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衣传说
4。
手机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一丢丢电量了，但思考了没几秒，我就毅然决然的按亮了闪光灯。
这里太黑了，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如果一点亮光都没有的话，我不光找不到离开这里的出口…还有点害怕。
这是彻底黑下来之后我才有的感觉，极致的黑暗能给人带来的，似乎只有恐惧。
临近午夜，陌生废墟，一片漆黑，还有远处那个很像司惊鸿的身影。
我把闪光灯对准刚才那个身形出现的方向，只可惜闪光灯亮度太弱，根本照不了那么远。
“有人在那边吗？”
我远远的喊了一声，只换来一阵回声，以及一些来路不明，让这里的恐怖气氛顿时上升一个等级的奇怪声音。
但却并没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3。
眼看手机已经发出低电量警报，而黑暗中也没有任何人回应我，一咬牙，我赶忙朝还没装地板也没装扶手的楼梯跑了过去。
不管了，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地面再说吧。
顺着残破的楼梯一路向上，很快就抵达了又一处平层空间。
依旧是毛坯状态，没有任何装修。
2。
电量继续下降着，我原地转了一圈，环视四周，除了残破的环境和一些建筑废料外，还看到几个路口。
凭我坐地铁一个月的经验来说，这些路口，应该都能通往地面。
1。
我瞅准距离我最近的一个路口，撒开蹄子就奔了过去。
进路口，继续跑。
0。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倒计时。
5…4…3…2…1…
终于，在我跑到这条路的尽头时，手机也自动关机了。
凭着手机生前最后一丝亮光的指引，我90度拐弯，在黑暗中，继续走了起来。
视觉失去作用后，我的其他感官似乎都变得异常灵敏了。
我闻到了很难闻的腐败气味，我听到了风声…甚至有风吹到了我的脸上，虽然很轻微。
继续走…极致的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丢丢亮光。
这亮光在我正前方的斜上方，很微弱，很遥远，但确实是亮光。
我明白，那亮光就是这地铁站的出口。
朝着亮光走了没几步，我脚尖就踢到一个阻碍物。
看来，是到了楼梯口了。
抬脚，上楼梯…
楼梯爬完，终于顺利抵达地铁口，周围也更明亮了一些。
借着地铁站门玻璃透进来的亮光，我除了能看见自己附近的大体情况外，还能透过那玻璃看到外面的情形。
外面…也挺暗的，灯光寥寥无几，星星点点的好似鬼火一般。
照亮地铁站的光，完全来自于天上那半轮明月。
我几步走到正门前，攥住门把手用力一拽，一阵铁链声顿时‘哗啦啦’的响了起来。
在此刻的极度安静之下，这略显突兀的铁链声着实吓了我一跳。
低头一看，是拴在外面门把手上的铁链锁。
还好，这铁链锁的尺寸相当随意，我甚至不需要破坏它，就能把门拽出一条足够我轻松出入的缝隙。
看到这一幕，我一边有些哑然的往外钻一边心想，这锁装的，有啥意义？只针对胖子啊？
这么说，要是今天换了我家刘主管的话，倒是肯定出不来。
顺利钻出门缝后，我长出一口气，仔细看向了周围。
天空很干净，明亮的半月，零散的星光。
周围很辽阔，好像是一片农村，有田野，有平房。
夜色中，附近看不到任何高层建筑。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地铁在抵达终点站后还要继续开到这里？这里距离我租住的小区有多远？
这片我从没来过的地方带给我的感觉，不止是陌生，还有一种很荒诞的时空错乱感。
因为在我的认知里，滨海城范围内，不应该有这么落后的地方。
没建完的地铁站台，古旧的村庄…我不会真穿越了吧？
借着月光，我低头看了看。
脚下同样是没进行任何装修，光秃秃的一个水泥小平台，平台四周杂草丛生，周围全是土地，在平台的正前方，有一条一看就是被人踩出来的羊肠小道。
看这意思，平时还经常有人出入这里？
带着一丝疑惑，回头看了一眼黑洞洞的地铁站入口，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转回身，一步踏进了那条小路。
顺着小路走了好一会儿，周围依旧是一片荒野，看不到更宽的路。
就在我考虑是不是要给自己换个方向时，远处忽然出现了两点别样的亮光。
是车灯，有车开过来了。
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充满现代气息的光亮，我顿时激动万分，对于此刻的我来说，这哪儿是汽车啊，这明明就是救苦救难的奥特曼啊。
这一刻，我相信了光的力量…
似乎是路况有些糟糕，这辆汽车不仅开的很慢，而且还一颠一颠的，远远看着倒是挺欢快。
我朝着那辆车小跑几步，不由得咧开了嘴，因为我看到了这辆车除了车灯以外，还亮着第三盏灯。
那是一盏红色小灯。
明白了，这是一辆空出租车，红色小灯是空车提示牌。
这回我算是得救了。
接下来，我一边跑一边喊，很快就吸引了那辆奥特曼的注意力，让它在距离我不算太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又是一阵小跑，终于跑到车旁边，我顺势抓住车门把手轻轻一拽…没拽开。
我有些纳闷的看向漆黑的车窗，车窗缓缓降下，驾驶席上一个司机大叔眼神无比惊恐的看着前方，嘴里轻声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半个月没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我行的正坐的直我宰客只宰外地人我堂堂正正我不怕，我好歹没杀过人反正肯定不是来索命的我不怕…”
“大叔…”
我冲这司机问道：“您…您把我当鬼了？”
司机缓缓转头看向我，诚恳的问道：“你不是啊？”
