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出现
艾媛泡了一壶茉莉花茶，倒了八分满到透明玻璃杯里给顾真。
顾真看着她捻着被热水微微烫红的指尖，花茶的香气很浓郁地散开在屋子里，那水杯里也渐渐升起水雾，隔开了两个人的视线。
相见总是无言，顾真双手放在膝上，慢慢往回收，想和她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在灯光下，艾媛才得以看清顾真现在的面容，里面穿了简单的单衣，外面只有薄薄的夹克外套，全是黑色的，极其简单。
前一次见他，好像也是差不多这样的穿着，之前没仔细观察他，现在坐的近些，倒是看清楚了，他的身上少了从前的气质，是那种不允许她触碰和违抗的强势，把她和他隔得很远。
现在顾真变了，少了锐利多了许多踌躇。
他的眼神也变了，看她的时候总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掺杂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等艾媛想再继续探究下去，他却移开了目光。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的语调很轻地问。
艾媛干笑一下，“猜的。”
其实根本不用猜她就知道是他，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毫不起眼的她，除非对她另有所图，但那个跟在她身边的人却从不出现，不打扰她不靠近她。
在这个地方艾媛没有多少认识的人，和她有关系的就那么几个人，她想不到除了顾真还会有谁这么做。
“那些人是你赶跑的吧？”
顾真端起桌上的茶杯，杯壁有水珠滑落还是热的，本想喝一口，但还是停下，“是。”他并不否认。
艾媛住在这里并不安全，总有酒鬼和一些地痞流氓在这片区域闲逛骚扰人，他不过是动动手把他们赶跑，至少让艾媛回家可以放心地走过这里。
“谢谢你，我就说最近这里怎么很安静。”
“嗯，安静好些。”安全更好些。
他都不知道艾媛是怎么过的，明明这里治安并不好却不搬离，他们的安全根本没有保障，他在这里的每一天都会遇见好几次不同的混蛋，他甚至不敢想他要是不在艾媛遇到什么危险出事了怎么办。
顾真知道她不愿意看到自己，也不会想听自己说话，但咬咬牙他还是说出口了，“这里不太安全，你什么时候找过住的地方吧。”
艾媛看着他的下颌脖颈似乎从进来开始就没有放松过，看得有些出了神，她的脑子很乱，也没听清楚他刚刚说了什么就胡乱点了点头。
顾真也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就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缓过来。
等艾媛正对上他的目光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太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
“啊……找过是吗，我，我会考虑的。”
捷普也提醒过她很多回了，她不是没有这个想法，只是舍不得这里，她喜欢带院子的房子，关上院门，她可以和奇奇在院子里玩耍，陪他做游戏画画教他看书识字。
这里是游医留下的房子，暂借给她住的，甚至不需要她付租金，就当是帮游医看着房子。
“我真的希望你考虑一下，毕竟……”他想说她带着孩子需要更安全的居住环境，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毕竟什么？”
“毕竟，好的生活环境会让人更轻松。”
他的所有话都开始拐弯抹角，避开他们之间默契不提的话题。
握在手里的杯子渐渐冷了下去，漂浮在水中的茶包也停止晃动，浅绿色茶水的香气也淡了，和他们直接的氛围一样，清清淡淡。
天色早已不知不觉就暗了下去，外面的虫鸣鸟叫声也少了，正对院子上空的一弯明月，虚虚实实地出现在橙红色的云朵里。
“你饿了吗，要不留下吃个饭吧。”艾媛说到。
她听见卧室有动静，大概是奇奇醒了，她还没有煮饭，等一会奇奇出来该饿了。
顾真有点茫然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艾媛又解释地更清楚了一遍：“你吃了晚饭没？如果没有我给你也煮一份。”
她没有任何用意，这是招待客人的客套话术，她没想太多，不过是留他用饭而已。
艾媛现在很坦然，而且顾真也不像以前一样那么令人讨厌，所以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好逃避的。
顾真呆呆地看着她，难言的情愫一遍一遍地冲击着他，嘴角微扬道：“好。”
艾媛点点头，她也不知道他刚刚怎么了，一个简单的回答需要想那么久吗？
顾真看着她转身进到厨房的背影，眼睛还是被刺痛了，这一幕他想过多久了，还是这是他从来没有再敢想的事情。
她放下了，彻彻底底放下了。在他冷漠无情的时候，她也曾痛苦地看着他吧。
只是三年太久了，他却一天天地放不下了，他忘记自己对她做过的事情，只想着明明他是想对她好的，她不肯接受罢了。
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不是她想要的，他好像明白了她的说的见面不识，明明就在眼前，却远隔千里。
顾真看着手里早已冷却的茶水，还是默默放回了桌上。
他们之间何尝不是像这杯水，渐渐冷掉了，烟雾散尽，才看得清楚，只是这杯茶的颜色变了，不再是透明的，最后连留恋的香气也会散尽在空气里。
他找到她了，也找到了自己的答案，他困惑迷茫的这一路有没有意义，他想清楚了。
“他叫什么名字？”顾真问她。
艾媛疑惑回头问：“谁的名字？”
“……奇奇。”
艾媛愣了一下，淡淡地回：“艾时翊，时间的时，蝇蝇翊翊的翊。”
顾真念着这个名字，“艾时翊。”他想如果是艾媛的话，是会希望他自由吧。
很多问题都没有明确的标准答案，“他是个好孩子。”
他每次看见奇奇的时候都不吵不闹，奇奇也发现过他，但他不怕生，从来没有表现过害怕，他跟着艾媛身后乖巧又黏人。
艾媛笑道：“是啊，他乖的时候不像小孩子，倒像个小大人，可是闹脾气的时候我也招架不住。”
“你……”艾媛说着回过头的时候，身后却空无一人，顾真已经走了。
艾媛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门口，院子的大门还在微微晃动，明显是刚刚有人出去了。
她看着那扇门收紧了手心的力气，随后恍然笑了一下，可眼底却并不轻松:“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