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乱葬岗
不过片刻,只见一个小厮俯首走进来,手里拎着两包印着李记的点心,放在了茶桌上,“爷,这是您让小的去买的桂花糖糕。”
秦淮之随手拿出一块碎银子赏给小厮,“赏你的。”
小厮双手奉上,接了赏银,放在袖中的时候,偷偷掂了掂,竟有七八钱,这一包桂花糕也不过才两贯铜钱,忙欢喜地跪下,“谢秦爷赏。”
秦淮之起身,端起从头到尾只抿了一口的雪尖银针,盯着小厮,说道:“替我给你们老板传个话!”
小厮被目光灼地直觉脊背发凉,毕恭毕敬道:“爷吩咐便是!”
秦淮之反手将茶杯倾倒,茶水洒在地上,溅起如珠如玉的水花,“以后秦家雪尖银针的生意,你们茶楼不必做了!”
晌午,茶楼老板回来听闻此事,连声骂道:“蠢货!一帮蠢货!你们是吃了猪食吗?敢拿银针充作雪尖糊弄秦淮之!”
那小厮小声嘟囔:“不是说他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吗?我们怎么会知道他还懂得品茶。”
“他就算是坨烂泥,也是往高门大院上扶,哪是你们这种废物往茅房扶都是浪费功夫!秦家人漱口用的都是上等云雾茶,他秦淮之能尝不出来雪尖与银针的差别,你们真是害惨我了!”
茶楼老板骂完管事跟小厮,忙不迭地往香溢来赶,到了地方才知道,秦淮之带着鲛君应了齐啸林的约,去了越乐山。
越乐山在郴州城南五十里的地方,是鹡鸠岭的一道分支。石川河从山间奔腾而过,因着山势落差,水流湍急,一路往东北折去,入了新河道。
齐啸林来了郴州不久,就买下了整座山,专门用来豢养他那些从各地寻来的凶禽猛兽。
山下数百亩荒田里,竖着半人高的杂草,马车路过的时候,不经意间惊起几只绚丽多彩的山鸡。
“爷,快看,有野鸡!”
鲛君看到从车顶掠过的山鸡,只觉新奇,趴在车窗上往外望,视线追着纤长如丝缎在风中飘动的尾羽,落入不远处的田地。
山鸡重重压下地头的杂草,露出密密麻麻的坟头,阴森森的,瘆人心魂。
忽地,山风骤急,满地白幡乍起,吓得鲛君惊叫了一声,身子不自觉地往后缩,一个不察,落了空。
秦淮之眼疾手快,伸手将他揽在怀中,合上车窗,轻盈地抚摸鲛君的头发,小声安抚。
秦淮之刚进庄子,迎面撞上齐啸林那张写满了不高兴的俊脸,后面跟着同样一脸黑的阎循。
秦淮之抬了抬下巴,疑惑地问:“他怎么在这里?”
“他来找人!”齐啸林咬着牙,良久吐出来一句。
齐啸林拉着秦淮之越过阎循,往内院去,阎循隔了两步跟着。
秦淮之说:“他找人,怎么一直跟着你?”
齐啸林小声说:“那人我藏起来了,你别掺和这件事!”
秦淮之耸了耸肩,他连齐啸林藏了谁都不知道,怎么掺和。
入了内院,越过长廊,秦淮之瞧了一眼,郴州城里但凡有些头脸的富家公子都来了。
正宴还未开,众人在院中设了投壶。
秦淮之还没到的时候,齐啸林一个满堂彩,拿了头筹,原本高高兴兴的,抬头看到个碍眼的,眉头皱得快拧出水了。
马家与李家的公子并肩而立,低头交耳,余光瞥见秦淮之,立刻错开了身。
秦淮之只当没有看见,跟着齐啸林入了院,还没找到个落脚的地方,耳边传来沈惟涣说道:“淮之是我们这帮人里,来越乐山最勤的,怎么不见啸林接我们,独独去接淮之!”
“淮之是我供的活菩萨,你们谁能生出这么一副菩萨样貌,我也供着。”齐啸林笑着说。
有人笑问:“要是生成金刚相,齐爷给不给供?”
“齐爷我一大脚丫子给你踹出去!”齐啸林望向阎循,似有意说给他听一样。
席间众人哄堂大笑,秦淮之的目光在阎循与齐啸林之间徘徊,这两人今天的关系,有些让人摸不透。
齐啸林拿了箭矢给秦淮之,笑道:“来两下,我刚刚去接你一着急,失了准头,帮我赢回来。”
那正投壶的富家公子不满道:“齐爷,在座的谁的能在投射上赢得了淮之,你这可是作弊!”
齐啸林嗬了一声,笑道:“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规矩,你若是怕输,大可请个人来帮你,我不拦着!”
那人见他混账起来,并不生气,本就是玩闹,也跟着笑了起来。
秦淮之接过箭矢,“伤了手,不一定准的。”
“输了就输了,来试试。”齐啸林腾出地方给秦淮之。
秦淮之转了转手腕,起手的第一箭,没入壶中,也没失了准,落入了壶耳,算是中了,只是计分给的少。
不紧不慢,秦淮之又跟着扔了第二箭,箭头落在壶口,在壶口擦了一圈,揪得齐啸林一阵心悸,好在箭矢最后落入壶中。
齐啸林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还好还好。”
刚刚一个满堂彩,有些飘飘然,这局拿了一船铁矿做彩头。先头失了两箭,被对面超了几分,这下全被秦淮之拉了回来,还多了一分,东西算是保住了。
只是这过程,颇有点惊心动魄了。
齐啸林看了看四周,不见鲛君身影,问:“小鱼儿怎么没有跟过来?”
秦淮之说:“刚刚路上被山下的乱葬岗吓到了,我让他去找吴叔,带着他去外面散散心。”
齐啸林皱眉说道:“我也挺烦那地方,早就看不顺眼了,赶明找机会,我着人把那地方给推了。”
秦淮之劝说:“毁人坟墓,不是善举,况且死者为大,你该多积善行德。”
齐啸林想想也是,甩了甩衣袖,“罢了罢了,你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这事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