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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无尽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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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绝美的人儿!你的模样可比你二哥俊俏百倍,看着你的脸,我还真下不去手!我倒是很想听听,你的惨叫声比你二哥如何?”

    秦淮之听到他提起二哥,被缚着的身体本能地反抗,想要撕了眼前人的声音喊道:“是你?是你害死了我二哥?”

    眼前人,身高八尺,丹凤眼,卧蚕眉,本是相貌堂堂,脸上却横着一道刀疤,自鼻梁穿过整个脸,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刀疤脸俯身在秦淮之眼前,盯着秦淮之眉间那抹朱砂痣,低声道:“怎么能是我?明明是你爹害死了他,你爹为了保你家的茶道图,连亲生的两个儿子都能舍弃!”

    秦淮之眼中蒙了一层水雾,哭不得,笑不出。

    茶道图,又是茶道图。

    因为这张图,先是二哥秦川朝惨死异乡,生母林氏被人毒死在秦家,再是大哥秦关明身首异处,被人扔在郴州城外的护城河里。

    一桩桩一件件,都跟这张图有扯不清的关系。

    刀疤脸捏住秦淮之的下巴,问:“茶道图,你知道多少?”

    秦淮之嘶叫了一声,“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爹从没跟我提过什么茶道图!除了……”

    “除了什么?”

    “他死前烧图的时候。”

    枉活了二十二载,直到秦慎死前从书房密室拿出那张图要烧的时候,他才见到这要了他至亲性命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你爹烧图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后悔没有早点毁了这东西!”

    刀疤脸另一只手拿起薄刃,在秦淮之纤细的脖颈上划过,只稍一用力,就能割断他的咽喉,突然冷脸问:“只说了这一句?”

    秦淮之的咽了咽喉,眼角瞥向薄刃泛起的寒光,哽咽着说道:“只这一句,他……他将图扔进火盆后,就……倒地说不出话了!”

    刀疤脸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有假,反手收了刀,松开他,“秦家商道,你知道多少?”

    颈间的冰凉褪去,没了束缚,秦淮之松了一口气,答道:“我爹从不让我插手家里的生意,商队走自家商道,都是他亲自带人去,我知道的东西还没有我家管家多,你们不如去问他。”

    “你倒是会祸水东引,一个管家能知道多少!秦淮之,我劝你别耍心机。”突然目光一闪,厉声道,“老实交代,茶道图藏在哪里?”

    秦淮之呼吸一滞,不假思索道:“那图真的被我爹烧了,你们进书房的时候,不都看到了吗?”

    秦淮之看向刀疤脸似笑非笑的脸,了然刀疤脸是在诈他,刀疤脸不信秦慎会烧了茶道图,也不信秦淮之真的一无所知。

    秦淮之心中泛起寒意,他突然开始害怕起来。一开始以为一个私盐案,牵扯不了太多,秦家花些钱,他挨几板子也就过了。

    就算有茶道图的原因,也应该是秦慎顶在他前面,可他没想到,秦慎会做的这么绝,死都不肯交出茶道图来。

    如今秦慎已死,被捕入狱的人成了他,审问他的人的态度已明,咬定他知道茶道图。若是不从他嘴里敲出点什么,必不罢休。

    秦淮之脚下生寒,直冲灵台。

    “你看过茶道图?”

    “我爹烧图的时候,我看了一眼!”

    刀疤脸从袖中取出来一块烧焦的残图,递给他看,问:“是这个吗?”

    秦慎烧图之前,抚图恸哭时,他就在旁看着,上面绘着靖国的山海图。

    山川走势,江河流域,无一不在其中,更有海外几处岛屿也详尽绘出。

    上面以红线为标,纵横交错在山林之间。

    这红线所标,便是刀疤脸口中的秦家商道。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茶道图,还未来得及感叹绘图之人精巧与智慧,秦慎就将图扔进了火盆里。

    秦淮之抬头看残图上的东西,的确是那图上的一角,可惜只剩巴掌大小。

    秦淮之点了点头,“是!”

    “看了一眼,你记得多少?”

    秦淮之摇头,“我记不得了!”

    “记不得?你觉得我会信你?”

    “大人为何不信小人,这图有五尺篇幅,我只看了一眼,怎么记得住?”

