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纯粹的善意。
像被阳光晒透了的蓬松棉花，带着一些重量和恰到好处的温度，轻轻的把人包裹住。
被他这样一说，这间他始终走不出去的屋子，好像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慕南乔轻笑一声，“星海有点浪漫啊。”
“咕噜”
鹿祈红着脸捂住肚子，小声问“可以先填饱肚子再浪漫吗”
他眼巴巴的看了眼慕南乔吃饭用的折叠桌，小砂锅孤零零的放在隔热垫上，逐渐消散的热气无声控诉两个不知好歹的人。
慕南乔眼底满是笑意，满室灯光第一次流淌进他眼底，“你坐吧，我去拿两只碗。”
鹿祈有点怀疑他这简陋的住处是否有碗这种东西，没想到慕南乔还真拿出来两只，配对的勺子都格外漂亮，还有两听可乐。
碗是天青色的瓷碗，满室灯光下碗壁透出莹润的光，鹿祈捧着碗看了两眼，犹豫着问“好漂亮，这是在哪里买的碗”
慕南乔“淘宝九块九包邮。”
鹿祈“哦”
两只碗盛了馄饨，鹿祈真的饿了，没再研究碗，低头小口喝汤，慕南乔给助理发了消息，让他不用送饭过来，他今晚吃馄饨。
随手给他拍了张碗里圆滚滚的小馄饨。
小助理用汝瓷装馄饨
慕南乔不理会疯狂震动的手机，低头吃饭。
直到这时，鹿祈才后知后觉的感到有点尴尬。
其实他和慕南乔还没这么熟，端着锅上门来多少有点冒昧了，但当时也没想太多，只是想起慕南乔蜷缩在门口的那一幕，那么大一只，但看着还可怜兮兮的。
他这人多少有点爱心泛滥的毛病，他自己也知道，总觉得那天出现在监控画面里的慕南乔像一只湿漉漉的狐狸犬，所以就端着锅来投喂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扰人家。
他悄悄抬眼看慕南乔，却被对方逮个正着。
“偷看”慕南乔一手撑着下巴，修长的眉轻挑，“老板请光明正大的看，你不是给过报酬了”
他意有所指的用勺子轻敲了下碗沿。
叮的一声脆响。
被他一调侃，鹿祈耳朵红了，但总算没那么不自在了，很认真的问“我没打扰你吧”
慕南乔知道自己应该说被打扰了，这样鹿祈就会注意保持距离。
可话到了嘴边，看着那双干净清澈的小鹿似的眼睛，却硬是转了个弯，变成了没有。
慕南乔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但坐在对面的青年却笑起来，左侧脸颊上的小梨涡浅浅的浮现出来，“没有就好，对了，你找到工作了吗”
慕氏集团的总裁理直气壮的装无业游民，摇头摇的很干脆。
他入职慕氏这件事，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还没对外宣扬过，果然，小邻居不知道。
倒不是有意要瞒着鹿祈，但慕氏的总裁为什么要住在一个老小区的旧房子里，解释起来很麻烦。
鹿祈欲言又止，那张清俊精致的脸上写满了坐吃山空可不行
慕南乔忍着笑意说“我找了个当司机的工作，过两天才上班。”
于是小邻居终于安心吃馄饨了。
临走时，鹿祈捧着小趴菜问慕南乔“能不能加个微信啊我想要那个瓷碗的淘宝链接。”
慕南乔
人就不该随口胡说逗弄别人。
九十九万包邮的碗谁说不是呢
90°直角的弯扛不住压力，终于给鹿祈道歉了，发了一个时长十分钟的视频，看似很有诚意，实际上通篇都在说自己也是受害者，被盗号的人蒙在鼓里。
就连他的粉丝都对此感到失望，一夜之间，直角掉粉十多万，最后他男朋友哈尼熊不得已又出来替他解释一番，说他最近精神状态很不好，希望这件事快点过去。
鹿祈的粉丝并不买账。
哟哟哟夫夫双双把戏唱，欺负我们鹿鹿没对象是吧老子这就长出幻肢和你对线
这就精神不好了这才几天啊你粉怎么说来着没点子承受能力，别接触互联网啊
玉玉了是吧怎么被冤枉的默默澄清自己，冤枉人的还心里脆弱了
姐妹们攻击力还差点，我直接说我＊＊一个＊＊兜子给你拍回＊＊的肚子里，人间很好你别再来了ok
建议去泌尿科看看脑子哦亲医生可能劝你把这个微小的增生切掉呢［微笑］［惊讶］［惊讶］［打ca］
鹿祈怀疑直角收了林渊的钱，因此才一直搅浑水，不肯配合他澄清，海诚的律师也建议以起诉直角为突破口，看看能不能找到林渊做这件事的证据，不过林渊直接和直角这种网红接触的可能性不大。
他发了条微博声明自己会起诉直角，同时希望粉丝相信他能解决好这件事，始终保持理智，小心别有用心的人混在他们之中，造成另一场“网暴”，到时候情况反而对他不利。
刚发完这条微博，手机上突然弹出一条新闻推送，鹿祈本来没在意，放下手机后想起那一闪而过的字眼，又把手机拿了起来。
慕氏新任掌舵人慕川柏发布就职讲话，前任董慕川松锒铛入狱
是慕氏的消息。
鹿祈点进去看了一眼，有一张配图，只是新任董事似乎是个低调的人，照片拍的不清楚，只有一个模糊的侧影，但对方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
身后给他推轮椅的人，手倒是长得很漂亮，西装袖口的昂贵袖扣都成了那双手的点缀。
都是姓慕的，隔壁的小可怜还在给人当司机。
鹿祈想了想，在搜索框里异想天开的输入慕川柏和慕南乔的关系
网络卡顿了一下，还没出搜索结果，鹿祈家的门铃响了。
他以为是上门取件的快递员，退出搜索后翻出取件码，正要开门，可视门铃里的高大身影让他停住动作，原地瞪大了眼睛。
是林渊。
