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名字
清晨。
窗棂处有光散入。
陆怜音缓缓睁开双眼。
“师父…不走。”他垂着脑袋,一只小手伸出抓住陆怜音的裙摆,整个人不时呢喃。
自从那次她一个人独自离去并再次回来后,她的小猫就变成了这样。
他变得比以往更加黏陆怜音了,一段时间看不到陆怜音都会变得很害怕。
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陆怜音醒来,必能发现他坐在那里,伸出手抓住自己的袖角或裙摆,嘴中一直叫着‘师父’两个字。
他知道自己是个累赘,所以才要尽可能的去抓住师父陆怜音,不让那个女子无情的将他抛弃。
她望着坐在那里的‘肉球’出神。
他是独属于她的小猫。
“不许坐着,过来躺我怀里。”陆怜音抿了抿淡红色的唇,旋即冷声道。
他还来不及有动作,便被女子纤嫩的手臂抓起,再次反应过来,脑袋便枕在女子的酥雪之上,脑袋还时不时摩擦到其中的峰角。
他觉得有些怪,却早就适应了。
“师父…”他在陆怜音怀中尽力抬起头,要去看那个女子的白皙面颊,确定抱着自己的女子是师父后才安心的将脸颊埋下。
“师父…”
陆怜音知道他在笑。
陆怜音总觉得自己抱住了一个火炉,躯体在那个人的体温下变得愈发炽热,而心头深处的温暖也一点点的迸射开来。
“别动,让我数数你又长了几根头发。”陆怜音将雪嫩立体的鼻子抵在他的大脑袋上,深黑色的眼睛一闪一闪,樱色的双唇张开又合上,神情很是认真。
“师父,我不动。”
陆怜音有时候是个很无趣的人,除了给他喂饭和洗澡后,最喜欢的就是数自己的小猫又长出来几根头发,以及想着他何时能长大。
陆怜音在闻他身上的味道。
他身上只有浴膏、皂角、以及她的味道。
如毒药一样的气息能令陆怜音安心下来,雪色脸颊上的笑容也悄然挂上。
陆怜音知道,他这一生都会是她的,他跑不掉,她也不允许他跑。
“这个帽子不许戴。”看着他脑袋上戴着的帽子,陆怜音不高兴的说。
“不戴。”他重复道。
陆怜音只觉得自己占有欲作祟,看见他戴着别人编织的帽子就会不高兴,哪怕那个人是她的妹妹。
妹妹陆清筏编织帽子就算了,却偏偏要学着她的样子在帽子上绣名字,这让陆怜音很不高兴。
“不许戴这个帽子。”陆怜音不满的嘀咕。
她记得自己不止一次帮他摘下帽子,可她的小猫又会偷偷捡起并再次戴上……
一个帽子而已,却让他总是不舍。
有时,这个女子甚至会生出别扭的念头。
算了,等到时候她自己给他绣上一个,把妹妹陆清筏绣的帽子藏起来就好。
小猫又多了几根头发,捏了捏他的肥胖脸颊,陆怜音牵起了他的小手,细细端详躺在自己手心里的小手。
经过无趣的数头发之后,陆怜音选择侧卧在床榻上一言不发,怀中的人自然且熟练的躺在女子怀中。
“你怎么还是这么小…”陆怜音眨了眨眼,小声问他。
“师父,我长的很快…”
每当看见怀中人笨拙的应话和摇头,陆怜音总会舒展皱起的眉头,然后用唇角去轻触那个人的脸颊。
“师父。”
他的年纪毕竟还小,除了这些,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这,陆怜音难免又有些郁闷。
他要是能长的再快一点就好了,可是陆怜音又不想他长的太快,毕竟他抱在怀中舒服的时间就这几年。
“真麻烦。”陆怜音嘀咕一声。
……
“你动一动。”怪不适应的陆怜音转了转身子,伸手拍了拍怀中人的小手道。
他不解的看向师父陆怜音的双眼。
若是在以往,他躺在女子怀中老是动个不停,没有安分下来的时候。
