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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初心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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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方云枭死讯之时,秦淮之与沐白英夫妇二人祭拜完林夫人,刚到郴州城门口。

    消息不是阎循送来的,是林氏米粮送来的。

    信中言明,方云枭是惊惧而亡,不得好死!铁棺被打开时,人已死去多日。朝廷将他的尸体挂在城墙上曝尸示众。

    秦淮之捏着信的手在抖,对赶马车的秦勇说:“掉头出城,去秦家祖坟。”

    秦川朝墓旁,十年前种的红杉如今长得很高,红叶在夕阳下艳丽如血。

    杉树下,秦淮之将信烧给秦川朝,纸张瞬息间成了灰烬。

    最终,一场风带走了一切。

    四下空寥寥的,没有剩下任何东西。

    秦淮之在夕阳下释然一笑,他的仇与恨,在此刻终于结束了。

    冬天过得很快,转眼到了过年。

    秦淮之与秦勇一家在小年那日来了建宁府,陪林玉与乳母过年。

    皇帝在十月底下旨撤了漕帮,改设漕运司,监管整个漕运,沿河设立漕台衙门,替代漕帮的堂口。漕帮彻底被取代,削去在水上的所有职权,交还朝廷。

    齐敬业仅仅消磨月余,定下漕运使与各地漕台衙门的主事。

    阎循近来忙着在各地堂口交接,不在建宁府,整个正月也没回来。

    过完年后,秦淮之失落地回了郴州。

    更失落的是鲛君,去年冬天没落下一片雪,可怜他眼巴巴得地盼了一整个冬天,终于在春雨落地时心碎了。

    说好的坐船赏雪,就这么没了。

    鲛君揽着酒壶,在秦家廊厅里看着蒙蒙细雨,郁闷得不行,泪珠子眼瞅着快掉要出来。

    秦淮之笑着揶揄他:“别急着掉鲛珠,我先让下人准备个大盆来接。”

    鲛君对着壶嘴喝了满满一大口,不快地说:“我不是难过没看到雪,只是不知道下次与爷赏雪要等到何年!”

    秦淮之年前帮鲛君改了良籍,秦淮之安排他春至以后去海市,寻闳来出海,去海外。

    这一走,谁也不知道,他们何时才能再见。

    “爷为何执着于出海?”鲛君有些醉了,脸颊泛红趴在桌子上,眼迷离地看着秦淮之。

    秦淮之抿着烧酒,沉声说:“固步自封,绝无前路,西洋鸟铳比我朝的火铳威力强太多,听说他们的火炮更厉害,若有一日他们的火器对准靖国,靖国恐怕无力招架,到时候,苦的是黎民百姓。”

    鲛君道:“爷是让我去西洋买火器?”

    “火器你带不回来!”秦淮之从热烫中取出酒壶,给自己满上,闻着银光酒独有的香气说,“我要你去探路。”

    “探路?”鲛君想了半天,不确定地问,“爷打算去西洋?”

    秦淮之颔首,继续说:“让你去西洋还有一事,西洋人在海上与海市的人交易时,以白银购买靖国的货物,但海市的人买他们的东西,必须用赤金,此事透着古怪,你顺便去查一下其中缘由。”

    鲛君醉意渐浓,枕在胳膊上的脑袋晃了晃,连连应是。

    见他醉了,秦淮之喊下人送他回房歇息,独自坐在雨中饮酒。

    细雨没有下太久,薄雾氤氲迟迟不散。

    雨停没两刻,秦勇染了一身湿寒来寻秦淮之。

    秦勇进了廊厅,隔着远远地拍打衣服上的露珠,对秦淮之说:“林氏米粮各地送来的总账,沐娘子已经算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秦淮之搁下酒杯,“越快越好!”

    秦勇迈步往前走,“你就笃定今年会大旱?万一你猜错了呢?”

    秦淮之仰望着他,轻声说:“猜错了,不过是损失些钱财!”

    秦勇坐在鲛君方才坐过的位置,秦淮之给他倒了杯热酒。

    热酒从喉咙划过,暖意散去一身寒气,秦勇说不出的舒服熨帖。

    秦淮之问他:“秦家加上林氏米粮,有多少银两可以用?”

    秦勇说:“去年在建宁府赚的二百多万两银子一直没动,加上秦家账上的,少说有三百五十万两银子可以用!”

    秦淮之指尖点着桌面,眼中藏不住的兴奋,“三百五十万两,搅一场风雨局,有意思!”

    秦勇冷眼瞧他,“你是有意思,玩废了整个秦家跟着你一起完蛋!”

    “秦家跟我有什么关系!”秦淮之从一旁的碗里捡起两粒花生米,扔进嘴里嚼着,“做生意,就要敢赌,敢赌就不要怕输!”

    秦勇见他不当会回事,抬声提醒他,“你可悠着点,沐娘子跟着你一起下注,输了,你们兄妹俩准备好睡大街!”

    秦淮之回首,嘿笑道:“我俩去你家住,用不着睡大街!”

    “我家庙小,养不起二位!”秦勇拱手,“还请二位到时候,另寻他处!”

    “那正好,我搬去阎循的别院住,那地方清静,可以躲债,不行再给他卖了,拿来还账!”

    自从贩茶以后,秦勇觉得阎循是唯一能镇住秦淮之的人,开始对阎循的多了几分好感,少了几分敌意。

    此时听到秦淮之提阎循,秦勇心如止水,啧啧道:“遇到你,阎循上辈子一定没少造孽!”

    秦淮之笑说:“勇哥心疼他的别院,不如到时候借我点钱?”

    秦勇一听这话,撂了声:“得,造孽的事让他一个人做就成!”

    秦淮之忍不住大笑,连带着秦勇也跟着乐了。

    笑爽快了,秦勇止住笑声,说:“西南千里之遥,还是让我跟你去!”

    秦淮之知他好意,侧身给他添酒,“林氏米粮一直是白英在打理,秦家要与林氏米粮在西南做霸盘,打擂台,我与白英必须亲自去西南,沐家的生意交给旁人照看,我们不放心,只能把你留下!”

    秦勇说:“我有几个可信的人选,你们挑一挑!”

    秦淮之端坐起身,与他平视,神色严肃起来,“勇哥,我不能总霸着你,嫂子跟孩子更需要你。从西南买了米粮,我会带着孙九雷与杨义武直接去云幽九州,你有家室,我不想你再跟着我犯险了!”

    秦勇不甘心道:“以前不也可以!”

    “以前每一步都是我谋划好的,我可以保你无恙。”秦淮之望向院中的薄雾,“接下来的路就像眼前的雾一样,我不清楚哪一步会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既知前路凶险,就不能不去!”

    “不能!”秦淮之回身,对着秦勇轻声慢语地说,“以前我只顾着筹谋如何报仇,如何雪恨,忘了创立林氏米粮的初心,如今仇恨已消,初心不变,我依旧想谋,风不鸣条,百姓安居。”

    秦勇还想继续劝他,“你是个商人,是个普通人,不是菩萨,天下与百姓本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秦淮之说:“商人之财,源于天下,来于百姓,就该用于天下百姓,不然等天下危难之时,再多的钱财都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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