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正的终点站
我们公司这些业务员的工作时间安排，和其他员工不太一样。
有时为了见客户，我们刚开完晨会就得离开公司，一走就是一天。
有时为了赶一些订单，我们可能下班后才会回到公司，然后加班到深夜。
当然，这都算‘自愿加班’，没加班费。
这种前提下，在司惊鸿加入公司的这一个月里，我只赶上过一次和她同时下班。
巧的是，那天一起下班的，只有我们俩。
就是在那天，司惊鸿告诉我说，她回家也要坐四号线，而且也是到终点站下车。
我刚有点激动的以为她就住在我家附近，她却又告诉我，她说的终点站，不是我家旁边那个。
地铁嘛，两头两个终点站，既然不是我家，那肯定就是另一头那个了。
那天，我俩刚走到地铁口，她就被一个客户的电话叫回了公司，没跟我一起进地铁站，所以我俩一共也没聊几句。
关于她的家庭住址信息，我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在当时，我并不知道司惊鸿留在公司里的家庭住址是哪里，所以完全没意识到她跟我说的地址有什么问题。
但四号线的终点站，跟台中一路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距离远着呢。
而且想从我们公司去台中一路的话，根本不应该坐四号线，更不应该坐到终点站…
我说完自己这段经历后，刘主管当即瞪大双眼问道：“这么重大的事，你当时怎么没说？”
刘主管问完，我还没说话，赵总就骂道：“说什么说？怎么就重大了？！员工之间正常聊天还用跟你汇报？！行了！你俩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刘主管好像被赵总给骂傻了，听赵总说完，他憨憨的问道：“哦，好，那…那我俩该干嘛去啊？”
赵总瞪着刘主管说：“该干嘛？你说你俩该干嘛？！去四号线终点站找司惊鸿啊，你俩在这儿呆着，司惊鸿能自己冒出来吗？！还不快去！”
“好，好…”
刘主管唯唯诺诺的答应一声，我有些傻眼的问道：“赵总，您是认真的啊？四号线那头终点站可是观澜阁啊，这不是大海捞针嘛？咋找？”
“你有其他办法吗？”赵总瞪向我说道：“有没有其他线索或者办法？没有就给我去找！”
“好嘞！”
眼看赵总又要发飙，我赶忙答应一声，和刘主管一起逃出了小办公室。
观澜阁，是位于海边的一处景点。
不过这附近最出名的风景还不是大海，而是许多留存百年以上的老建筑。
在一百多年前的战争时期，滨海城曾被某西方小国占领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那些洋人真以为滨海城以后就是他们的了，所以在这里盖了许多很有他们国家风格特色的建筑，一副打算永久定居的德性。
也是因为要自己住，所以那些房子盖的倒是真结实。
后来仗打完了，战败的洋人们也卷铺盖回老家了，那些房子却留了下来，一直留到了一百多年后的今天。
现如今，这些被留存下来的房子中，有的在门口刻上‘某某故居’一类的文字，几经修缮，已经成了外地游客拍照打卡的取景地。
还有一些相对破旧，却又足够结实的房子，则被分割成一个个小单间，供人租住。
因为年代久远，设施陈旧，所以这些房子的房租都不高，甚至堪称廉价。
早些时候，刚听说这些房子的租金金额时，我一度还心动过。
但在对这些房子稍微有了解后，我就打消了这念头。
那可都是一百多岁的老房子啊，谁知道里面死过多少人。
闹不闹鬼的先搁一边，万一这房子里有一些前人遗留的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镜子后面藏个老照片啥的，估计也能吓到我…
所以…难道司惊鸿就住在这种老房子里？她一个人住吗？不害怕吗？
话说回来，那边这种房子的数量可不少，我和刘主管又都没有司惊鸿的联系方式，这可怎么找？
地毯式寻找？一共就我们俩人，这地毯能铺开的面积也不大啊…
坐在四号线上，我对刘主管讲了我对观澜阁那边的了解。
听我说完，想到司惊鸿有可能真住在那种老房子里，刘主管因为心疼，又陷入了无限伤感。
在被我一通安慰后，刘主管倒是很快就重新振作了起来，他大声对着车厢里的摄像头发誓，他一定要赚到大钱，给司惊鸿买个大房子，而且要买在大海边。
