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鬼脸
“哎？梓萱！你会说话了？！”
听到肖梓萱的话，大妈比谁都激动，她两步上前，一把抱起肖梓萱，说道：“快，叫姥姥！叫姥姥！”
只可惜，说完这相当简短又含义不明的几个字后，肖梓萱就再次陷入沉默，完全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
眼见肖梓萱已经回到了家人身边，而这位大妈真的是怎么看怎么烦，所以我便再次准备离开。
只可惜，平和警察似乎很想一口气把这起案子彻底办完，所以看到我要走，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了一堆大道理。
看到警察态度这么好，我只好无奈的答应他，再配合他们一会儿。
不过因为本身对这大妈的厌恶，所以我配合的相当敷衍。
时间，场景，台词，各种对，对到最后警察终于确认了，在第一次遇见肖梓萱之前，我跟这一家人，确实完全没有任何交集。
十八岁之前，我基本没离开过福利院。
偶尔离开，也是院里搞的集体活动，我会和其他小朋友在管教人员的带领下，一直集体行动，同时也会按照要求，尽量避免跟外面的人接触。
那时，没人敢私自离队，因为对我们来说，福利院就是家，管教人员即是老师也是家长，谁要是私自离队了，轻则饿一顿肚子，重则…往后要一直饿肚子，直到饿死。
当然，这种户外活动的频率非常低，一年也就能搞个一两次，其他时间，我们都是在福利院度过的。
所以我很确定，十八岁之前，我肯定没见过肖梓萱家的任何人。
而肖梓萱的姥姥也直白的告诉警察说，她们家的任何一名家庭成员，都绝对没去过福利院那种不吉利的地方。
所以，在我十八岁之前，我和她们家，肯定没有过任何交集。
至于从十八岁到现在，我也和这大妈对了对，依旧没有产生交集的可能。
对这一点，我是相当确定的，但这大妈似乎有所怀疑。
她不停的问我，有没有在过去的某段时间，追求过她那个实际年龄比我大十几岁的美丽女儿？
在她女儿成为她眼里的一线网红，成为光宗耀祖的大人物后，我是不是也成为了她女儿的粉丝？
成为她女儿的粉丝后，我是不是时常很变态的尾随她的女儿，后来我的变态行为被肖梓萱发现了，肖梓萱年纪小不懂事，把我当成了她妈妈的跟班，是她们家的自己人，所以肖梓萱才会来找到我的。
在我连续郑重否认了三遍后，这大妈要我对着我没见过面的父母发誓，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她才肯相信。
我没发誓，我当着警察的面骂了人。
用纯脏话骂的。
如果是十八岁之前，我骂的每一个字眼，都能换来一顿花样不同的体罚。
也许是我骂的实在难听，这大妈也急了，跟我对着骂了起来。
于是，警察也不再忙着分析肖梓萱两次主动找我的原因了，只顾着劝架了…
劝了一阵，眼看我跟这大妈相见恨晚谈兴正浓，谁也没有要妥协的意思，警察只好把我单独带进了另一个小房间。
在这个房间里，我没对这警察发脾气，而是和他认真的谈了一会儿。
通过这场谈话，我倒是得到了一些新信息。
肖梓萱的妈妈和姥姥，都是寡妇，他们家没男人。
大妈的老公是死了，肖梓萱妈妈的老公是跑了。
至于为什么要跑，什么时候跑的，跑的有多快，跑的时候穿的是什么牌子的跑鞋，警察都没说。
那场直播里展现的所有内容，都是完全真实的，肖梓萱妈妈的眼睛，确实被挖了出来。
她妈妈现在还在医院，眼睛重新装了回去，但能不能正常用，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自从肖梓萱妈妈当网红赚了钱后，她姥姥就跟着鸡犬升天了。
这大妈辞掉了原来的工作，每天闲着没事就专心花女儿的钱。
对她来说，这种钱来的实在太容易了，所以她花起来也丝毫不心疼。
除了那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束外，这大妈还给自己报了很多‘班’。
广场舞班，交谊舞班，拉丁舞班，优雅女人气质培养班等等。
今晚，这大妈就是因为忙于跳舞，把女儿丢在了医院，把外孙女独自丢在了家里，这才给了肖梓萱机会，让她能够出门找到我的。
也是因为我报了警，警察通知这大妈让她来派出所，导致这大妈无法继续她的舞蹈大业，搞的她本就心情不好，所以在面对我时，才会满嘴没一句人话。
听完警察的解释，我算了一下时间。