哪怕在陆怜音多次出声后,他还是会轻微扭动躯体,去寻找最舒适的地方入睡。
按理来说,他在女子怀中老实不动,陆怜音应该开心才对。
可陆怜音却没有那种想法,反而爬满了难受,胸口怪沉闷的。
“师父…不动。”他摇头说。
他只记得陆怜音一直不喜欢他乱动。
“你不动,我都感觉不到我在抱你。”陆怜音的语气有些急。
陆怜音还想发作,却发现他在自己怀中无声睡去了。
他有个很不好的习惯,睡觉时喜欢蜷缩起来。
陆怜音只能将他的四肢扳直。
她的小猫该有个名字了……陆怜音望着他的脑袋,脑海中蓦然闪过这个念头。
……
“师父…不走。”
他望着站在床沿的陆怜音伸出双手,面色焦急的说。
他想要走下床,却因为腿有点短而选择停在原地,视线呆呆的停留在深黑色地砖上,迟迟没有迈出那一步。
“不许下来,好好坐着。”陆怜音闻言转过身子道。
“师父…”
“带你去找小师姨喝茶。”陆怜音平静的说。
“哦…”他依言坐了下来。
此时,陆怜音正在穿衣。
她伸出手指轻轻挑掉肩头上的吊带,花纹单一的黑色丝质睡裙就那样顺着弧线滑落,亮眼的白光渐渐流淌在空气中,直到女子纤瘦的脚边环着皱巴巴的一团黑裙。
黑色裙裳与雪白身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反差。
他就坐在那边,静静看着师父陆怜音更换衣裳,双手抓着小师姨陆清筏绣的毛帽。
看着手中的帽子,他一直想要拿起并戴在脑袋上,可他却又总是想起师父陆怜音的叮嘱话语,动作变得无比纠结。
他只好跟平日拿玩具一样,将这个帽子攥在手心里,不愿意再松手。
陆怜音从放置衣物的木箱中取出浅蓝色的亵衣亵裤,弓下嫩白的躯体,很快一一穿戴齐整。
只着贴身衣物的女子转过头,将一旁架子上的苍蓝色道衣再次披在身上,纤素绾起娓娓垂落的青丝,一根缀着流苏的白玉簪很快埋入其中。
“小猫,上来。”陆怜音弯下腰,睁着明亮的眼,对床上的他张开双臂。
“师父…”他艰难的挤进女子的怀中,面颊在挤胀中轻颤。
他在笑,陆怜音见此也笑了笑。
他伸手去抠女子那苍蓝色道衣上的云纹,却终究什么都没有抠下来,不免抬起头看陆怜音。
“师父…”望着陆怜音那雪白的玉容,他下意识的出声。
“嗯。”陆怜音捏了捏他的脸颊,轻嗯一声。
“带你去找小师姨喝茶。”
他点了点头,便安心的将脸颊埋在女子的锁骨上。
“师父…”
“不要老叫我师父…”陆怜音抓着他的小手正色道。
他不解的看向陆怜音,似在询问女子的真正想法。
可师父陆怜音明明在笑,怎么会不愿意让他叫呢?
“师父…”
陆怜音轻嗯一声。
……
垂绝崖。
云雾化作丝绦,编制出极美的女子倩影。
在往来又消散的雾气中,一个绝美的女子若隐若现,始终只能窥见一分面貌。
一袭简素青裙的陆清筏坐在那里,背脊挺的笔直,双眼往极远处眺去,拒人千里外的冰峰气质隐隐可以穿过雾气的阻隔。
陆清筏向来不喜欢穿鞋。
她喜欢赤着纤嫩的双足,穿着遮到脚踝的棉裙,而女子可以悬空行走,自然不会沾染任何尘秽,肤肉不损。
某一刻,陆清筏若有所觉的转过头去。
她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心中知道有客来了。
陆清筏起身走出白雾。
“师父…”他说话的声音忽然有些高。
“不许老叫我师父。”一道清脆空灵的女子音。
“哦…师父。”
青裙女子垂下纤长细密的睫羽,抿了抿唇,令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陆清筏仅仅只听那声‘师父’便知道是姐姐陆怜音带着她的小道侣来了。
小道侣……
他可不就是姐姐陆怜音的小道侣吗?
