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太好是怎么个不好法
直至晚饭后，夏远舟也没收到陈漾的信息，心里有点隐隐不安，陈漾跟他妈回去的那个状态，看着挺揪心的。
但他又能做什么呢？什么都做不了。
夏父躺在摇椅上抽着旱烟，烟在灯光下氤氲一团，看不清脸部表情。
“那孩子到家了吧？”老爸问。
夏远舟摸了下手机，笑道：“应该到了吧。”
“唉……”夏父说，“我今天看那孩子啧…唉……”
夏父不住地叹气，夏远舟知道老爸在他哥坟头一直沉默不语，现在借着这个由头把心里的难受抒发出来。
“会好的。”夏远舟也点上根烟。
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下，夏远舟掏出来看。
徐舒渝：“没事吧？”
夏远舟：“不是，怎么你又知道了？”
徐舒渝：“朋友圈，你侄子拍的。”
夏远舟：“靠，那死小子怎么什么都发朋友圈。”
徐舒渝：“当代年轻人的生活方式，你懂不懂。”
夏远舟：“呵！你割□□当天直播了吗？没直播就不是当代好青年。”
徐舒渝：“靠！夏远舟你大爷，你怎么知道我割…老子割的是痔疮！你丫真是个变态，原来觊觎我许久。”
夏远舟：“滚吧你，读书那会每次你上厕所出来都一脸痛苦的表情全班都知道，你难道不知道？”
徐舒渝：“靠靠靠，你们真的是一群辣鸡，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
夏远舟：“嗯，反正你下面已经割了以后也没了，不怕别人笑话。”
徐舒渝：“呸！你才割了呢，信不信我顺着网线过来neng死你丫的？！”
夏远舟挑了下眉，回复：“别做梦，让你一只手也未必打得过我。”
徐舒渝：“滚吧你，你哪来的自信？”
夏远舟：“你呀，菜鸡。”
徐舒渝：“滚滚滚……我他妈脑子进水了才视你如兄弟……”
夏远舟笑了笑，退出聊天界面点开了朋友圈。
夏天：
——人在家中坐，警车从村外来。都是我那傻逼叔干的好事。
附带一张民警的背影照，照片角落里陈漾垂眸看着地上，看不清表情。
夏远舟啧了声，朝楼上喊了声：“夏天，你出来一下。”
过了十几秒，夏天打开窗户探出个头：“干嘛？”
夏远舟扬了扬手机：“打游戏吗？开黑？”
夏□□他手机看了眼，缩回房里关上窗，过了两分钟，趿着拖鞋出了来。
夏远舟点开游戏界面，夏天拖了条椅子坐在夏远舟旁白，人还没坐下头上就挨了一击重记。
“谁傻逼呢？”夏远舟笑着看着他说。
夏天捂着头蹦起老高，脸色震惊里带着愤怒：“你就是傻逼…傻逼才喜欢装好人。”
夏远舟收了笑脸，严肃道：“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夏天退了两步，“你还在这家待着干嘛？当我们家救世主吗？你自己亲生父母都来找你了，你还赖着不走，不是装好人是什么？”
夏远舟朝夏父那边看了眼，夏父不知什么时候回了房，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你在哪听的？”
“人家来家里几回了，还要听说吗？你不是早知道了嘛。”夏天眼眶有点红，“我家你还赖着干嘛，我爸死了，我妈跑了，这一家烂摊子你挑着干嘛？你不是傻逼是什么。”
夏远舟愣了愣，忽然明白夏天这两天在别扭什么。那么小失去父亲，把自己当成了依靠，现在突然听到这个依靠也要走了，少年人心思何等敏感呀！
夏远舟忽然笑了起来：“你怕我走？”
夏天撇过脸，一副嫌弃样：“赶紧走，谁稀罕。”
“是吗？”夏远舟说，“告诉你，我就不走，我就赖在这里，你能拿我怎样。”
夏天瞪他一眼，骂了句：“傻逼。”
夏远舟指着他，皮笑肉不笑道：“再骂一句，明天你就躺着出门。”
“怕…你呀。”夏天倔强道。
“来玩游戏吗？”夏远舟登陆游戏，“整天缩在房里闷不死你。”
夏天站了两秒，掏出手机点开游戏：“我刚枪，你行吗？”
“小朋友口气不小哇，等下被打倒了别喊叔叔救我。”
“切——”
三天的时间过的很快，快到夏远舟觉得只是闭眼睁眼这么一瞬间的时间。
夏母往后备箱里塞了很多村里邻居送来的土特产，夏远舟也阻止不了只好由她去，不然她心里头不踏实。
夏远舟看了眼手机，陈漾依然没任何信息。昨晚临睡前给陈漾发了条微信，并没有回复。
夏远舟上了车跟他妈道了别，夏天依旧缩在屋里没出来，他点了火，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夏远舟点开看了眼，笑了起来。
夏天：“开车注意安全，自己照顾好自己。”
夏远舟在屏幕上快速打出一行字：“知道了，小傻逼。”
夏天：“你才是傻逼。”
闹工资的事经过三天好像又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没人再提起，上班的照旧上班，工资依旧没着落。
夏远舟把车加满油还给李云宝，并送了两颗大西瓜。
李云宝一手抱一大西瓜一脸不可思议：“你这是回去一趟打算卖农产品吗？”