万幸，这会儿已经过了早高峰，地铁里空空荡荡，刘主管的大嗓门并没丢太多的人。
许久，地铁终于抵达终点站，我俩一起下车，充满期待的走出地铁站…然后就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儿了。
对于用这种方式寻找司惊鸿这件事，我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所以也没什么心理落差。
而且我深刻相信，赵总只是因为还在气头上，所以才下了这么不切实际的命令，他压根没指望我俩真能找到司惊鸿。
所以，我心里已经把这次行动当成了一场带薪旅游。
虽然刘主管的心情和我明显不同，但他也没有更多线索，于是，在我的有意引导下，很快，刘主管就和我一起沿街溜达了起来。
和煦的阳光，略微腥咸的海风，风格独特的老建筑，还有为了拍美照，在春天就提前露出大腿的姑娘们…
一道道美丽的风景，真是越看越感谢赵总。
漫无目的也不需要目的地的闲逛着，期间除了赵总时不时打电话骂刘主管外，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一直逛到正常下班时间，在接到赵总的又一通电话后，刘主管带着我重新坐上了四号线。
他回公司，我回家。
虽然今天一点正经工作都没干，完全就是闲逛，但不得不说，被太阳晒了一整天，多少还有点累呢。
回到家洗漱完毕吃完晚饭，躺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困意还没袭来，手机忽然一震，是刘主管发来的一条信息：小光，经过我和赵总的认真长谈，赵总也很认可我的理念，他也觉得，小司对公司非常重要，所以我和赵总一起决定，明天起，你和我继续一起去观澜阁附近找小司，明白？
呃…
我想了想， 给刘主管回信息道：咋找？还像今天这样溜达着找？
刘主管回复道：不然呢？你有更好的办法？
我刚想给刘主管回信息，建议他报个警试试，但忽然又觉得，报警的话，可怎么跟警察说呢？
就因为有个同事按照正常流程辞职了，所以就报警？
那警察不得逼我们抄二十遍八荣八耻抄完再告我们个妨碍公务啊？
想着想着，我不自觉的耽误了一点时间，结果还没等我回复，刘主管就又发来一条信息：眼下的情况有点复杂，经过我的建议，赵总今天让财务查了下小司留在公司里的银行账号，果不其然，也不对，这就有点太奇怪了，其他信息不对还可以理解，但这怎么也不对呢？要知道，这个户头稍有差错，她就收不到工资了，哪有人只想工作不想要工资的？所以这件事很奇怪，我猜，除了想跟我在一起外，小司这次辞职，可能还有其他难言之隐，所以，我们一定要找到她，问清楚，明白？
听完刘主管这描述，我瞬间想起了昨晚那个送了我一程，却没问我要车费的出租车司机。
只工作不要工资…这不是一样的作风嘛？
想到那个司机，我忽然脑子一抽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自己之前忽略的可能性。
那就是，既然四号线在到达我家这一站后，还会继续开到下一站青衣巷站，那，四号线位于我家这端的终点站，到底该算是我家这一站，还是青衣巷站呢？
之前司惊鸿跟我说，她家也在四号线终点站，但却不是我家这一站，所以我很自然的以为，她说的终点站，只能是四号线另一端的观澜阁站。
而那天，司惊鸿只是跟我说了这么一嘴，却并没跟我一起进地铁站，我也没看到她坐的是开往哪个方向的四号线。
也许…那天是我理解错了？
司惊鸿说的终点站，不是观澜阁站，也不是我家这一站，而是青衣巷站…
那昨晚我在废弃地铁站看见的那个她，也就不是幻觉了？
那个和她作风一样的出租车司机，难道真跟她有关？
司惊鸿其实是住在青衣巷？
这么一想，那个司机的出现，倒是合理了许多。
想到这里，我重新捋了捋昨晚的事情经过…
昨晚在废弃地铁站，我真的见到了司惊鸿，还喊了她一声，她听到了，所以，她也知道我当时在那里。
除了司惊鸿，昨晚也没有其他人知道我去了那儿。
司惊鸿怕我会在那里出意外，或者怕我走不出那里，所以就安排了她认识的司机，把我从那里送了出来。
这样一来，司机最后说的那句话也就合理了。
他其实也不想来接我，但因为有人让他来，这个人说的话他不能不听，所以他才不情不愿的赶来的…