    “秦淮之,别跟我玩花样,我可听闻你年幼好学,三岁背得千字文,五岁便能通四书五经,授你课业的太学师父都说你是神童,即是神童,这图看一眼,也该知道不少。”

    “大人,小人幼时确实如此,可我自八岁就荒废学业,整日逗猫遛鸟,现在除了识得赌坊的骰子,花楼的香脂,哪还识得几个字?何况这么大一副图!”

    秦淮之所言不假,他虽年幼聪慧,可身在商籍,不能参加科考,学再多也是无用。

    通了六识,秦家也就不再寻师父教他了。秦家有钱,他上面又有两个哥哥,不需他顶门立户,便不拘着他的性子,任由他在外面鬼混了十几年。

    一开始只是在街上跟同龄人玩闹,到了十四岁以后就开始混迹赌场烟花巷,那时秦川朝刚死,秦慎失了帮手,忙于生意,根本无暇顾及他,只让人看着点,不惹事生非就行。

    “我觉得你嘴里没实话,不如先尝尝这老虎凳的滋味,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秦淮之慌道:“大人饶命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没人听他的话。两个狱卒上前,查看了一眼,确认秦淮之绑在长凳的大腿绳索稳固后,硬生生将秦淮之的小腿向上抬起!

    “啊……”

    细汗随着膝盖反曲的剧痛,与无尽的恐惧湿透他的衣衫,牙齿紧紧咬在一处,嘴里被咬掉一块肉,血从唇角沁出!

    坐在正位的郴州刺史沈汝南看到有血流出,喝令道:“把他嘴给我掰开,别让他咬舌自尽了!”

    狱卒不知从哪弄来的脏臭布块,熟练地掰开秦淮之的口舌,将布块揉成一团塞进去!

    刀疤脸坐在沈汝南下方,手里玩弄着薄刃,说:“我给你时间慢慢想,想出来,我就放了你!”

    秦淮之不要命地摇头,满脸泪痕,像是在哭诉,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秦淮之的话,没人信,至少眼前这个刀疤脸不信他,不信他对茶道图一无所知,不信他看过茶道图却什么都不记得。

    刀疤脸像是对这图有极深的妄念,哪怕是一丝一缕的线索,都不会放弃。

    比起害死二哥的刀疤脸,秦淮之更恨秦慎,恨秦慎不交出茶道图的时候,恨秦慎要在最后时刻烧了茶道图,死在当场,把他陷在这条绝路上。

    无尽的黑暗里,秦淮之的身体像是碎成千百块,架在火上烧烤一般,等着人来饮血啖肉。

    四周响起鞭笞声,伴随着越发微弱的嘶喊声,不停歇混杂在一起,像是无常来催命。

    “茶道图在哪里?”

    “烧了…”

    “你若画不出来,手也没必要再要了!”

    “我不知道!”

    ……

    “烧了…”

    “不知道…”

    ……

    眼前景色一转,又是白茫茫一片的水雾萦绕。

    “淮之,你要当叔叔了,小箐有喜了,我跟娘说了,等这趟货运回来,我就迎小箐进门,爹不喜小箐,我不能娶她,但我答应她了,不娶妻不纳妾,跟爹爹待娘亲一样。”

    “我听说沽州的芙蓉玉不错,哥哥这次一定帮你重新挑个好料子……”

    是秦川朝,他还是五年前的模样,一点没变,眉清目秀,眼中都掩不住的欢喜,二人身下是运船的甲板,两人随着河里的浪花摇摇晃晃。

    这是秦川朝前往沽州前的情景,沽州,秦川朝就是死在沽州的。

    秦淮之上前想要抓住秦川朝,却错了个空。

    “哥,不要去,我什么都不要,你别走,我们都被骗了……”

    ……

    二哥的灵堂,娘亲死不瞑目的样子,大哥用针线缝合的脖颈,书房大火中秦慎的身影,狱中的审问…

    他拼了命想要忘记的不堪与痛苦,一个接一个的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穿过,像是要让他刻进骨血才肯罢休!

    “你不能死,求你,不要死!”

    一个声音穿入脑海,击碎了那些场景,秦淮之突然灵台清明。

    旁边的人见他虽然没有醒过来,但嘴边的呓语已经停了,便知他已经安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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