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也是这万千枯骨中的一具
萧峥从不敢忘，他走在廖城的路上，脚下的青石板都是红的，也忘不了那一批一批被送走的尸体以及孩子们凄厉的哭喊声！
“从那天起。”
萧峥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廖城，改名默城。”
这默，祭奠的是当初满城的英烈，也是对当初救援不力愧疚！
先皇也是因此心中积郁，不过短短几个月，就撒手人寰。
“朕……”
萧峥别开了脸，眼角带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还是不甘心！廖城一事，环环相扣，并无破绽，可朕不信这后面没有人为！没有叛徒，又怎么能够恰好抓住这个节点！？而整个边关，除了廖城，竟无一人出战相救！音儿，你明白吗？”
他急切的转过头。
“朕不是想要解释父皇的过错，只是朕不信就巧合如此！”
“我明白。”
林夏音握住了萧峥的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认真的看着他。
“这不是巧合。”
她明白，那一年正是先皇病弱，众皇子聚集京城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刻，而其中最为强劲的两位争夺者，便是萧峥和萧亦。
萧亦身后有太后，苏家，甚至还有永安候相助。
萧峥身后却寥寥，可偏偏有先皇的偏爱！
为此，太后定会设计让萧峥离京。
廖城便是最好的一个借口。
可是这只是林夏音的猜想，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话。
而证据，真的还会在留在如今改名换姓的默城中吗？
林夏音不知道，萧峥也不知道，所以他借了这次押送物资过来，只为了试一试！
“成与不成，都是朕的执念。”
萧峥反握住林夏音的手。
“如果不能拔除蛀虫，朕怕还会有下一个廖城。”
斗可以，各凭本事，谁有能力谁上，可谁都不能叛国，更不能视人命于草芥！
这是萧峥的底线！
说话间，他们的队伍快速的冲进了默城的大门，停在了府衙外。
林夏音下车，不由自主怀着崇敬的心情看向周围，可是，映入眼眸的却是灰暗的城池。
不管是经过的路人，还是府衙外迎接他们的，皆都一脸阴郁，无精打采。
“陛下，请入内歇息。”
领头的城监有气无力道。
“默城上下恭迎陛下。”
萧峥皱着眉，终归没有说什么，领着林夏音入了府衙。
一进去，林夏音也有些不适应。
这些天，她陪萧峥去过了不少府衙，可从没有像默城的一样黯淡，让人从心底泛起无力感，似乎没有什么值得他们去拼搏，只想躺着等死一般。
萧峥有顾虑，她可没有，便开口问城监。
“为何城中如此颓废？”
城监名徐汉，被她这么直白地问也愣住了，过了一会，才默默垂手道。
“无它，没有希望罢了。”
他叹息着看向门外。
“如今在默城内的，都是当年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孩子，他们的父母长辈甚至姐姐哥哥，都死在了那场战役之中，默城所在的位置又十分险要，虽然苟得了这十余年的安稳，可谁都不知道，下一场战役会在什么时候爆发，我们又会死在何处。”
林夏音和萧峥对视了一眼，同时暗暗叹息。
走不出来的又何止萧峥？
默城的居民比他更痛，比他更无助！
他们没有办法指责他们，只能沉默着进了后府，城监安顿好他们之后就离开了。
“朕……”
萧峥终于开口了。
“朕十年未曾来默城了，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以他的性子，若是被这么怠慢，必定会大发雷霆，可在默城不一样，他不能，也没有资格！
林夏音眼眸微淡，最后还是安抚道。
“当初救了他们的是你，他们不会恨你。”
萧峥沉默不语，可两人心中都知晓，萧峥身为帝王，又是先皇之子，这锅只能他来背。
“不要着急。”
林夏音伸手去抱他。
“一定有机会的。”
上天能让她重生，就不会让这冤屈继续埋在地下见不得天日！
可他们在默城待了五日，亦也走遍了大街小巷，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明日，他们就要按照计划离开默城，再回来，便不知道是何时了。
当夜，萧峥第一次带着林夏音登上城墙，他一点一寸的抚摸着古老的砖块，上面还有曾经战斗过的痕迹，甚至还有些渗入纹路的血迹。
“朕曾经辗转反复好几年。”
萧峥深吸一口气。
“如果朕没有回京，而是直接改道来边关，会不会改变这场战争？！”
夜风吹乱了他的黑发，亦将林夏音的心吹乱了几分。
“当年，萧亦常年驻扎京城，而朕则常年在外征战，先皇重病的消息在前，可没人知道，朕同时还收到了一封密信。”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
“密信说，边境线有问题，恐会有外敌进犯，若要改变，需得进驻廖城，朕……没有当一回事，依旧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等到军令在父皇手中打了个转，再送到朕手中，就已经晚了！”
萧峥猛然回过头，双目通红。
“朕日夜兼程，拼了命想要救廖城！可是却是廖城救了我们！朕就想，如果朕按照密信所说提前抵达廖城，会不会就……”
“不会。”
林夏音冰冷道。
“若陛下在廖城，您也是这万千枯骨中的一具，甚至那封密信说不定也是个诱饵罢了。”
“……”
萧峥苦笑道。
“你说得对。”
这也是他最后安慰自己的想法，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从这份内疚中爬出来。
“不是开解。”
林夏音平静的抬起手指，指向远处的地平线。
“因为第二次阻杀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