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疏离
陆离望着前方那个女子的背影，心中似乎明白师父陆怜音彻底不理他了。
他说了师父根本不能容忍的话语，心中也动了陆怜音不能接受的心思。
“师父”他抓着那个女子的头发，低声呢喃着。
哪怕在这之前，他也从来没有觉得师父离他那么远。
陆怜音并没有将他强制驱赶而出，而是无论他如何呼喊都不再给出回应，紧闭着双眼。
他哪怕贴在女子的脊背上也丝毫没有减少彼此之间的隔阂。
陆离的心中满是惊惧。
“师父，我不收女徒弟了”
“不收”
饶是陆离如此说，陆怜音依旧没有转过身来的打算。
他抓住了师父的手，却没有将女子留下的能力。
“师父，不走”
深色睡裙的女子没有应话。
陆离渐渐意识到，或许师父真的要离他而去了。
陆怜音没有想到，她的人看那些小女孩粉雕玉琢的，竟也生出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别人小丫头不愿意与你玩，你以后便要去收几个女徒弟玩吗？
他想过身为师父的她吗？
陆怜音才不要将他分享给别人。
不许也不给。
陆怜音唇抿的极紧，困倦或者说是失望的人闭上双眼，不再听取身后那人的呼喊声。
她怕自己听着听着会心软，然后把他抱入怀里，给他讲一些睡前故事。
必是她的过分宽纵，才让陆离变成今夜这种样子。
陆怜音不愿意把他的那些话语当做玩笑。
是不是玩笑话，陆怜音或许比陆离更加清楚，那个人心头确实滋生出了那些念头。
更因为如此，陆怜音想着想着，心头就更加不舒服了。
在女子心中，那浓烈的酸劲正将女子仅存的神智一点一点的酸蚀，喉咙处涌起极度的酸涨。
陆怜音在克制自己不把他直接丢出去。
他好不听话啊，要被养歪了，陆怜音想把他丢掉了，不想再这样养着他了。
陆怜音听他的话听的无比难受，像是心脏上压着一块崩裂的巨石。
巨石崩裂，锋利的石片将心脏划开，色泽艳红的血液无情迸射。
她不能忍受陆离方才的话语，心中原有的喜悦如炭火遇了大雨，如今尽数熄灭并只留下些许不可名状的残墟。
在她刚把陆离捡回来时，在妹妹不看好的情况下，陆怜音都未曾想过将他丢弃。
可如今的陆怜音确确实实的起了将他丢弃的心思。
她开始后悔养着陆离了。
陆离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他贴在女子的脊背处，两只小手在那睡裙上拉着拉着。
“师父不生气。”陆离说话的声音很低，声音也有些嘶哑。
他的话语间带上了些许泣音。
师父陆怜音真不愿意理会他了，陆离的所有想法在这一刻开始崩塌
“不要你了，别碰我”
“师父，我不碰了”
他跟陆怜音彼此背对着。
陆离只能将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整个人下意识的蜷缩起来。
不碰他不想再惹陆怜音生气了。
等陆离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一旁已没有师父陆怜音的影子。
他伸手去摸，玉面上也没有任何的余温，冷的有些骇人。
师父早就离开了。
还躺着的人当即坐起，茫然无措的同时四处张望。
他没有被师父丢出屋内。
可陆离有预感，他已经找不到那个女子的身影了，至少在这几天内。
他笨拙的穿上衣服鞋袜，便打算去寻找女子的身影。
师父如果真不要他了，他又应该怎么办呢？
不行，他要找到师父
走出门后，陆离沿着熟悉的路走着。
餐房、剑坪、垂绝崖这些地方没有陆怜音的影子。
他只能接着在这片地方走着。
陆离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当某一刻双腿再也无法忍受时跌落在地。
他走了这么久，双腿也是发麻得厉害。
“师父”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
昨夜，他几乎喊了陆怜音一整夜，直到彻底无法忍受睡意，躯体陷入自然的沉睡。
