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路走好
从软皮本上的日期来看，这些碎片化的内容，应该都是刘主管昨天下午写的。
他昨天下午一直躲在办公室，当时他不是在整理工作，而是在写这些东西？
他为什么会写这些东西？跟他的梦有关吗？这也是他梦到的内容？那他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看完一整页，我脑中震撼许久，刚想掀过这一页，看看后面还有没有其他内容，忽然，有人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说不清是基于什么心理，也许只是因为笔记本上那‘保密’两个字，听到有人进来，我下意识的合上了笔记本。
“小封，醒了？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进来的人是赵总。
一边满怀关切的说着，他一边坐到了我对面。
我脑子还有些没回过神，手还放在笔记本上没挪开，对赵总的问话，也没做出任何回应。
赵总满眼心疼的看看我，又指指我手里的笔记本，说道：“哦，这以后就是你的了，不着急…虽然现在说这个，可能有点残酷，但之前也跟你提起过的，以后，老刘的工作，就由你接手了，这办公室里的一切，包括这间办公室，都归你了。”
“赵总，刘主管他…他弟弟说的，是真的吗？刘主管真的已经…”
我说到这儿，赵总点点头，揉了揉鼻梁，轻叹一声，说道：“唉…老刘的人事关系在咱们公司，所以出了这样的事，派出所那边会主动联系我…早上接到电话时，我也和你一样，人都傻了，但是…凡事总要向前看嘛，人死不能复生，对了，老刘他弟弟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打你？老刘的事，跟你有关？”
面对这问题，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想多说，所以干脆低头不语。
“还不舒服吗？”赵总关切的问道：“你…你别怪我啊，老刘他弟弟来的太突然了，而且遇到这种事，家属不理智也是难免的，我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所以拦的不及时…我已经跟财务那边说了，稍晚点给你包个红包，算补偿你，另外你自己试试，要是哪里不舒服就说…咱惹不起老刘他弟弟，但是，你在公司受的伤，就算工伤，真有需要花钱治疗的地方，公司包了。”
我勉强一笑，说道：“谢谢赵总，我…我没什么事，我晕过去多久了？刘主管的弟弟呢？走了？”
赵总说道：“没多久，你也就晕了…不到半个钟头吧？我找咱楼下诊所的大夫帮你看过了，没啥大事，没伤筋动骨，那医生说，你就精神上有点太累了，刚才你晕倒都不算被打的，是自己体力撑不住了…不过刚才晕过去时，你倒是还说梦话了，听着倒也确实没啥大事，所以咱们就没叫救护车。”
“梦话？我说什么特别的了吗？”
我问完，赵总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看我，说道：“那能有啥特别的？你就一直念叨老刘来着，唉，真是懂事的好孩子啊…哦，他弟弟已经走了…不是追随老刘而去了，你看你那什么眼神？他是离开咱们公司了…我给他包了个人道主义红包，又安慰了他一会儿，他有点伤心过度，神志不清，他同事就把他带走了…唉，老刘生前也真是的，就是嘴犟，这弟弟对他多好？他还整天死要面子说他跟他弟弟关系不好，这像是关系不好的样子吗？”
说到最后，赵总把自己给说生气了，只是我却听不出，他到底是在气什么。
所以我还是没接话。
“好吧，你…好好休息会儿，有事就叫我，要是想回家就回家，歇够了再来顶替老刘的位置，好好工作…我知道，你们经常在背后说我这人冷血，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人情，但如果你们处在我这位置就知道了，有时候，我要是考虑某一个员工的人情，那就有可能导致全体员工都吃不上饭，要是有的选，我也想大家一起天天开开心心，吃喝玩乐，但就咱们这小门小户的，甚至包括我在内，全公司都是家境一般的普通孩子，那样的生活，不属于咱，咱们还是要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要花钱，就得先赚钱…好了，多的我也不说了，你抓紧振作起来，老刘的位置，是属于你的了。”