这坏人还好好活着，就是瘦了许多，脸上有些许疲惫憔悴的神色，见没人开门，他又按了下门铃。
鹿祈炸了毛，不理解这人怎么敢出现在自己面前，反身去厨房拿了物理学圣剑，气冲冲的推开门。
他推的太快了，差点把林渊鼻子拍扁。
但见到鹿祈的一瞬，那垃圾人脸上的差点被撞到的惊怒，转瞬变成了惊喜。
“小祈，我是来给你道歉的。”他轻飘飘的说。
鹿祈“滚开我敲烂你狗头你信不信”
林渊明显不信，直到鹿祈真的提着撬棍出来，他才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
“人的理智都是有限的”鹿祈瞪着他，“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你不是这样的人。”林渊说着，却再次往后退了一步，“我知道我用错了方法，是我不对，但我当时真的急昏了头，我找不到你”
“那你现在又找到了”鹿祈忍不住提高声音，他没和人吵过架，自己的脸先红了，“你就是就是想让我给你低头，让我主动回去你就是个垃圾，是个变态”
“快滚”他用撬棍指着楼梯口，“我们见面就该在法庭上，或者警察让我指认犯罪现场你是不是想变成一坨白线描出来的人形啊”
伪装出的笑渐渐绷不住，林渊神色阴沉下来。
气氛紧绷，楼梯间安静无声。
以至于身后门锁打开的声音格外清晰。
鹿祈身后502的门打开了，林渊皱眉看过去。
什么也没看清楚，鹿祈“嘭”的一声把门推回去，凶巴巴的说“小朋友就乖乖在家里写作业，不要出来看热闹”
门后的慕南乔小朋友
房子隔音确实不太好，他听见林渊狐疑的问“你邻居”
鹿祈“关你什么事”
林渊显然误会了，他以为鹿祈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确实，同性恋的名头并不好听，就连他都有个未婚妻做遮掩，更何况是鹿祈这种畏惧谣言的普通人。
于是他又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小祈，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好好谈谈，你该不想让左邻右舍看热闹吧”
他耸肩，风度全无的明牌威胁，“你可以进屋去，那我就要敲你邻居小朋友的门了。”
鹿祈差点一棍子砸他脸上。
隔着一扇门，慕南乔又一次被这个小邻居保护了，他知道鹿祈不让他出来，是怕林渊看到他，毕竟现在他还是个无权无势的“司机”。
他稍微走远点，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等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鹿祈看见林渊接了个电话，神色由阴冷瞬间转化为惊喜，连声向对方确认“他真的要见我”
得到确认后，他笑容满面，鹿祈看着他那个贱样，一时反胃的想把隔夜小馄饨呕出来。
挂断电话，林渊又深深的看了眼鹿祈。
虽然正主回来了，但鹿祈他也不想放弃，慕南乔身上始终带着若即若离的疏离，而且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了。
但鹿祈不一样，他更好掌控，和鹿祈在一起时，对方全无保留的赤诚让他很难割舍，只要鹿祈回来，他以后大不了一心一意。
想着一心一意，他又迫不及待的下楼，准备去约定的地点见白月光，走下去两步又回头说“小祈，我”
咻
物理学圣剑凌空而至，狠狠砸在林渊身后的墙上，四溅的白灰落了林渊一身，巨响和那凛冽的破空声惊的林渊猛的蹿了出去，狼狈不堪的站定。
“滚吧你”鹿祈拍拍手，“我告诉你，屋里还有菜刀”
林渊深深的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鹿祈还被气的手脚发凉，连502的门什么时候开了都不知道，直到头上被温柔的揉了两下，指腹温暖的热量落在他发丝上。
“别气了。”慕南乔说“他一会儿说不定就遇到仇家被敲断腿呢。”
鹿祈还是好气，嘀嘀咕咕的说“真有人敲断他的腿就好了”
“嗯，真的。”慕南乔笑了笑，漂亮的狐狸眼眯起来，“我说话特别灵验。”
“唉”鹿祈叹了口气，“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手腕被牵住，指尖碰到凉凉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两只漂漂亮亮的天青色瓷碗。
抬眼看向慕南乔，那人俊美的眉眼带着清浅温和的笑，“喏，我交一下保护费。”
离得近了，鹿祈才发现，他小钩子似的眼尾，还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咳那我就收下了。”鹿祈不自在的移开视线，耳朵不自觉的发烫，他捧着碗上下看了看，脸上的阴霾终于散了些，露出个腼腆的笑。
太好哄了。
慕南乔忍不住想，要是被欺负哭了，送几只碗就能哄好吧。
但鹿祈明亮的眼睛转眼又惆怅起来，指着楼梯间的墙壁叹了口气“我明天买点材料，把墙补一下吧。”
“好啊。”慕南乔走下去把撬棍捡回来，连同两只汝瓷勺子一起递给鹿祈，“明天一起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