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说话
(接下来从男主小时候开始写,这是以女主视角展开的回忆……)
陆清筏静静靠在敞开的窗边,冷漠到几乎不包含任何情感的视线眺向远方,不断波动的瞳孔似在寻找某个未归人的痕迹。
此时夜色已然很深,天上泄下细沙一般细碎的月光,在短暂的挣扎下,惨淡的月光很快就被浓黑似稠墨的黑暗浸没,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铅粉般细长的发丝中藏着一根简素木簪,云袖下露出嫩笋似的小手,莲花般折叠起伏的裙摆下双腿纤细修长。
室内淌着流水一样的冷光,那是月石所散发出的清浅月光,在深色的地砖上,冷光就像一条条游动的鱼。
月石是一种通体水蓝色的块状物,对石身输入灵力后,类似月光的冷光便慢慢向四周游动,如风吹过平旷的原野一样。
在室内的墙角处,安放着一盏木质宫灯,在木质宫灯内赫然有几块月石静静躺着。
由清幽明亮的光织起的帷幕中,陆清筏似乎看见了自己要等的那个人,心头难免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很快,女子便深深蹙起了眉头。
她在归来人的怀中似乎看到了不合时宜的东西。
……
望着眼前面容带笑的女子,陆清筏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姐姐陆怜音疯了。
而且疯的很彻底,那种无可救药的疯……
“姐姐是被下了控心蛊吗?”陆清筏在心里暗暗想。
就在刚刚。
“清筏,给你看个好东西。”归来人似炫耀般将怀中的东西放到陆清筏身前道。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很好听,像是一片不经意落到心脏上的羽毛。
话音刚落,场面陷入长久的凝滞。
从陆清筏隐隐抽动的嘴角,便能看出这个女子此刻的情绪。
姐姐陆怜音竟然带回了一个孩子……
陆清筏紧抿着双唇,胸膛也伴随着呼吸渐渐起伏。
她似乎是被归来人的举动惊到了。
尚在襁褓中,或许还没有断奶,而且现在睡得很熟。陆清筏只看了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心中也无形作出了判断。
“偷来的还是抢来的”陆清筏别过视线,声音很轻地问。
“我买回来的小猫。”陆怜音摇了摇头道。
“疯了……”陆清筏视线掠回,忽地淡淡出声道。
不知何时,归来人怀中的小东西睁开了双眼,那一双明亮圆润的眼珠直直睁着,视线一直停留在陆清筏身上没有移开。
陆清筏缓步上前,双手停留在这婴儿的上空,指尖溢出几缕几近透明的游丝,很快就往下渗到了这婴儿的身上。
一块不知什么样式的玉佩挂在婴儿的脖子上,正中间似乎藏着一滴血,令得看起来有些诡谲。
“哪来的玉佩”陆清筏下意识出声问道。
归来人没有回答。
陆清筏知道归来人不愿意说。
陆清筏深深扫了陆怜音一眼。
问不出来,于是女子也不多问,就当做什么都没有。
有牛……
探清情况后,几缕游丝被陆清筏收回手中,圆润修长的五指悄然收握成拳状,很快又背在身后。
陆清筏垂下细密纤长的睫羽,花瓣似的嫩唇一直抿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从陆清筏不断颤抖的五指,可以看出此刻这个女子的情绪波动很大。
当女子再次抬起视线并放在陆怜音和婴儿身上时,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
场面又僵了下来,两个女子都没有说话,视线撞在一起后又都下意识地移开。
望着那个瓷娃娃一样的小人,陆清筏总感觉他要哭出声来,只是一直在压制着。
陆清筏总觉得婴儿的声音过于吵闹,尤其是这些婴儿的哭声,听的人着实有些厌烦。
渐渐地,两个女子相谈的语气没有以往那么柔和,总感觉要争吵起来了。
室内,不断有“道侣”、“徒弟”、“荒谬”、“胡闹”、“你要养他”等等字眼传响。
陆清筏并不是担心其他,而是怕姐姐陆怜音只是一时起了玩心,才突兀地带回来一个孩子。
若是陆怜音心劲过了,这个孩子又该何去何从呢?
而在原本的那个房间。
“他这么小,你是打算就这样养着他吗?”争吵无果后,陆清筏语气一折问。
她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养,这是我的小猫。”陆怜音看了亲生妹妹一眼,坦然道。
真是胡闹……陆清筏在心里暗暗道。
陆清筏开口问:“他名义上…当你的徒弟”
陆怜音点点头,“不当我徒弟,他当什么?”