陆离想放声大哭，又想直接就这样躺在地面上。
这人眼中的泪水还来不及落下，又想起他如果把自己浑身的衣物弄得脏乱，师父到时候回来想抱他时要怎么办呢？
“不许哭。”
“我不在，你哭了又有谁能够哄你呢？”
他的耳边浮现出师父曾经说过的话语，眼眶中的眼泪最终没有滑落脸颊。
“师父，我不哭”
陆离挣扎着站了起来，想要回去师父的房间。
回去睡一觉，没准醒来时师父陆怜音就在他身边，或许正抱着他也不是不可能，陆离想。
伴随着想法的诞生，陆离的脸颊上也是再次挂上了极为浅淡的笑意。
陆离走回房间所消耗的时间无比漫长，每一步都非常吃力，身躯上的汗珠将衣物尽数浸湿。
他渐行渐远，本就渺小的身躯在视线中远去。
远处，陆怜音望着那在阳光下行走的小人没有出声。
他是她的人，陆怜音却觉得渐渐陌生。
看着陆离的样子，她快要心软了。
回到屋内的人垂下脑袋，轻轻嗅着身上的味道。
味道不好闻
“洗干净”陆离要去把自己洗干净，不然师父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到时候不愿意抱他怎么办？
他也不愿意把床面弄脏。
陆离凭着感觉解衣并小心迈入水池中。
他不敢往深处去，只好小心的坐在浅水区，用陆怜音制作的木勺往身上浇水。
他没有说话，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把自己洗干净上面。
以往的这个时候，陆离都有师父帮忙的，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可是师父现在好像不要他了
看着水中的倒影，陆离愣了很久。
师父陆怜音不在身边。
木勺中的水倾泻坠落，水面不断泛起涟漪。
在蒸腾的热气中， 几次涟漪荡开又碎裂，夹杂着微不可闻的泣音。
已是夏季时分。
暮色深沉，天空似被泼上了浓墨。
他呆呆的坐在床上，身边还是空无一人，根本没有陆怜音的踪迹。
望着天边溅落的道道星光，陆离说不出其他话语。
以往这个时间点，陆怜音不是带他去散步，就是抱着他坐在窗边，远眺天幕上的星月。
他可以坐在那个女子的怀中，听她讲一些远古的神话，听她讲那些存在中的神诡，听她讲神秘的天之上和上苍。
“小家伙，记下了没？”
他刚想开口说‘记下了’，却意识到陆怜音根本不在身边。
这些，不过是回忆之下的幻听而已。
“师父。”他坐在那里念道。
陆离已经一整天没有见到陆怜音了，同时也一天没有进食。
他打算自己去餐房看看。
“陆怜音呢？”陆离耳朵捕捉到极为冷淡的问话声。
他四处张望，才发现站在窗边、往室内投入视线的小师姨。
陆离愣了许久，才道：“师父不要我了”
说着说着，他垂下了头。
陆清筏蹙起了眉头，娇嫩的唇抿的极紧，神色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没有等太久，陆清筏推门而入。
他的视线中，陆清筏在不断走近，神色还是那般淡然无情。
他望着那个身穿青绿色纱裙的女子，视线渐渐往下，直到女子莲花状裙摆下纤细的小腿和嫩足，
陆离慢慢站了起来。
“先上来。”陆清筏对他伸出双手。
“小师姨。”陆离声音发颤的念了一声。
陆清筏轻嗯了一声。
当陆清筏第一时间抱住他的时候，一直在想他是做了什么事，才会引得姐姐勃然大怒。
陆清筏纤细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脸颊，却也从陆离的喉间捕捉到奇怪的声音。
他的脸颊埋在女子的锁骨处，脑袋罕见的没有四处扭动。
他在陆清筏怀中一动不动，很是小心。
“小师姨，饿”他拉了拉女子耳下那玲珑小巧的耳垂道。
陆清筏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陆离认不出女子眼神的意思。
他和小师姨一直在对视，谁也没有移开视线。
“我给你煮。”陆清筏点了点头，冷冷的说。
陆离的脸颊在锁骨处埋得更深了些。