这大妈来派出所时，都快十一点了，谁家正经舞蹈班能开到这么晚？
话说回来，这么晚了，地铁早就停了，今天肯定又要打车回去了，唉，钱啊…
警察的意思我很明白，他不停的贬损这一家人，其实就是为了让我心里舒服点，好更用心的配合他们工作。
听警察说完，我也明确表达了我的态度。
对我来说，这事儿本就是无妄之灾。
我和这家人压根就不认识，肖梓萱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能那么精准的连续两次找到我，我都不知道。
而且我也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
对于我的说辞，警察没有任何怀疑。
警察也相信，在这件事情上，我绝对是无辜的。
而且眼看那位大妈那么难沟通，所以在商量一阵后，我和警察最终决定，今天就到此为止，我可以回家了。
警察会单独教育一下那位大妈，让她看好自己的外孙女，争取不再发生类似的事。
如果再发生的话…只要肖梓萱不伤害我，那就到时候再说。
似乎是因为那场直播的原因，所以警察在说这话时，表情相当严肃，仿佛这五岁的小女孩真有能力伤到我似的。
我谢过警察的善意提醒，走了下流程，便准备离开。
至于那位大妈和肖梓萱，此刻还呆在另一个房间里。
警察问我要不要跟那位大妈告个别？我反问警察你猜呢？
警察没多说什么，面带微笑的把我送到了大门口。
离开派出所，我直接打上车，回了家，洗漱睡觉。
转过天一早，我准时起床，准点上班。
到公司后，刚开完晨会，刘主管就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跟我谈了好半天。
不过，总结起来，刘主管只说了一个重点，那就是，昨晚酒桌上他说的话，我一定要替他保密，对谁都不能说。
在得到我的再三保证后，刘主管终于放过了我，让我回工位去工作。
至于他自己，则因为‘有事’，直接离开了公司。
其实我原本还想问问他，关于他说的梦见司惊鸿那茬的，但他走的实在太快，没给我机会。
回到工位，终于忙完老客户的事情后，我不得不拿起了那份原本属于司惊鸿的客户名单。
打开名单，刚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名字立刻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这个客户，平时我叫他‘龙哥’。
这位龙哥是有一些实力的，所以本就是我们公司的目标客户。
但在司惊鸿出现之前，我们一直没能拿下他。
刘主管亲自出马过，小李跟小王也试过，都谈不下来。
最终，赵总把这位龙哥分配到了我头上，由我全权负责。
接受这项任务后，我前后至少去拜访过不下十次，但别说拿下他了，有时我甚至都见不到他。
大概两个月以前，我最后一次去拜访了这位龙哥，依旧一无所获。
一个月前，司惊鸿入职我们公司。
在经过简短的培训后，似乎是为了让司惊鸿感受一下我们这职位的难度，所以，赵总给司惊鸿安排的第一个客户，就是这位龙哥。
那天上午，刘主管带着司惊鸿一起去见了龙哥。
那天下午，司惊鸿带着十万块的订单回到了公司。
那天晚上，赵总专门请全体员工吃了个饭，也算是正式欢迎司惊鸿加入我们公司。
要知道，在公司原本的计划里，能从龙哥手里谈出两万的订单，就算大功告成了。
十万，这是赵总都不敢想的事。
也就是从这天起，小李跟小王开始私下造起了司惊鸿的黄谣。
虽然那天明明是司惊鸿和刘主管一起去谈的，但小王跟小李就跟完全看不见刘主管似的，在他俩编造的细节丰满的黄谣剧情里，完全没有刘主管的戏份。
也是因为都知道有刘主管的陪同，所以公司里的其他同事都明白，小李跟小王编的那些黄谣根本就是瞎扯淡。
所以大家顶多就是劝他俩管好自己那两张破嘴，当心祸从口出，而对于他俩编的内容，根本没人当回事…
现在，司惊鸿走了， 我心心念念谈了好久都没谈下来的龙哥，终于归我了，这感觉…怎么这么让人不踏实呢？
我看了看小李跟小王，他俩一个正在给客户打电话，另一个正在收拾东西，看起来是要外出。
虽然我没看过小李跟小王分到的客户名单，但根据之前和司惊鸿的几次闲聊，再加上本身对市场的了解，我基本能确定，这个龙哥的进货量，绝对能算是近期最高的一个，而且是断崖式的高。
换句话说，也就是潜力最大的一个。
这样的客户，那两个货竟然毫无怨言的就让给了我…这客户要是没点毛病，那就肯定是小李小王有毛病。