陆清筏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劝动姐姐的想法,于是也不打算再多费口舌了。
“你就这样多了个便宜徒弟?!”陆清筏似笑非笑地道。
她本来是想说便宜道侣这个词的,可‘道侣’这个词卡在喉咙口,怎么说都说不出来,总觉得莫名难堪和羞耻,脸颊也隐隐发烫了。
若是细看,可以发现陆清筏那玉璧似的面颊泛起点点绯红,眼角也染上红光。
陆清筏比别人更了解陆怜音的心思,换做是她,自然也不可能让养大的人平白跑掉的。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呢?
陆清筏心里很清楚,姐姐的小东西会跟糖果一样,慢慢被陆怜音一口一口吃掉的。
徒弟徒弟,陆怜音这话你说出来,你自己会信吗
没有冷笑,没有多言,在沉寂下来的空隙里,陆清筏选择转身离去。
她并没有选择和姐姐陆怜音住在一起。
她们之间的住所隔着一片还算青翠的竹林。
陆怜音在室内目送着妹妹走进黑暗之中……直到黑暗将那个女子的身影尽数掩下。
陆怜音终于有时间开始细细打量自己的小猫了……
他甚至还不会笑,只是一个劲地睁着双眼,嘴唇也微微张了张,却没有任何的字眼溢出喉咙。
在黑暗中行走时,陆清筏蓦然意识到:自己以后或许会更少来姐姐这里了。
陆清筏向来是一个情绪寡淡的人,对于世间的万事万物都不太关心,也就姐姐陆怜音的事会让她稍微拨动情绪。
她在那一刻回过头,跟陆怜音隔着黑暗与空间淡淡对视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说,却什么都说了,内容彼此心里最明白。
自那一日的风波后,陆清筏已经数不清又过去了几日。
她素来是个心性无情之人。
她常常一个人坐在室内,自窗边向外远眺,看整座清竹山被纯白流雪似的白雾缓缓笼盖,看远处那一道又一道叠在一起的山影,看朔风慢悠悠地从天边赶来连绵交织的云彩。
闲暇之时,女子更喜欢一个人来到清竹山侧面的垂绝崖,女子孤独地坐在崖边,享受来自自然的流风。
她平日喜欢穿浅青色的纱裙,黑色罗带在纤腰处系上蝴蝶结,在崖边俯身褪下纯白的鞋袜,赤着白嫩纤弱的小脚在空中轻轻晃动,双手压住被风不断吹起的裙摆,以免流露出旖旎的风光。
女子垂眸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一个石头往下扔去等了许久才能听到回音。
陆清筏挺着秀美的脊背,耳后的发丝如一幅展开的墨卷,纯白的云雾将女子的身影层层叠叠地遮住,流动的疾风把女子衣物轻轻吹起或更加紧致地贴在肌肤上。
无需任何妆饰,偶尔飞过山崖的仙鸟也会为她悄然微滞羽翼。
每当心情好时,她会起身来到崖顶正中间的亭子里泡茶。
陆怜音有空时,她会来到崖顶陪她说话静心、在悠闲的时间里抓住情感的把柄,浅笑轻谈间,时间便如茶壶里的茶水一般悄悄饮尽。
只是现在陆清筏已经很少见到姐姐了。
也对,陆怜音的精力都放在那一只新来的小猫上,哪里还能顾及地到她呢?
陆清筏了解那一只小猫的消息还是来自姐姐,她来找她时,总是会谈起那个婴儿的事儿。
“清筏,我的小猫会走路了。”陆清筏听到姐姐的声音后木了片刻后才缓缓点头。
“我现在整天为我的小猫编织衣物鞋袜,有时候很累,但看到他对我笑起来忽然就不累了……”
……
“小…师姨。”这是陆清筏从未听过的声音,跟小猫的肉垫子踩在心头一样,挠的心头有些发痒。
说话者明显刚刚学会发音,说起话来都是一颤一颤的,难免听的有些含糊不清。
今日,陆清筏未曾前往垂绝崖静心,而是选择歇在室内绘画、写字、看话本。
女子抬起头,知道门外有人在叫她,眉头不经意间挑了挑。
略做思考后,她放下手中的墨笔,未曾穿鞋袜的秀足踩过有些冰冷的地砖,往门口处缓步走去。
直到开了门,视线中没有人影后,陆清筏才后知后觉地往下看去。
他正努力地抬起头看她。
姐姐的小猫会说话了,陆清筏在这一刻心头了然。
她往四周看去,未曾见到姐姐的影子。
“小…师姨。”他还是这样叫她。
陆清筏在门口处愣了很久,才想到要把他带进房间去。
毕竟总没有把客人挡在门外的道理。
青裙女子俯下身将这个肉嘟嘟的小家伙小心抱起,有点小重。
陆清筏发现他往她怀里微微缩了缩,人也在笑。
两人双目对视间,陆清筏发现自己忘了姐姐的小猫几岁,只能勉强记得姐姐陆怜音刚把他带回来的那一个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