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堡子夕阳

    吃完饭，韩剑和舒婷做别了岳峰的母亲，岳峰的父亲和岳峰执意要送韩剑和舒婷，韩剑没有再推辞，岳峰的父亲开着三轮车，四人一起，前往韩剑的家里。

    山路有些颠簸，岳峰的父亲开的很小心，韩剑、舒婷、岳峰三个人坐在三轮车的车厢里，有说有笑，唯一的缺点就是说话基本靠“吼”，三轮车发动机“咚咚咚”的声音太嘈杂了。

    颠簸了半个多小时，到了家，爷爷和奶奶在早已在院子外面的大梨树跟前等候着，舒婷因为来过一次，也没有了陌生感，三轮车已停稳，三人就下了车，把东西拿到了上房，爷爷张罗着让奶奶做饭，岳峰的父亲说孩子早就到了，在那边已经吃过了。

    爷爷又要熬罐罐茶，韩剑笑着给爷爷说，在岳峰家也喝了。

    爷爷看着三个关系要好的年轻人，甚是开心，招呼岳峰的父亲在上房坐了下来，递烟，吩咐韩剑泡了茶，两个聊了一阵今年庄稼的收成。

    一袋烟的功夫，天色渐晚，岳峰和父亲要回，奶奶装了家里果子和自家种的辣椒茄子，岳峰父亲推辞了半天，说家里都有，奶奶还是让韩剑和舒婷放到了车上。

    看着尘土渐行渐远的三轮车，爷爷和奶奶让韩剑回，韩剑笑着对爷爷奶奶说，他领着舒婷去堡子上去看夕阳。

    爷爷和奶奶随声附和着，嘱托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在辽阔的大西北，堡子是每个村庄远行或者归来的人不可或缺的记忆，也是一个村庄最为靓丽的风景。

    堡子大多在一个村庄的最高点，在清末明初大户人家和一个村庄的所有人为了最初的设计是为了在灾害频发、战乱不停当中躲避土匪的侵袭，经过百年的风雨，大多的堡子已经失去了原有雄宏，在岁月中饱经风霜雪雨的剥蚀和人为的破坏，剩下的只有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韩剑领着舒婷，在夕阳的余晖中，沿着陡峭的山坡缓缓而上。

    舒婷突然叫嚷道：“韩剑，我突然体会到了你写的半梦半醒歌词当中的意境。大漠落日，荒凉古堡，岁月揉碎未眠的等候。”

    太阳在将要落山一瞬间，仿佛又是新生，大地在金色的余晖中一片祥和。

    风过山梁，夕阳西下，两人来到了堡子的最高点，堡子的墙上面，相依而坐，此时的渭河，仿佛就是在金色的余晖中流淌出来的。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舒婷不由自主的背了一句王维的诗。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韩剑反向把这首诗前面的两句背了出来。

    “韩剑遇舒婷，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哈哈、此处省略一万字。”舒婷开玩笑着说。

    其实后面两句韩剑知道是“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是啊，物换星移几度秋，槛外长江空自流。虽然都姓王，但王勃比王维却多了几分悲壮的色彩，似乎和夕阳更配。1000多年过去了，人们总念记着江面上的落霞与孤鹜，但不知愁滋味的少年为何会写下如此苍茫的诗篇？那篇“檄英王鸡”的文章成为皇城脚下的“爆款”——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其实玄武门之变，也才过去数十年——天之骄子瞬间打入了凡间；“滕王阁序”，以即兴而作的717字篇文，用典达37处之多；两次被贬被驱逐出场，私杀官奴，旧唐书虽然进行洗白，后遇大赦天下，但宦海终究不是文坛。千百年来，无数文人骚客在滕王阁吟诵过精美的诗篇，但又有多少人会念起那个半生苍凉未满，却在诗文里横行了一生的少年？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千百年来，王勃活成了多少文人墨客无数次回望的那个少年，绝世的才情，毕露的锋芒，不轻狂无少年。”韩剑说道。

    “不光要海内存知己，更要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舒婷觉察到了韩剑沉浸在历史悲壮中有些不能自拔，又说出了辛弃疾的诗。

    “你放心。”韩剑似乎心有灵犀的在舒婷的安慰中来了一句。“我不会过分的纠结在历史当中，历史的悲壮恰恰是把现实中的美好残忍的撕碎，留给后世去缝补，留给后世英雄惜英雄般的去凭吊！如果宗泽没有病故，杜充没有投降，秦桧不下十二道金牌班师诏，岳飞一路南征，辛弃疾一定会以一个大宋子民的身份堂堂正正地长大。但孤独逐梦的北方少年，揭竿而起，活捉叛徒张安国，郁孤台下，平定茶寇……荣光开启时只有23岁，少年英雄何等潇洒快意，只不过，这已经是辛弃疾一生中最高光的时刻。同样的年纪，西汉名将霍去病马踏祁连，封狼居胥，不一样的是，辛弃疾归来遇到的不是汉武帝刘彻，而是宋高宗赵构。南归20年，蹉跎20年，68岁的那晚，依旧在病榻上高呼杀贼！多少次，梦回疆场，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官似乎越做越大，离了却君王天下事却越来越远。”

    “ 修身齐家，内圣外王，平治天下，我觉得最好的一种状态还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一种安心的等候。”韩剑对辛弃疾作了慷慨激昂评价，没想到舒婷却说了一句点睛的话。

    “此话有真意，需得返自然。”韩剑把陶渊明的诗改了一下。

    “世人都说陶渊明是隐逸诗人之宗，但不知他死的时候只是个穷的只能跟邻居讨酒喝的干巴小老头。‘死去何所道，托体同酒坛。’存世的100多首诗篇里，写的酒的就有50多篇，他并非生来如此。东晋末年，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写“不为五斗米折腰”时是第四次辞官，种在县衙外的黍还没有长好，也没有酿成酒，毅然决然的回到荒芜已久的田园。其实他并不会种田，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归去来兮，只是把一腔热血封缸成酿，酿成了最美的田园风光，酿成了后世很容易上头的的‘桃花源牌’大曲酒。抱朴归真，这是他活的最通透畅快的20年，在诗酒田园里，活出了对生活最大的敬意。这也是为什么我今天要拉你到堡子上看夕阳的原因。”

    韩剑继续说道：“纷乱繁杂的红尘中，人常常把‘外王’作为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标志，在各种阿谀逢迎赞誉的修饰词中，自己都选择了屏蔽内心内圣的呼唤。道无为而无不为。 大巧有所不为，大智有所不虑。 光风霁月，性如朗天。 修身齐家，平治天下。无为与有为，内圣与外王，修身养性与积极进取，心境的恬淡与宏伟的事业，在对立而又统一的矛盾平衡中，组成我们立足天地的终极依靠。”

    “乐天知命，知足守分，在积极进取的过程中顺其自然的享受生命的过程。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说完，舒婷不由自主的抓住了韩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