看着坐在餐桌上吃东西的陆离，陆清筏神色上难掩诧异，颇有几分审视的意味。
他吃的很急，完全没有什么吃相可以说了。
他和姐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怜音又为什么将他抛下
餐房内，她就给陆离煮了一些炖烂的面条汤和鲜粥，但想来已是足够。
谁又能预料到这件事情的发生呢？
她刚刚只不过是散步到陆怜音屋外，才顺便跑来看一眼。
去看一眼姐姐以及他在做什么其他的想法什么都没有了。
“小师姨，吃”他将吃完的碗小心的拿到陆清筏面前。
陆清筏眨了眨眼，却没有再说话。
陆清筏伸手接过，然后又盛了满满一碗给他。
他这么能吃的吗那姐姐平时不是要多费心劲？
她不免想起了陆怜音之前喂他吃饭的那段时间。
照顾这样一个贪吃的小家伙，想想就累人。
凝视着陆离的体格，陆清筏暗叹他吃的东西都转到重量上了，个头反而没什么涨。
他再这样吃下去，就真成体格硕大的肥猫了
而在不远处，陆怜音垂眸看了看自己买回的食物，又看了看那坐在餐房里的妹妹和陆离。
他倒是不需要这些了
她转了方向，将这些东西都放到妹妹房间去了。
陆怜音现在还不想消气。
陆清筏要将陆离带回自己的房间。
“小师姨，不走”在那个女子怀中的陆离摇着脑袋，语气恳求道。
等会如果师父回来，发现他不在女子房间里怎么办
陆离不想再惹陆怜音生气了。
陆离还没有自己的房间，换个说法就是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陆怜音就要让他和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不愿意让他跑掉。
“她会来的。”陆清筏捏了捏他的脸颊道。
陆离没有再反对，只能选择顺从。
陆离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会愿意来找他，还是先让小师姨养一养，不然连饭都吃不上。
闲来无事，那就玩玩他好了。
陆清筏抱着他的时候不经意想到。
他那鼓胀的脸颊和肚皮
女子脸颊悄悄鼓起了几分，眼眸眯起。
察觉到不对劲的陆离抬头看了眼抱着自己的小师姨，却根本分析不出那个女子的想法。
她的脸颊一如往常冷淡，情绪根本不会有些许流露。
只是，陆离这次在小师姨脸颊上捕捉到和师父陆怜音一样的神情。
“吃糖。”陆离缠着小师姨要吃糖。
陆清筏走向木匣，从匣子内掏出包着糖果的油纸包递过。
她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陆离没有意外的在桌子上发现了其他油纸包。
他走近伸手打开。
“小师姨，吃”他小声的呼唤一声。
陆清筏神色依旧不变，心中却是将一些东西摸清了。
这是陆怜音给他买来的，却碍于某些东西而不愿意露面。
对于姐姐师徒俩的事儿，陆清筏没有插手的想法。
她只要帮陆怜音把这个小人照顾好就行了。
其他的一切，都交给陆怜音来做。
陆离一吃起食物来，其他事情尽皆顾不上了。
哪怕陆清筏在那捏他的脸颊和肚皮。
这一天，陆离饿得实在厉害。
“小师姨，吃”他将手中的油纸包递给身旁的人。
陆离吃着陆怜音送来的东西，忽然之间又吃不下去了。
师父陆怜音呢
他只想将这些东西都带给师父。
陆离想起师父给自己做的各种食物，还有那饱含柔情的双目。
“师父，不走”陆离的声音还有一些嘶哑。
他不想着收女徒弟了。
陆离还在等陆怜音回来抱他。
他知道现在帮自己抹发膏的不是陆怜音。
可那柔软十足的怀抱和修长圆润的手指触感都像极了师父。
陆离一直在克制自己抬头，克制自己叫出‘师父’这两个字。
他跟个鸵鸟一样坐在小师姨腿上，而不是和师父那样欢谈笑语。
他在等陆怜音消气。
“姐姐会回来找你的，你先跟我住几天便是。”陆清筏启唇。
陆怜音怎么可能真的把养了这么久的人丢掉呢？
她只不过找一个地方，独自生几天闷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