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窒息
“且往后退!”
左长平方转过弯,隐约瞧见了郁娘子的身影,便听见箭矢之音。暗色之中,一支支利箭,正往他的面门上飞。
他脑中一片空白,双脚像是顿住一般。忽而,却被一阵力道猛地扑向一侧。
隔空“咻”的一声,一只利箭破空而来,直直射进坚实的土壁之上,松散的泥土便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动。
郁枳看着仅仅离着自己只有一公分的箭羽,按住长平肩膀的手兀地一颤,仍心有余悸
她忙随着几位暗卫,将面色煞白的长平拉住,半蹲下身来。
头顶仍咻咻咻地暗箭齐飞,他们亦不敢以刀剑相抵,生怕弄出动静来。
现下怀夫人约莫已然到了最后一处分岔口,只需不到半刻钟,便能领着众人出密道。他们要做的,便是尽量拖延时间。
郁枳压低声线,对着护在自己身前的暗卫长,道:
&34;定是他们在以箭定位。&34;
最年长的暗卫,借着常年在黑夜里练出来的视线,打量着周围。见流箭渐渐停歇,他沉吟片刻,转身对着长平,道:
“长平,我们将追兵引入岔路,你且护送郁娘子他们,追上怀夫人。”
“阿兄,长平要留下来,同你们一起断后!更何况,我阿父还在……”
苏长平满脸倔强,眼底仍有几分惊慌,但却小心翼翼地克制着。
“长平,这是千宵命令!”
紫恒眉头紧蹙,现下不知左执事生死下落,长平是苏家唯一的血脉,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长平陷入危险之中。
苏长平面如死灰,张了张嘴,却又无话可说,只能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剑。
“要快,知否?”
紫恒收回视线,双腿慢慢站直,示意身旁两位暗卫,拿起长剑御敌、挡箭,为他们争取时间。头也未回,叮嘱苏长平,亦是叮嘱众官眷。
“长平知晓。”
“郁娘子,一旦出了暗道,即刻向洞中放火,封堵洞穴。”
郁枳闻声,猛地一愣,她抿了抿唇角,眼底浮现几丝犹豫。
忽而,她望向透着些亮光的岔路洞口,道:
“大人,暗道地形复杂,如若敌众我寡,切勿恋战,可灵活运用地形,将他们诱骗进陷阱之中。”
紫恒满脸凝重,微微点头。待他们一行人跟着长平,走出现下已被箭矢射得乱七八糟的直道,三个暗卫,满脸决然,握紧剑柄,毅然朝着反方向而去。
长平一路疾步,带着郁枳同留下来的三位执剑郎君,循着地上的脚印往前行。
只是渐渐的,他忽而就有些晕头转向。已然行至方才同怀夫人来过的最远的地方,他看着身前三条岔路,地面忽而变成石板路,断了脚印,一时之间,长平错愕地愣在了原地。
“都怪我,方才应当亲眼瞧着夫人他们过了岔路再往回走。”
他颇为自责,将三个洞口的,却怎么也瞧不出三处洞口有何区别。
“无妨,长平,替我掌灯。”
郁枳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将手中的煤油灯递到他手上。
她率先,进入最中间的暗洞。
长平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起身跟上她。他四肢修长,随意将油灯一举,四下石壁便被照得透亮。他跟着郁枳,在三处洞口都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连守在外头警惕四周情况的两位小郎君,都不免好奇地分出神来,去瞧他们在作甚。
“应当是走这边。”
行至第三个暗洞,郁枳嘴角终于露出些笑意来。她转身,双眸被火光照得一片莹润。
“郁娘子,你是如何得知?”长平有些惊讶,好奇地出声问道。
郁枳抿唇一笑,倒也不是自夸,眼底却也透露出几分得意来。
“总是有你未曾关注到的细枝末叶,比如隐隐约约的留香,比如略微不同的温度,又比如这墙壁之上的擦痕。”
长平恍然大悟,他眉眼带笑,随即对着洞外的两位公子,道:
“那我们,便快快跟上去吧!”
只是他话音落地,那来时的幽深洞穴之内,兀地传出一阵阴沉低冷的笑意来。
“还真当得感谢你们,本将才能安然绕过这些陷阱。”
几人闻声,兀地呆愣住,满脸错愕,盯着那从黑暗之中渐渐现身、身着御林黑甲的男人。
“你是那校尉!”
左长平怒目圆睁,瞧着他,仿若瞧见杀父仇人一般。
孙校尉只是不屑一笑,看向眼前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只觉得他们挡了自己的道。
“我劝你等,还是速速受降。”
油灯滚落在地,四周兀地陷入暗色。
郁枳心中一紧,连忙弯腰去捡那油灯,只是未等她点燃灯芯,一阵刀剑之音和少年闷哼之声,便兀地传入人耳。
等她定睛一看,长平已然持着长剑,迎了上去。同那位看起来雄壮精干的御林卫兵戎相接。两位小公子见长平亦非他之对上,目光对视,亦拔剑上去。
只是虽看似三对一,可那孙校尉岂非是个吃素的,不过十招,长平身上便兀地多出好几道伤口来。另外两位小公子亦不足与之抗衡。
郁枳在一旁干着急,亦不知该做些什么。若是她是个冷情冷意的人,此番明智之举便是即刻转身走人,可她双腿却像是僵住了一般。
眼见三位小郎君已然落于下风,那校尉泛着寒光的利剑,愈发狠厉毒辣起来。
忽而,长平便被一脚踹飞,瘫倒在离她不远的青石板之上,,晕死过去一般,嘴角溢出些可怖的鲜血来。孙校尉那把透着寒光的长剑,剑尖距着长平的胸口,不足一厘米。
“你且住手!欺负三个小郎君,有甚御林军的颜面。”
郁枳话音落地,那孙校尉面色森然,盯着冲自己大胆叫嚣的这小女娘,他额角青筋凸起,兀地走向她,一只手,猛然掐上了女娘脆弱纤细的脖颈。
“你是何人?!”
郁枳被掐的喘不过气来,手上的油灯兀地摔落在地上,火光闪烁,映着眼前之人愈发凶恶。她面色愈发红涨起来,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断气一般。
“你且放开她!”
两位小郎君亦狼狈不堪,匍匐在地,却使劲地想要借助长剑起身。
“你们倒是怜香惜玉,可惜却无那个本事!”
孙校尉嗤笑出声,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扫过一旁之人,像是看见几只蝼蚁一般鄙夷。
他收回目光,又像是颇为嫌弃一般,将手中擒制住的女娘随意往身前一甩,冷冷道:
“既然你如此聪明,便识趣些,为本将带路!”
郁枳被猛地一甩,径直摔到青石板上,颇有些头晕眼花,喉咙干涩刺痛得厉害。又像是濒临死亡的鱼重新跌入水中一般,疯狂地大口喘息着。
待眩晕和窒息之感散去些许,她终于能瞧清,一旁奄奄一息、嘴角仍淌着鲜血、像是破碎的玩偶一般的长平。她指尖忍不住发抖,眼底浮现几丝骇然和恶寒。
她强忍着心头不适,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打着颤的指尖,慢慢地将油灯重新握紧,随后费力地站起身来。
“我带你走,你且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