很能体谅家属焦急的心情。
于是第一时间就先出来。
随着她摘下口罩“人没事，送来的很及时。”
语调轻柔，带着宽慰，像一个白衣天使。
随着她的话，江少游身体晃了一下。
在颜若夕的搀扶下才稳住身体。
人没事。
这三个字，第一次让江少游觉得是世界上最动听的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