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四人返咸

    巫纪305年3月，南陆，秦国，咸城之郊

    秦国地处南陆西北，气候干燥，昼夜温差较大，但早春三月是春耕的重要时节，各地的农户们皆要趁着春雨之前将作物种下，免得误了一年的收成。

    日上三竿之际，咸城之郊的农田里已然有大群的农户们在侍弄庄稼，甚至有些起得早的农户已然劳作过一番，此时正在田间地头休息。

    通向咸城的官道上，已是人马车辆络绎不绝，往来的商贾、传驿的驿兵、骑马坐车的富裕人家、以脚赶路的农户平民等等，不一而足。

    但此时远处却缓缓驶来一辆颇为不同的车辆。

    此车前有四匹骏马拉车，后面是一个较为宽大的车厢，整车通体黑色，毫无装饰，但线条流畅、行驶无声，若是懂行的人便会知道此车必定价格不菲，应是哪个高官贵族的车驾。

    但偏偏赶车的御者一看便是御术低劣的新手，坐姿不稳、鞭法粗劣，甚至连人都长得獐头鼠目，并无一般高门豪奴的气势。

    经过道边一片树荫之时，低劣的御者费了好大劲才停下马车，跳下车时甚至脚下一软，差点摔个跟头。

    但这御者也不在乎，先去车厢之边向内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便打开车门，迎下了两人。

    其中一位是一名高高瘦瘦的青衣少年，看起来十余岁年纪，腰插一柄黑色短剑，动作沉稳、面色苍白、双目细长，虽没有多少豪门子弟的高贵之气，却隐隐有一种飘逸的书生气质。

    另一位是一身黑袍的小女孩，一手紧紧抓着青衣少年的衣襟，一手在胸前环抱着一个黑乎乎的扁平盒子，相貌柔美，双眼灵动但面无表情。

    青衣少年环视了周围的农田，张开双手伸了伸筋骨，想来是在车内坐得久了，下来透透气。

    青衣少年转头向车厢内说了两句话，便带着黑袍女孩走到树荫之下。

    低劣的御者殷勤地从车厢中拿出两个厚厚的坐垫，服侍青衣少年和黑袍女孩坐在树荫下歇息。

    这三人自然便是从离县成功返回咸城的张二、刘向和一直缠着刘向的飞头蛮，车厢中还有一个被裹成粽子的白毅。

    虽说张二做了几年库吏，多有接触驾车的御者，但看别人驾车和自己驾车完全是两码事，经过一路十余天的磨练，如今才刚刚有些御者的样子。

    张二从车厢中又拿出个水囊，倒了两杯水给刘向送过来。

    刘向接过两杯水，递了一杯给黑袍女孩，微笑着说：“小蛮，来喝点水，我们休息一会，就要进入咸城了。”

    小蛮是刘向给这个黑袍女孩取的名字，取飞头蛮的蛮字。

    同行的这十余天，刘向才发现这个黑袍女孩不是故作高冷，也不是怀有敌意，之所以每天都是面无表情也不说话，是因为她完全不通世故，也不会说话。

    大概与兵马虫这些异兽在一起太久了，黑袍女孩完全听不懂也不会说南陆通用的语言。

    开始的两天，夜晚在客栈休息之时，黑袍女孩也要紧紧地抓着刘向的衣襟才肯入睡。刘向无奈只能每晚和衣而卧，还不敢随意翻身。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刘向发现若是把黑色短刀给黑袍女孩抱着，她便会松开抓着刘向衣襟的手。于是刘向便每晚都将黑色短刀交给女孩，这才可以脱衣安睡。

    当然，女孩是一定要和刘向在一个房间才肯入睡的。

    刘向也曾试过待女孩睡着之后自己溜到另一个房间去睡，但第二天醒来却发现女孩的头颅在自己枕边闭目安睡，无头的身躯却在另一个房间，将睡眼惺忪刚刚睡醒的刘向吓得不轻。

    于是只能每晚让女孩睡在自己房间里，好在女孩还小，不会有什么男女之嫌。

    时间长了，刘向发现女孩完全不通人情世故，但只要刘向说的话，女孩倒是可以根据刘向的表情动作猜出大概的意思。

    女孩对于起居饮食这些都不挑剔，给啥吃啥，只有那只黑乎乎的没有缝隙的盒子时刻也不离身地抱在怀里。

    于是刘向便成了女孩的专职保姆，为了便于称呼，便给黑袍女孩起了“小蛮”这个名字。

    现在黑袍女孩已经知道了“小蛮”就是自己，于是听到刘向的话，又看了看其手中的水杯，便接过一只水杯，将其中的水一饮而尽。

    刘向收回水杯，微笑着摸了摸女孩那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小蛮则眯了眯眼，流露出一丝小猫被主人抚摸的慵懒表情。

    由于弟弟刘歆与刘向相差不到两岁，且从小就是个调皮捣蛋的性子，从来不肯乖乖地和哥哥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所以刘向有时觉得有个这样的小妹妹安安静静地陪着自己也不错。

    休息了一会之后，刘向又去检查了一下白毅的包扎。

    刘向虽然从小学医，有时也给父亲打打下手，但毕竟从未独自一人治疗过白毅这样重的伤，所以当初回到离县的时候，又请求盗尉的医师为白毅重新上药包扎了一遍，彻底将白毅裹成了一个粽子。

    见白毅的包扎一切都好之后，一行人便重新启程。

    一个多时辰之后，张二驾着马车终于进入了秦国都城，咸城。

    进城之后，刘向顾不得休息，立即催促张二驾车直奔赢异的宫殿而去。

    当得知要去的是秦国王子的住处，张二惊得差点从马车上掉下来。

    虽说张二知道咸城作为秦国国都，其中必定高官多如狗、公卿遍地走，以青衣少年的行事风格，其背后的靠山必定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但从未想过竟是未来有机会成为秦王的国主之子。

    这条粗的不能再粗的大腿一定要牢牢抱住了，以后“张家二郎”这个称呼就要变成“张家二爷”了，张二心中激动地想。

    凭着刘向手中赢异的腰牌，马车直入宫殿大门，进入内庭之中。

    驾着马车每进入一道大门，张二的心情便激动一分，到了内庭之后，张二的脸庞已经涨得发紫，让走出车厢的刘向差点认不出了。

    这可是国主之子的内庭啊，整个秦国有几人进来过！

    刘向诧异地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激动得差点爆血管的张二，便见到赢异宫中的内侍前来迎接。

    嘱咐内侍安顿好张二和车厢中不能动弹的白毅后，刘向便背着两个大木箱跟着内侍向赢异的密室走去，当然身侧还是跟着紧紧抓住其衣襟的黑袍女孩小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