我相当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刚想说话，司机却看着我的白眼说道：“咦！死不瞑目哎！太可怕了，赶紧跑！”
司机说完就要发动汽车，我赶忙解释道：“我是人！大活人！大哥您别逗了行不？这什么年代了咋还这么迷信呢？世界上哪有鬼？我要是鬼我刚才不得飘着过来？我用的着跑那么费劲？”
“你真是人？”司机充满怀疑的问道：“那这大半夜的你咋从这鬼地方冒出来了？”
我说道：“说出来您可能不信…”
司机说道：“你先说。”
我说：“我是地铁坐过站了。”
司机：“…”
我：“…”
司机：“…算了，上车吧，能磨叽这么半天，就算是鬼，估计你也是没超能力的初级鬼。”
我轻叹一声，终于顺利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小伙儿你上哪儿？”
车载音响里播放着节奏轻松的流行歌曲，这歌曲也让我放松了不少。
司机问完，我回答完我小区的名字，接着冲他问道：“大哥，您真相信世上有鬼啊？那您咋还敢大半夜的出来跑活儿？”
司机发动汽车，用比刚才平静许多的语气说道：“也不是说信那个，主要吧，你刚才那张牙舞爪鬼喊鬼叫的，咋看也不像一般人类啊。”
“啊？”
我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奔跑时的姿态，一时多少有些尴尬。
对那个地铁站的恐惧，加上我怕这辆车看不见我直接跑了，所以我刚才确实有点张牙舞爪。
司机接着说道：“而且关键是吧，要在别的地方遇见你，那就算是大半夜也无所谓，但是，这里…对了小伙子，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不？”
我诚实的说道：“不瞒您说，我真是地铁坐过站了才跑到这儿的，所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哎？大哥，听您这意思，这地方还挺特别？”
司机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坑坑洼洼的路面，紧握方向盘，说道：“是啊，这里可不是一般地方，这个地方啊，叫青衣巷。”
“青衣巷？”我说道：“名字挺好听啊。”
司机嗤笑一声说：“好听管啥用啊？这么说，老弟你是外地来的？之前完全没听说过这里？”
我摇摇头说：“没听说过。”
听到我这么无知，司机仿佛也来了兴致，他当即滔滔不绝的说道：“说起这青衣巷啊，那可真不是一般地方，外地人只知道咱们滨海城有十大鬼楼，但和这青衣巷相比，那些鬼楼算个屁，这青衣巷，能算是个城中鬼村了。”
“鬼村？”
我下意识的重复完，扭头看了眼窗外。
夜色似乎更深了，黑暗之中，仿佛隐藏着无穷无尽的怪兽，它们正在猫耍老鼠一般盯着我们这辆出租车。
“传说在六百年前，一个走街串巷的草台戏班来到这里，在这里接了个大活儿，连唱好几天，唱着唱着，这戏班里的一个青衣啊，就跟本地一个少爷看对眼了…
“嘿，那大青衣真不是一般人，身段长相，唱念做打，都是一等一的上好啊，可这一个情字，却误了她的一生…”
司机说到这儿，我问道：“您这说的，怎么好像您亲眼见过那个青衣似的？”
司机没理我，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可戏子终究是戏子，即使是那倾国倾城的大青衣，在少爷家人眼里，她还是个戏子，属于下九流，所以啊，这份婚事，少爷家里自然是不答应的。”
我试探着接嘴道：“然后，少爷和那位大青衣背着少爷家里人，私定终身，后来被少爷家里人知道了，他家里人就棒打鸳鸯了？”
司机终于又扭头看了我一眼，冲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撇撇嘴，没解释。
这故事…实在是太老套了，听完第一句我就猜出了后续剧情。
见我没说话，司机便自顾自说道：“这棒打鸳鸯，打的可是真狠啊，大青衣脱离戏班，独自留在了这里，没了戏班，也就等于没了娘家…没人罩着，被人打死了也没人管…”
我再次试探着说道：“大青衣死后，鬼魂不散，还时常有人在这里看见她的身影，久而久之，就有了青衣巷这名字？”
这次，司机没问我是怎么猜出剧情的，而是继续说道：“是啊，这样的故事放在现在，好像确实有几分老套，但对于身在故事里的人来说，那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那般的刻骨铭心啊…多情郎君负心汉，只可惜了那大青衣，若不是因这渣男而为情所困，也不至于误了终生…再后来啊，都知道这青衣巷闹鬼，外面的人，也就不敢在晚上上这鬼地方来了，此一去，便是六百年…”
恰在此时，车载音响里原本略显平淡的流行歌曲唱腔，忽然变成了高亢入云的女声戏腔。
‘莫听穿林打叶声，一蓑烟雨任平生…’
只是短短两句，却让我瞬间恍惚，眼前夜空中，仿佛浮现出了那苦命大青衣的身影。
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这司机讲的这个相当老套的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但，他讲的肯定不是这故事的全部内容。
“好了，老弟，前面就是你小区了，下车吧。”
忽然，司机主动把车停了下来，冲我说了一句。
被这唱腔搞的有些走神的我，鬼使神差的答应一声，便下了车。
但刚一下车，回过神的我就扶着车门冲这司机问道：“不对啊大哥，照您这意思，晚上不是没人去青衣巷吗？那您怎么上那儿去了？”
司机一脸苦闷的说：“唉，我也不想去啊，但是…”
说到这儿，司机脸上的表情逐渐变了，刚刚的苦闷与之前的惶恐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在这深夜时分显得异常诡异的笑容。
带着这份笑容，司机幽幽的说道：“但是，我要是不去的话…你今天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