夏远舟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妈这次真是恨不得把车塞满，夏远舟把那些东西依次送给工友，还剩十几个放在宿舍地上。
“舟子，你回趟家赶上人家开水果店了。”胖室友一边吃瓜一边说。
夏远舟笑了笑，点开手机银行，查询了下余额。
“上次工资的事，公司怎么解决的？”夏远舟问。
“还能怎么办？照旧上班呗；胳膊拧不过大腿，再说这么多班主，你们不上班，其他人也要上班，压根没办法呀。”
夏远舟放下手机，一丝意外都没有。
这不是他经历的第一次闹工地，好像每个他做过的工地都要闹事才能解决工资问题，当然结果也不相同。
有些公司当天发，有些公司走程序，时间晚些，但会发。现在这种状态属于另外一种，既不发工资也不怕你们闹，事先有跟包工头订过协议，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个别班主公司也不会放在眼里。
“今早上三块打了招呼，让我们上班。”胖室友说。
“嗯。”夏远舟应道。
三块是他们的班主，姓陈，长的五大三粗的，所以外号叫三块。夏远舟在他手里做了好几个工地，只因他手里拿工钱爽快，工程完结就立即结算。
夏远舟摸出手机，点开班主微信犹豫两秒，发了条关于工资的事。
三块过了好几分钟才回，这次却出乎夏远舟的意料，三块说暂时没钱，语气要有多惨就有多惨，惨到贱卖祖上产业的既视感。
夏远舟对于这种实在没辙，他总不能把三块抓着打一顿吧，何况三块以前真的挺爽快的。
他放下手机突然对工地干活这事有些烦，徐舒渝说得对，他不能一辈子待在工地上，虽然他对自己的未来并没有什么远大计划。
债还得差不多了，他也不用逼自己那么紧了，虽然钱依旧很紧张但可以松口气了。
拿起手机给徐舒渝发微信：“狗东西，你前面说你公司招人，招什么位置？”
徐舒渝秒回：“市场营运，提升空间大，虽然前期可能要辛苦点，但未来可期呀。”
夏远舟：“你什么时候学画画了？”
徐舒渝：“？没有呀。”
夏远舟：“那你画什么饼。”
徐舒渝：“靠，夏远舟你够可以的。”
市场营运夏远舟脑子里没有概念，他辍学后去过一家装修公司上班，招聘时说的公司待遇怎样怎样好，工资怎样怎样高，正式上班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每天开不完的会，加不完的班，没有业绩，基本工资低到吃饭都成问题，那个时候夏远舟急需用钱，这点工资根本杯水车薪。后来听隔壁的老叔介绍，他一点也没犹豫来了工地。
从没干过什么体力活的夏远舟干完第一天就想不干了。
师傅跟他说很多像他这样的年轻人跟他学手艺都是前期吃不了苦，其实坚持下去了也就没觉得了。
夏远舟咬牙坚持下去了，那个月虽是学徒，也拿了上万元的工资。那是夏远舟人生第一笔工资，当时他拿到钱手都在抖，打电话给他妈声音都在颤。师傅说得对坚持下去也就没觉得什么了，确实现在也觉得没什么了。
坚持这么多年来，夏远舟回头望过去，都是汗水铺垫下来的脚印。
挺为自己骄傲的，也挺不容易的。
他让徐舒渝给他三天时间再仔细想想，抛去现在的工作，面对全新的工作，未知的未来夏远舟心里还是挺忐忑的。
今天是三天里最后一天，中午吃了饭午休时间，夏远舟正准备给徐舒渝电话。
他还是决定不去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其实什么时候都不是时候，因为没接受没敢迈出去的勇气。
电话在他出神的时候突然响了起来，夏远舟差点把手里的烟摁在脚背上。
起身掏出手机看了眼，有点意外。
陈漾自从上次被他妈带走之后，就没任何消息。
今天是心情变好了么？想起给他打电话了。
他点了接通，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女声就先说话了。
“夏远舟是吧。”
夏远舟愣了下，手机拿离耳边看了眼，确实是陈漾的号码。
“我是陈漾他妈。”陈妈妈开门见山道。
夏远舟想起上次陈漾妈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眉头不由皱了皱，语气也有些不太好。
“哦，你好，有事吗？”夏远舟说。
“你能来一趟医院吗？”陈漾妈一改之前的口气，带着些许恳求。
能让陈漾妈放低姿态，只能是陈漾出了什么事。这是夏远舟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陈漾出什么事了？”夏远舟问。
“他…他不太好。”陈漾妈说。
不太好是怎么个不好法夏远舟不用想就知道，陈漾的抑郁症虽然不是那么严重但也不容乐观，一个随时随地情绪都会失控的人，他妈妈居然……
“人怎么样？”夏远舟问。
“人虽脱离了危险，就是不吃不喝不说话，我没办法，所以……”
夏远舟深吸了口气：“哪家医院？我这就过来。”
“市附属中心医院。”
“好。”
“谢…谢。”陈漾妈说。
夏远舟愣了下，笑了笑，心里有点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