说完，赵总便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肩膀。
“赵总，刘主管弟弟有没有说起，刘主管会葬在哪里？”
我问完，赵总说道：“这个啊？没说，以他弟弟刚才那个状态，估计就算问他，他也说不出啥，不过…据我所知，老刘不是本地人，也许，会葬在他老家吧？”
我又问道：“那您知道他老家具体是在哪里吧？”
赵总说道：“当然知道啊，他…小封，你是想…跟老刘告个别？”
我“嗯”了一声，赵总说道：“唉…行，那我帮你打听打听吧，要是时间合适的话，到时候，咱一起去。”
“谢谢赵总…”
“谢什么…唉，好了，你休息会儿吧，不说了。”
又拍了拍我肩膀，赵总才离开了小办公室。
我沉默片刻，再次打开了那个笔记本。
看了一会儿，办公室门再次被人敲响，进来的却不是赵总，而是财务部的女同事小敏。
小敏委婉的跟我说，赵总让她转告我， 刘主管的弟弟不一定会不会再来公司找我，我在这里呆着，有危险。
虽然小敏没说，是我有危险，还是公司有危险，但想到赵总刚才说的话，我也懒得猜了。
正好身上有些疼，衣服也有些脏，是该回家整理整理了。
于是我便拿着刘主管的笔记本，走出了小办公室。
一到大厅，我就听到财务室那边在放音乐，是《想你的365天》。
除了音乐，还有淡淡的抽泣声。
听起来，女生们都在哭。
仔细想想，除了工作时间以外，我跟刘主管几乎没什么交集，我甚至连他住哪里都不知道。
连和刘主管关系最亲近的我都是如此，那些平时看到刘主管就没好脸色的女同事，对刘主管的感情，肯定更淡。
但是，这么突然的得知刘主管去世的消息，大家还是都哭了。
人有时候可能就是这样吧，虽然确实不是很亲近，可能在生活中根本没有交集，甚至在现实里从没见过面，但因为知道对方的存在，因为被对方的某些方面影响过，而且是好的影响，于是在那么突然的得知对方离世后，难免会伤心。
一路走好…
我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便打卡下班，离开了公司。
走进地铁站，站在电梯上，我忽然又想到了刘主管笔记本上的内容。
四号线…黄泉路…这两个东西，他为什么要写在一起？
赵总没骗我，我晕过去的时间并不久。
赶到地铁月台时，还不到早上十点。
这时间段，地铁站里空空荡荡，在等地铁的乘客，加上我也不到五个。
不多时，地铁的轰鸣声，把我飘忽的思绪拽了回来。
我看着从隧道深处逐渐亮起的车头灯，又看了看手中的软皮本，一时思绪万千。
上车后，趁着我这节车厢没有其他乘客，我便再次打开了刘主管的笔记本。
轮回…黄泉…死一个…救两个…
这些内容，给我看的一阵迷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内容，应该也是刘主管梦到的吧？
梁东瑜，崔藏弓。
他能知道崔藏弓的名字，我一点都不意外，除了本身就是个知名人士外，崔藏弓还是他深爱的弟弟的老总，他不可能不知道这名字。
但他怎么会知道梁东瑜呢？梁东瑜等于崔藏弓，是什么意思呢？他知道崔藏弓会把长弓集团交给梁东瑜？这个‘等于’，说的是以后的梁东瑜和过去的崔藏弓彼此间的身份地位？
真是这意思的话，他能从什么渠道知道这些事呢？
通过他弟弟知道的？
要是他弟弟连这么机密的事都能知道，那他弟弟怎么可能会被长弓集团辞退？
死一个，救两个。
除了救我，还救了谁？
直到地铁抵达终点站，我脑子里还是一堆问号。
下车后一走出地铁站，我才注意到，今天天气不错。
阳光下，我眯起眼睛看向远处的青衣巷。
连片的大树似乎形成了一把大伞，把阳光挡在了青衣巷外。
没有天堂，没有地狱，转世是在青衣巷内…
转世？崔藏弓的棺材？崔藏弓等于梁东瑜 ？
梁东瑜消失又出现在地铁上后，他真的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与我有关的记忆也全都消失了。
