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蜀道难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高耸的夜空中，点点星光闪烁着，今日的月光也是如此饱满。白色的银光抚摸着大地，却无法光顾到怪石嶙峋的蜀山道。
一抹流光漂浮着，像一只黑夜中的萤火虫，一位少年此刻一手牵着剑柄，一手摸索着铁索横栏。
少年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此刻正紧贴在身前。脸上同样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将略有泥泞的脸冲刷的干净。
口唇间的气息在夜空中凝结一层白雾，飘向上空。胸膛的起伏幅度如此巨大，一口气就吞吐半分钟。双腿早已打成了筛子，但是何淮安不敢停，他怕停下来就没有再迈开腿的勇气了。
“呼~呼~”
何淮安调整呼吸，他才走完三分之一的路程，便已如此不堪，果然修仙之路，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要不？歇会？”
身后传来武师兄的劝导：
“路还很长，你这样下去会吐血的。”
何淮安想了一下，同意了。他躺在石阶上，感受身体的气温快速消失。
虽是六月中旬，但是蜀山之高，导致气温很低，而且越往上便越是如此。
“武师兄，你怎么不累啊？”
为了防止自己瞎想，让放弃的心绪扩大，何淮安不得不打起精神，找些话题分散自己的精力。
“我还好，爬蜀山道是蜀山弟子前三年每日的必修功课，我习惯了。”
“啊？你们不都是御剑飞行的么？”
何淮安想起之前两位的破空声，感觉到奇怪。
武剑平抚摸自己的宝剑：“他们早就修行数十年了。况且想要御剑飞行，你得达到境界啊”
何淮安听武师兄语中充满了委屈和羡慕，不过想想也是。武师兄也刚刚入门一年，想必还未曾学会御剑飞行之术。
“别说我了，跟我说说你吧。你为何费尽心思拜入蜀山呢？”
“我？”何淮安想想，自己并没有武剑平的以天下为己任的远大抱负，自己想要拜入蜀山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马爷爷说蜀山能够修补自己魂魄，让自己与常人无异。
若是非要再加一个理由，那就是自己除了马爷爷，已经没有亲人了。
何淮安是个孤儿，十六年前的夜晚，何老汉在一个风雪的夜晚发现了他，并把他抱回家中。
听爷爷说过一嘴，自己最开始的时候很怪，全身上下长满了绒毛，甚至整个皮肤都是黑色的。寒冬腊月，连个襁褓都没有，只有半块古玉。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何淮安在何老汉的照料下长大，虽然很穷，但是爷爷对他很好。
直到半年前爷爷寿终正寝，自己孤苦伶仃，再无依靠。
听说成仙者能够推断前世今生，拥有千年寿命。何淮安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定能再见到爷爷。
天空已经蒙蒙亮起了朝阳，武剑平将剑递与何淮安，他没有告诉他成仙者要抛弃凡尘杂念，斩断七情六欲。
他只是淡淡说一声：“该走了。”
何淮安接过驱魔剑。继续向无尽的山顶爬去。瞎子就是这点好，看不见过程，内心便只有终点。
何淮安轻轻握住剑柄，感受宝剑传来的寒意。每次他触碰剑身的时候，内心总是无比的慌张，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先回，砰崖转石万壑雷！”
二位少年每向前一步，武剑平便吐一字。二人一剑伴随着诗吟虫鸣，一步一步接近山顶的夕阳。
“师兄，你今日便要离去么？”
蜀山山顶，李玄之一席道袍，望着山间中缓步挪动的小点，眼中看不出喜怒。
“我得去准备一下，七月十五是中元节，若想要拿到还魂草，只有那天最合适了。”
马半仙也上前一步，眼中欣慰的看着那小小的人儿。
“你修炼的功法确实更适合去冥界。不过你就这么相信他能够登上蜀道么？”
马半仙哈哈一笑：“与其说相信他，更不如说相信我的眼光！师弟，你看着吧，不出十年，蜀山定会再出剑仙！”
言罢，马半仙挥袖而去。只留下蜀山长门喃喃道：
“十年入天境么。师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蜀道难！”
“难于上~呼~青~”
“天！”
“我说，要不要~呼~休息~下啊~”
武剑平喘着粗气，他已经不知道背诵了多少遍了，这首诗是自己师父教自己的，说爬蜀道的时候可以分散注意力。
即便自己已经修行一年，但每次爬蜀山道还是感觉不轻松，更何况第一次的何淮安了。
何淮安此时双目通红，布满了血丝。整整一夜没睡，还要如此费力，任何人都熬不住。
他只感觉身体很酸，很想倒下来歇一会，闭上眼歇一会，但是他不能！
他能感觉到，这时要是松口气，就真的失败了。他用手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汗水粘在双手血肉模糊的地方，疼痛让自己麻痹的神志传来一丝清醒。
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便是登这青天蜀道试炼的最终目的。
“继续吧，武师兄。”
何淮安将自己的衣衫脱下，露出瘦骨嶙峋的身体。汗水浸湿的衣衫在此时会大量吸走体温，万不如缠在手上，增加摩擦力，拽紧铁索实用些。
现在的爬山，已经不能单纯的用双腿了。每一阶石梯的跨度都非常大，而且陡峭，一不注意就容易摔落山崖，葬身瀑布。
所以何淮安只能用尽全身的力量来克服，手握铁索，身体前倾，草鞋已经磨破，干脆拿下来赤脚，更容易抓力。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武师兄，你能换首诗歌么，这一路上我都会背了。”
“啊？真的么？当初我可是背了三天呢！”
何淮安：“”
武剑平挠头：“《静夜思》行么？”
“”
“《咏鹅》你肯定不会吧？”
“武师兄，要不你还是背《蜀道难》吧。”
“哦，好的！”
新师弟有求，武剑平不能不应，他开了开嗓子，声音响彻整个山间，惊得飞鸟乱窜！
“噫吁嚱~危乎高哉~”
何淮安内心跟着一起诵读：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