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司机
“这孩子，跟你聊工作呢，怎么分不清个轻重缓急呢？”
很难得的，听我提到司惊鸿，刘主管竟然还能把话题拽回工作上，一时之间，我由衷的在心里夸了一句：不愧是刘主管，要不怎么您三十岁还单…不是，要不怎么您三十岁就能当上主管呢，真敬业。
看来，该来的确实逃不过，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嗯，小王他俩把龙哥分给我了。”
刘主管点点头说：“嗯，那你跟他联系过了没？”
我实话实说道：“还没呢，这不是我重新接回来的我自己的客户还有些乱嘛？这两天光忙着…”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刘主管打断我道：“按之前约好的，昨天这位龙哥就该补货了，但他一直没联系咱，正好，你现在给他去个电话，问问咋回事吧，争取让他抓紧补货。”
“现在？”
我有点犹豫的说完，刘主管不解的问道：“不然呢？这么重要的客户，你还不抓紧？小光你怎么了？平时工作不是挺努力也挺细心的嘛？”
“哦，行吧，我这就去联系。”
说完，我回到自己工位，拿起那部工作手机，想了想，还是拨了过去。
不多时，电话那头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喂？”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刚睡醒。
我对着手机礼貌的问道：“您好，是龙哥吧？”
手机那头稍显不耐烦的说：“是我，你谁”
我保持着礼貌说道：“龙哥您好，我是小封啊，赛文日化那个小封，咱见过的，那啥，我给您打这电话是跟您说，咱们公司人事调动了一下下，以后您这边由我负责对接，您再有什么事儿打这号码找我就…”
“不是，我找你干嘛？小司呢？”
龙哥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明显的不悦和疑惑。
我实话实说道：“啊，小司她…有事离职了，您有啥事找我是一样的，我…”
“离职了？找你也一样？你跟小司哪儿一样了？你跟她长的一样？”
龙哥再次打断了我的话，我耐着性子说道：“没有没有，我是说，您需要什么服务找我就行，我…”
“需要什么服务？我需要小司服务，找你？你贵姓啊？”
虽然龙哥说的是‘你贵姓’，字眼写出来还挺礼貌，但从他的语气我听的出来，这三个字翻译过来的意思肯定是：你算个什么东西？
但他毕竟是客户，想到赵总曾经教育过我们：客户就是智障，一定得哄着。于是我最终还是耐着性子，尽量平静的和他继续聊了起来…
不多时，通话结束，我放下手机，平稳了一下心神，起身走到刘主管办公室前，敲门进屋，对刘主管说道：“刘主管，给龙哥打过电话了，龙哥那意思是，他只认司惊鸿，要是没有司惊鸿，他不光以后都不会再从咱公司进货，之前库存的还没卖出去的货，他也要退回来，该说的我都说了，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就只认人。”
老实说，对于龙哥会这么说，我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如果没有司惊鸿的话，我们公司根本拿不下他。
司惊鸿还没辞职时，我也略微见过她是怎么做账怎么谈单的，说真的，论专业水平和脑筋转速以及面对客户时的应变速度，她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在能力方面，我和她根本没有可比性。
所以，她能搞定的龙哥，我应付不过来，我自己心里也很坦然。
是的，我就是不如司惊鸿，怎么着吧？
而跟刘主管开口说这话之前，我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司惊鸿一走，龙哥这客户估计是保不住了，刘主管想骂就骂我几句出出气吧，只要别扣我工资就成。
没想到的是，我说完后，刘主管竟然表现的异常平静。