怀揣着这份怀疑，一下午时间，我都没和这位龙哥联系，没告诉他，司惊鸿已经离职了，现在他这边的业务由我负责对接。
能拖一天是一天，拖不动再说拖不动的。
下班后，我重新坐上四号线。
地铁平稳准时的开到我家那一站，走出地铁站后，我下意识的四周看了一圈。
很好，没什么人…起码没有一个五岁的小姑娘。
按照原定想法，我重新踏上了连接青衣巷和我小区之间的那条路。
今天有点起风，风起沙扬，这场景让这条本就荒凉的路变得更荒凉了。
一路走到那个地铁站口，我又环视了一下四周。
依旧没看到肖梓萱得身影。
就在我松了一口气，准备这就进入地铁站时，一股很奇怪的感觉忽然漫上心头。
我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我。
这种感觉成功的拦住了我，我再次环视四周…却依旧没看到任何人。
想了想，我往地铁站里面看了一眼。
和上次一样，站里的钨丝灯都是亮着的，里面的场景很清楚，能确定没有人。
那这种感觉是从哪儿来的呢？
我站定脚步，第四次环视四周，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也许…是让肖梓萱搞的，我有点疑神疑鬼了吧？
想到这里，我自嘲一笑，没再管那种感受，转身进了地铁站。
这里的一切都和上次来时一样，毛坯没人修整，垃圾没人清理。
简单的查看过第一个平层空间，确定一无所获后，我就继续向下，直奔候车月台。
来到这里后，我想都没想，就径直走到了之前看见司惊鸿和老姜的那个位置，再次朝那边看了过去。
这次，那边一个人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我心情顿时有些复杂，隐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好像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失望。
想了想，我迈开脚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只有我一个人的地铁站，空气安静的有些压抑，风声，自己的脚步声，很遥远的地铁轰鸣声。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声音了。
不多时，我走到了最后一扇地铁安全门前，也就是我之前看到司惊鸿和老姜站立的位置。
看了看四周，我又看了看上面和下面。
什么特别之处都没有。
看着看着，我忽然想起了之前见到老姜和司惊鸿时，他俩那几乎一模一样的站姿。
说不上是基于什么心理，我挑好位置，学着他俩的样子，也笔挺的面对着地铁安全门，站定了脚步。
“我是不是也应该穿个风衣…”
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我便看向了玻璃安全门上倒映出的自己。
安全门后面是墨染一般的完全漆黑，这种光线下，玻璃门就成了一面暗色镜子，能完整倒映出我这边的一切。
只是有些色差，看起来更加阴暗。
黑暗玻璃门，昏黄的灯光…
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一会儿，莫名的，我忽然觉得自己这行为有点傻，于是就很突然的笑了一下。
但笑过之后，我却有些傻眼，因为镜子里那个‘我’的表情，好像跟我不太一样。
带着一丝不安，我收起笑容，轻轻往前迈出一步，又一步…直到我的脸几乎贴在玻璃上。
之后，我把手机屏幕也贴到玻璃上，缓缓上移，直到移动到我脸旁边，轻轻按下开机键，手机屏幕顿时亮了起来。
这份亮光，让我清晰的看到，在玻璃后面，和我脸重叠的位置，有另一张脸。
这是一张男人的脸，好像没有头发，也没有眉毛，脸上光秃秃的，眼神很凶，离我很近，似乎也紧贴着玻璃。
随着屏幕照亮他的脸，我俩四目相交，他缓缓咧开嘴，露出一口暗色牙齿，冲着我笑了起来。
这次，我没笑。
“卧槽！谁？！干嘛呢？！”
我被吓得后退好几步，刚对着玻璃破口大骂完，却忽然发现，玻璃的倒映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从倒映来看，这身影就在我身后，又是肖梓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