合理，真合理。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昨晚在那个废弃地铁站，司惊鸿为什么不跟我直接相认呢？打个招呼也好啊。
而且她既然有心帮我，那为什么不直接亲自带我离开那里呢？
她又为什么要帮我呢？
司惊鸿…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青衣巷…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司惊鸿，青衣巷…六百年前的鬼故事…
想着想着，我干脆点开搜索引擎，再次搜索起了青衣巷。
不过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我在搜索时，加上了‘滨海城’三个字。
这次，总算查出点匹配的内容，不过内容的方向有点杂。
有提到那座地铁站的，说是原本就定好要在青衣巷附近正常开通一座地铁站，同时会对那片区域进行相关拆迁改建。
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这类新闻都没有后续报道。
至于那座地铁站废弃的原因，自然也查不到。
除了这类新闻外，还有不少跟青衣巷本身有关的花边新闻。
我顺着这些花边新闻的关键字，又上小视频网站搜了下，很快就发现，有不少‘探险网红’都曾去过那座地铁站。
他们去那里的原因，则是因为四号线的闹鬼传闻。
似乎是因为谐音是‘死’，所以从建成之前，整个四号线就带有一丝不祥色彩。
而且在四号线的建设阶段，隧道里确实出过不少事，闹出过远不止一条人命。
这些灾难发生时，本省其他城市的媒体都在疯狂报道，生怕滨海城的坏名声传不出去。
省内各市之间的城市友谊，在这些新闻里展现的淋漓尽致，感天动地，血雨腥风…
我简单浏览了一会儿后，随便选中一个网红的小视频看了起来。
视频内容很简单，这位网红在一个夜里，拿着照明设备去了那座废弃地铁站。
和我离开那里的方式一样，他也是把那扇门拽开一条缝，就钻了进去。
背景音乐渲染的很恐怖，解说也故意压低了嗓音，但视频内容实在是没什么看点。
除了他的手电比我的亮以外，他看到的那个地铁站的场景，和我看到的基本完全一样。
拖着进度条看完这条小视频，我还没想好再看点啥，刘主管的信息就又来了：怎么不回话？在忙？
我看着刘主管的信息，一时有点尴尬。
刚才只用意念回复了他，接着就把他给忘了…
于是我赶忙回复道：刚刚正好接了个客户电话，还有啥事？您说。
这次过了一会儿，刘主管才回复道：没什么事了，就是跟你说声，为了让咱俩专心找小司，所以我和赵总决定，你我以及小司的客户，暂时由小王和小李帮忙维护，咱俩可以安心的专心找小司了，没事了，你早点休息，明天等我电话。
看完这条信息，我立刻傻眼了。
安心？把我客户交给那两个王八蛋，我特么能安心才有鬼呢。
冲这俩货的能力跟品行，我的客户交给他俩，那特么能有好嘛？
恰在此时，小王忽然给我发来一条信息，点开一看，是一个猥琐贱笑的表情包。
我还没说话，他就又给我发来一条链接，接着又是一条信息：刘主管都通知你了吧？要想让你对你客户好，你可得好好听话哦（配表情：贱笑），抓紧，先点一下那个链接。
看到这条信息，我顿时翻了个白眼。
大爷的，这是把我客户当人质了啊？
但想到事情可能已成定局，我只好耐着性子给他回信息问道：这链接什么玩意儿？不是病毒吧？
小王回复道：真没见识，这是直播间的链接，快！邀请一个新观众我这儿就能领代金券，主播带货都不懂，你快点！
我撇撇嘴，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一下那个链接。
手机屏幕逐渐变成了一个直播间，很模板化的直播间，美颜严重的一位女主播，还有身后两个助理，以及…一个目测不超过十岁的小女孩。
看到这小女孩，我不由得打起三分精神，因为我见过她。
虽然换了衣服也化了妆，而且同样是美颜状态，但一看到她的眼神，我就认出了她。
是地铁上那个小女孩。
她的眼神还和那天一样，死气沉沉，仿佛没有一丁点活人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