他手里拿着个小纸片，一边摆弄，一边皱眉深思，等我说完后，过了老半天，他才缓缓说道：“这种情况，倒是和赵总…还有我，预料的差不多，毕竟龙哥本就是小司谈下来的，而且从专业能力和个人魅力方面来说，小司也可圈可点，不然，我和赵总也不会都…都那么看好她。”
我拍马屁道：“您说的对，您和赵总眼光真好，要不怎么说您二位都是咱们公司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呢。”
唉，爱咋咋地吧，只要别把龙哥的事迁怒到我身上，你说司惊鸿倒追过你我都能装的很信很信。
“嗯，你说的很对…”刘主管相当认真的说道：“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小司，只要找到她，许多事，许多谜团，也就迎刃而解了，虽然，为了我，即使找到她，她可能也不会再回来上班，但该找还是要找的。”
我说道：“您说的对，您这话说的真是字字珠玑振聋发聩，不愧是您啊。”
刘主管点点头说：“嗯，你说的也对，那，在找到小司之前，龙哥这边，还是先由你负责，你一定要把他维护好。”
“啊？”
听到这任务，我一时有些傻眼。
找到司惊鸿？这可是遥遥无期的事，搞不好到我们公司倒闭都找不到她，冲龙哥刚才那气势，我维护的住他嘛？
“我明白…”刘主管继续说道：“这任务对你来讲，可能有点难度，但，除了你，你看公司里还有谁能胜任这事儿？别忘了，你们几个业务员里，我可最看好你，我相信你肯定不会让我失望，对不对？”
听到刘主管这么说，我明白，这件事已经不可能会改变了，这任务不管我能不能完成，都已经归我了。
于是我只好无奈的说道：“行吧，那…反正我尽力吧，万一没搞好，您别怪我。”
刘主管说道：“唉，有什么怪不怪的，事在人为嘛…”
心不在焉的说完，刘主管便轻轻低头，把视线固定在了他办公桌的一部手机上，对着这部手机看着看着，刘主管竟然看的有些入迷。
片刻，眼看刘主管还没回过神，我只好主动说道：“咳咳…那个，是司惊鸿的手机啊？刘主管您在睹物思人啊？”
刘主管“啊？”了一声，终于回过神看向我，接着连忙否认道：“没有没有，我…我…”
说到这儿，刘主管的视线再次定格，但这次看的却不是那部手机，而是他自己手里那张小纸片。
“刘主管？您咋了？这纸是…”
我刚说到这儿，刘主管忽然把那张纸片往桌上一拍，站起身，一边走向我旁边的文件柜，一边风风火火的说道：“这是上次我请你吃热干面时开的发票，还没来及找赵总报销，刚刚你给我提醒了，我忽然发现，这上面的号码…”
一边说着，刘主管一边从文件柜里拿出一份放在最外层的文件袋，熟练的打开后，刘主管继续说道：“小光，这是小司留下的个人资料，你看着她留下的手机号，听我念！”
说完，刘主管把那份资料塞进我手里，自己转回办公桌前，拿起那张报销凭据，念了一个号码。
他念完后，我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份资料，一时有些傻眼。
刘主管问道：“怎么样？我刚刚念的跟小司留下的手机号…”
“一样，完全一样…”
我说完，刘主管一拍桌子，说道：“走！跟我去那家十全小吃店！”
说完，刘主管迈步就朝外走去，我立刻紧跟其上。
刘主管的战意很足，在赶往公交站的路上，除了走的大步流星，让我需要时不时小跑才能跟上外，他还拿出了先天聋哑的气势，面对我问的所有问题，全都跟没听见一样，根本不搭理我。
直到我俩终于坐上公交车，甚至还很好运的抢到了挨在一起的两个座位，刘主管才终于把那张报销凭证交到我手里，让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张报销单，是那家十全小吃店自己订制的。
虽然我也不明白，一个盗版小吃店为啥要订制这种东西…
在这张报销单的一角，有两个手机号。
其中一个是用圆珠笔手写的，另一个是原本打印在上面的。
但这被打印出来的手机号，却被划了一条横杠。
看的出来，是有人用同一支笔先划掉了打印的号码，又写了一个新的号码。
两个手机号我都不认识，但被划掉的那个我却挺有印象，因为刘主管刚刚念的那串号码，就是这个。
也就是司惊鸿留在公司里那个空号。
一时间，我心头忽然冒起一股很古怪的错落感。
司惊鸿那么优秀神秘的一个女人，怎么就跟这种路边摊扯上关系了？这根本不搭啊。