难不成，刘主管笔记里的意思是，梁东瑜是崔藏弓的转世？
可转世有直接转这么大岁数的吗？按道理说，不应该从零开始，先转成液体再一步步长大吗？
看着青衣巷，忽然冒出这些念头后，我刚觉得自己确实有点睡眠不足，缺觉了，脑子都不正常了，却又鬼使神差的想起了曾几何时，李院长对‘外面世界’的描述。
李院长老早就不止一次说过，外面，和福利院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福利院像是个蛋壳，虽然也很脆弱，但在把我们这些孤儿和这个世界隔绝开的同时，还能保护我们。
外面的世界太复杂了，充斥着各种我们没见过的，无法理解的东西。
这些东西中，有相当一部分，都很危险。
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对李院长这些话的态度，也在不停的变化着。
从最初的听到就害怕，到后来的叛逆，想要主动挑战那些未知的恐惧，再到听烦了这些无意义的描述，一直在变化着。
但真到了必须钻出蛋壳，步入社会时，这些话对我们这些孤儿的影响，却是根深蒂固的。
所以我一直活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惹到了李院长说的那种‘未知的危险’。
只是，蛋壳外的世界到底有什么，那些危险具体又是什么，李院长从来没说明白过。
她只是告诉我们，去了外面，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许多原本只存在于我们想象里，甚至超出我们想象的东西，其实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么说的话，难道真有轮回转世这一说？世上真的有鬼？
那楠荷小时候见过的‘那个东西’，难道真的是鬼？
但那可是她在福利院里面看到的啊…
看来，我真的需要回一趟福利院，我有很多话想问李院长。
不过，这要等刘主管头七结束了。
他头七之前，我也许只需要专注于一件事，那就是把自己身体养好。
刘主管梦对过他没见过的我的经历，刘主管梦对过当时还没发生的未来的事。
所以，如果这笔记本上的内容，记录的也是他梦里见过的场景的话，那，他头七那天，我就该负责把这笔记本里的某部分内容，变成现实。
报仇…
他头七那天，那个光头真出现的话…别的不说，这个货的体能可不弱，我得把自己也加强一下。
我得亲手给刘主管报仇。
我没想过要报警，原因有三。
一是随着李院长昨晚那通电话过后，和她有关的许多记忆，也都回到了脑海里。
我还记得，她经常提起的一个观点就是，外面的人很复杂，并不值得百分百信任，尤其是某些公职人员，更是不能相信。
因为一旦信任了他们，很多时候，就等于彻底失去了主动权。
到了那时，人家就算不帮我处理事情，我也只能忍着，甚至会失去自己去处理的权力。
二是通过昨晚那俩警察的表现，我深刻感觉，我的话，他俩未必会信。
他俩本来就觉得我有嫌疑，甚至还想象出了我跟刘主管之间存在着竞争矛盾。
现在，时间刚过去一天，刘主管尸骨未寒，赵总就把我抬到了刘主管的职位上，这要是让那俩警察知道了，他俩不得相当兴奋的以为自己全猜对了？
到那时，我就是拿出刘主管的笔记本，想以此作为证据来替自己辩解，估计警察也不能信。
他们要硬说这些词组都是我写的，我可没能力自证清白。
至于最重要的第三点，则是因为，刘主管在笔记里说了，要我‘保密’。
我不知道他要我保密的原因，但我相信他。
何况严格说起来，这些内容，能算是他写的遗书了，无论如何，都该尊重他的遗愿。
拿着笔记本回到家，又翻看了一会儿，躺在床上，在补觉和出门跑步提升体能之间犹豫了没多久，我就选择了比较不容易猝死的选项：补觉。
要提升体能，不急于一时，何况我昨晚一分钟都没睡，身上脸上也还有一堆伤，这就开始跑步，跑慢点我能把自己跑进急救室，跑快点也许就直奔火葬场了。
闭上眼，翻来覆去的折腾许久，终于找到个不算太疼的姿势，我才逼着自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