青裙女子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姐姐陆怜音怀中抱着那个肥胖的人走来。
“师父,没有小师姨…”他在陆怜音怀中站起,四处观望着,乌黑的大眼睛中满是疑惑,最后又将视线转到陆怜音脸上。
“她躲起来了,你快去找。”陆怜音弯身将他放下。
陆清筏迟疑了会后才走出白雾。
“师父,有妖怪…”他听陆怜音的话走进雾中,却忽然发现眼中的景物发生剧烈的旋转,根本分不清方向的人下意识叫了起来。
等了好一会,师父陆怜音都没有回应他,他只得垂下脑袋,四肢不住踢腾着。
察觉到有些怪异的他抬起了头,发现自己被小师姨陆清筏提在手里。
那个未施粉黛的女子面色平静的看着他,似乎没有任何理亏的把他提起。
“师父…”他垂下了头。
“养这么胖,是为了价格多卖些吗?”陆清筏看了看陆怜音,又看了看自己提着的人,忍不住揶揄道。
“清筏,不许这样提着他。”陆怜音挑了挑如墨画出的细眉,炸毛似的将他从青裙女子手中夺了回去。
“师父…”他又缩到了陆怜音怀中,一边用手去拉扯女子的衣服,一边用眼神去看不远处的小师姨。
他的眼神中有几分惧怕。
陆怜音并不是因为妹妹这样提着他而感到生气,苍蓝色道衣的女子只是认为只有她能这样提着自己的小猫,其他人不能这样做,因为没有那个资格。
“我乐意把他养胖些。”陆怜音捏着怀中人的小手,不满的轻哼一声。
“嗯,先喝茶。”陆清筏率先走上前。
……
夕阳渐坠。
橘红色的云彩从天边赶来。
陆清筏捋了捋裙摆,挺着秀美的脊背,在石椅上无声落座。
青裙女子青丝未绾,铅粉般的细长发丝尽数披在身后,贴身的棉裙有些紧致,将躯体的曼妙弧线悄然展露,她赤着纤嫩的秀足,脚上的骨节玲珑秀致,足趾微微蜷起,足心既有白雪一般的细腻,又有淡粉一般的流泽。
陆清筏的神色过于淡漠,除了不经意的抿唇外便看不到其他流露情绪的地方,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相比于妹妹陆清筏的简素着装,陆怜音则更加正式一些,只是一样没有涂抹脂粉。
陆清筏的捉摸不透更似未谙世事的少女,一个外表成熟但口味略显青涩的果实。
陆怜音面容清冷,有堪称世间绝美的面容,瓷白般的嫩肤吹弹可破,坠落的血色残阳为那脸颊泼上一层橘色滤镜,近乎晶莹的面颊上流淌着璀璨霞泽。
陆怜音将束发的白玉簪轻轻抽去。
再无束缚的青丝散开摊平,些许被吹到侧脸上,发丝飞舞的画面如在苍蓝色道衣上泼墨作画的根根墨笔。
他抬头看着陆怜音小巧挺立的鼻、那似清淡一画而就的双眉、那樱色的娇嫩双唇、特别是那双好看的眼睛……
师父怎么会对他这么好呢?他想。
“师父…”他压抑不住内心涌动的思绪,伸手抓住陆怜音的衣袖,垂着脑袋轻轻念着。
陆怜音视线柔和,把他从怀中抱出,脸颊上难掩高兴和得意。
他被陆怜音放在身旁的椅子上。
他还想在陆怜音怀里坐着,只是陆怜音示意他就那样做在她身旁。
“师父…”他不知道是失落还是不高兴的垂下脑袋,手却依旧抓在陆怜音的衣角上。
“不要看小师姨。”陆怜音揉了揉他的脸颊,说话的声音高了几分。
陆怜音发现他老是看坐在对面的妹妹陆清筏,心中生出不满。
陆怜音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偷走的感觉,心中像是打翻了醋坛,让她有点想发火。
“不看…”他还在说着,却被陆清筏提了过去。
“这样,他就看不了了。”陆清筏瞥了姐姐一眼,淡淡的说道。
陆怜音沉默了会。
“不许,他要做我旁边。”陆怜音摇了摇头,将他又从陆清筏身边抱了回去。
……
陆清筏看他用手指去碰盛满热茶的茶杯,却又因为烫而缩回手指。
他果然只知道跟师父诉苦。
“师父…难受。”他将小手塞进了陆怜音手心里。
陆怜音捏了捏他的手,那只小猫才笑着把手拿了回去。
他没有拿起茶杯,而是在陆怜音的喂食下喝了一些。
陆清筏忽然很想把他从姐姐怀中夺过来抱着,然后用手去抚摸他的脑袋,还要在手心里抹上一些浴膏……
……
“清筏,他是时候有个名字了。”陆怜音正视面前的女子,说出了自己来找她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