看着这号码，我甚至觉得，这…这简直是拉低了司惊鸿在我心目中的档次。
这种女人，怎么能跟我吃一样的路边摊呢？
“是…只是碰巧了吧？”
我相当怀疑的问了一句。
“是不是碰巧，问问就知道！”
刘主管说的斩钉截铁，语气之中很有一股想要兴师问罪的架势，一时间，男子气概尽显，连他被风吹起的那几根头发，都充满了专属于他的杀气。
忽然，我看到刘主管的头发又被风吹掉了一根，于是我赶忙扭回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许久，终于到了那家小吃店所在的公交站，下车后，刘主管气势汹汹的朝着那边就走了过去。
一直走到正门口，迈步进门的一瞬间，刘主管原本挺直的腰背顿时弯了下来，原本杀气腾腾的脸上也带上了一丝客套笑意。
“两位啊？吃点啥？”
此刻才上午十一点，还不到吃饭时间，店里空空荡荡，只在角落里坐着一个客人，看到有人进店，店老板叼着烟懒洋洋的问了一句。
刘主管客气的说道：“不是不是，不吃饭，想问您打听点事。”
“不吃饭啊？”
老板爱搭不理的说完，扭头就要走。
刘主管赶忙叫住他道：“老板您别急，真的，想问您点正经事，您看这个…这个发票，是您这儿的吧？”
店老板眯起眼看了看刘主管手里的报销单，说道：“是啊，是我们家的，怎么了？哦…我想起你俩了，上次来吃四川热干面的那两个是吧？这报销单咋了？不好使啊？”
刘主管说道：“随便哪儿的面吧，不是，我是想问问您，这上面这手机号是咋回事，就划掉这个，这啥意思？”
老板说道：“这个？啊，以前的手机号，换了，就划掉了，这玩意儿印多了，也不能扔了啊，这可都是钱啊，咱们做生意就得讲究个过日子，是吧？你到底问这干啥？”
“这以前真是您的手机号？您什么时候换的？为什么换？换完给谁了？”
刘主管着急忙慌的问完，店老板慢悠悠的说：“换了有一年了吧？想换就换了呗，换给谁了…这我哪儿知道？不是，老兄，你打听这干啥？你想买这号啊？那你找移动去啊，我只卖饭，不卖号，要不你先点个饭？”
“不是不是…”刘主管似乎在疯狂开动脑筋，他皱眉咬牙好一阵，那表情都有点吓到店老板了，他才终于开口道：“老板，直说吧，您认不认识一个叫司惊鸿的姑娘？您跟她什么关系？”
“哎你别乱说啊，我可不认识什么姑娘，我可是正经人，我对我老婆很专一的！”
说着，店老板扭头看了一眼玻璃后面的厨房。
在那里，一个比老板还要强壮三分，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女人，正在用一把大号剁骨刀，劈砍着案板上的大骨头。
终于劈开后，这女人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舔了一下溅到嘴角上的血。
“咦…”
刘主管和店老板同时发出一声感叹，两人各自打了个寒颤，接着互相一对视，一瞬间，两人仿佛终于遇到知音的伯牙子期一般，眼神之中充满了对彼此的认可，于是立即很有默契的往旁边挪开几步，比刚才亲密许多的继续聊了起来。
至于我，在确定刘主管暂时不会分神后，便走到了这饭店唯一一位客人的对面，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他。
这位客人反戴着一顶鸭舌帽，正在大口的吃着碗里的热干面，看起来吃的很香。
我坐到了他对面，他也毫无反应，继续饿死鬼投胎一般，疯狂的吃着。
“哎，大哥，那天晚上，谢谢你把我从那种鬼地方送出来啊。”
我看着这反戴鸭舌帽的中年男人，真诚的小声说了一句。
男人仿佛没听见一般，又猛吃了好几口，才抬起头，冲我露出个仿佛没心没肺的笑容，说道：“哟，认出我了？”
我说道：“虽然不是救命之恩，但也是个恩人，何况我还没付车费呢，不敢忘了您…”
“瞧你客气的…”
碗里的面终于吃完了，他擦了下嘴，点上根烟，面带笑容的抽了一口才说道：“你不欠我什么，不用谢我，要谢，谢我家小姐便是，小姐让我接你，我就接你；下次小姐让我杀你，我也会杀你，哦，对了，我家小姐，就是你们这帮货嘴里的…司惊鸿。”
“所以，你今天出现在这里，不是碰巧？”
我压抑着紧张和激动问完，这人笑道：“瞧把你给聪明的…对，是专门来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