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帮帮我吧
老妈说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才十几岁日子还长着呢。
他没有想不开，但也不会想以后，日子很长，有多长，他不知道，未来有多美好，他不憧憬。
他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也想摆脱这种状态，但他自己无能为力。
身体失去重力的感觉像被捆住手脚挂了重物沉入水底，连呼救都说不出口。
同学知道他有抑郁症连说话都格外小心，怕刺激到他，但这种行为更容易刺激他。
与周围人格格不入就是一种刺激。
那头陈漾虽然没说话，但夏远舟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他起身往回走，不早了。
“我回啦。”夏远舟说。
一只老鼠从旁边草丛里窜出来，差点就踩到了，夏远舟蹦起老高：“靠！”
他从小怕老鼠，说出来可能丢人。
“怎么了？”陈漾也站了起来，他听到有人往楼上跑来的脚步声。现在心情平静了许多，为了不闹出太大动静，他还是下去吧。
夏远舟心有余惊道：“差点踩到老鼠了，不怕你笑话，我从小怕老鼠。”
陈漾低低笑了声：“是吗？”
“我还怕蛇，怕的东西多了去了。”夏远舟也笑着说。
“哥，我下楼了。”陈漾忽然说道，“现在你不用担心了，就那会儿特别难受，现在好多了。”
夏远舟在工地门口站了站：“嗯，如果还难受，记得打电话给我。”
“好，等下吃药。”陈漾下到五楼连接六楼的平台处，就见到他班主任带着两女生正气喘吁吁地赶上来。
“那我挂了，老师找来了。”陈漾轻声说。
“别挂吧，老师如果不没收你手机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夏远舟还是有些不放心。
陈漾把手机放进兜里，班主任看了眼，想说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陈漾成绩很好，虽然最近一年他总在逃课，成绩却没有下降多少。他现在这种厌学的情绪，又不能过多的刺激他，只好由着他去。
“走吧，回家的话就打电话给你爸妈来接你。”班主任刚跑的急，有点喘。
陈漾低头下楼：“不用，回宿舍吧。”
夏远舟听到陈漾那边断断续续脚步声和不太清楚的说话声，这期间陈漾都没出声，都是他那个老师在说。内容虽听不清楚，但能猜出老师应该在开解他。
有人重视就好。
夏远舟推开宿舍门，就见李铭文躺在他床上玩手机。走到床边站着垂眸看着李铭文，脸一下就拉了下来。
李铭文看不出夏远舟不高兴，屁股往里面挪了挪，眼睛盯着手机屏幕：“远哥，你回来啦。”
夏远舟叹了口气抬腿踢他一脚：“自己没床吗？”
李铭文放下手机，朝夏远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远哥，跟谁打电话呢？”
“你管得着吗？”蓝牙耳机里传来陈漾跟老师道别的声音。
“哥，我到宿舍了，挂了。”陈漾声音传了过来，语气似乎又有些不对。
夏远舟还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嗯。”
李铭文手撑着脑袋，侧身看着夏远舟：“你谈朋友了？”
夏远舟把手机扔回床上，招了招手，示意他从床下来。
李铭文瘪嘴道：“远哥，你也太讲究了吧，我又不是女的，睡下你床怎么了？老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夏远舟拉起他，推离床几步。
“就因为你不是女的。”
“你刚给谁打电话呢？”李铭文不打破砂锅问到底誓不罢休的模样。
“啧。”夏远舟躺下面对着墙壁，不再理会。
“我可从没听你那么温柔的语气。”李铭文走到床边，手摸着上铺的铁栏杆，交叉着腿以一种怪异的妖娆姿势站着。
“李铭文你怎么又在我们宿舍呀？”侯总从外面回来说。
李铭文笑道：“找你们玩呗。”
“胖子在c7栋打牌，你还不去加注。”侯总躺倒床上有点不太高兴，可能打牌输了钱。
李铭文见夏远舟不理他，自己在这也无趣，便待不住了。
等李铭文出去，夏远舟才睁开眼。
“他干嘛老黏着你呀？”侯总拿着手机点了微信视频。
夏远舟叹口气：“不知道。”
“他那头黄毛我看着就想剪了他。”侯总那边视频接通了。
夏远舟拿起手机看了眼，陈漾没有信息过来，想着要不要问问，又觉得显得很奇怪。
往常睡前玩会游戏或者看会儿剧，白天上班都挺累的，一般半小时左右就睡着了。
最近休息了几天，一天没事就睡觉，这下竟有些睡不着。
手机推送一则新闻，标题是某高中学生跳楼，发现惊天内幕。
夏远舟见不得跳楼两字，也搞不懂现在新闻为什么总把这些挂在网上来吸引眼球。他把推文删了，打开微信，聊天界面聊系人不多，几个工友群设置了免打扰，除此之外，最近联系人也就陈漾了。
不过，这会他应该睡了。
夏远舟往下点击另外一个聊天界面。徐舒渝那小子有几天没跟他说话了。
“我亲爱的满崽，死了吗？死了给我托个梦，我回去给你烧点纸钱。”
等了两分钟，那边仍旧没有反应。夏远舟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一边，嗐，睡觉吧。
五点不到，夏远舟被电话吵醒了，眯着眼视线有点模糊，也没看清楚是谁就点了接通。
“啊啊啊啊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让夏远舟直挺挺坐起，脑子顿时一通清明。
他迅速扫了眼手机屏幕，忙道：“陈漾，陈漾……你冷静点，冷静点！”
“哥，我好难过啊……”陈漾抽噎着说，“我……我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哥，救救我。我想摆脱它，可它不放过我。我想逃……哥。”
夏远舟心紧了紧：“逃吧。如果不想待在你现在的地方，我带你走……”
“我不想待在这里，不想待在学校，不想看到老师，不想看到同学，也不想回家，哥，我……呜呜呜呜呜呜。”陈漾几乎泣不成声。
“等我，我来接你好不好。”
夏远舟起床简单刷洗漱一番，急忙出了工地。
走到马路边才想起，时间还早，公交车最早一班也得六点半。
“陈漾告诉我你学校地址。”夏远舟往回走，他得找个有车且相熟的人借个车。
陈漾那边没了声，夏远舟神经一下就绷直了。
“陈漾，你说话？学校地址发给我。你不是想走吗？你不是想摆脱它吗？你打电话给我，不是想让我帮你吗？你说话呀。”最后那一句夏远舟几乎是吼出来的。
“湘南路45号，第三中学。”陈漾声音低低传了过来。
夏远舟重重松了口气。
“等我来接你，我先打个电话。你等下一定要接我电话！”
“好。”陈漾应了声。
睁眼到天亮，不知疲惫，看着窗玻璃天色蒙蒙发亮，情绪没由来地再次崩溃。
宿舍里他们还在睡，会吵着他们的。陈漾开了门，溜出宿舍往教学楼去。
他跑到昨晚那个地方，站在栏杆处往下看去，这个时候校园很安静，静得连路灯都在昏昏欲睡。
陈漾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爬上栏杆坐上去，手机昨晚兜在裤袋子里有点膈应，他掏出来，看着屏幕沉默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拨通了夏远舟的电话。
大概只有夏远舟能救他，因为他和他们不一样，他会重视，他有把自己的病当回事。
电话接通那一刻，情绪跟决堤一样泄了洪。陈漾手抖的有点握不住手机，他转身下了栏杆死死抵住墙把手机放在膝盖上，那边传来夏远舟急急的声音。
“哥，帮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