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杨烟一口气说完这番话，侯泽宇听完后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候耀安的关系，他从小到大被无数人巴结讨好，最终的目的都是想通过他获取利益。
他早就看清了这些人的心思，习惯了他们无理的索取。
所以当杨烟说请他帮忙的时候，他下意识的以为，对方会拜托他买下她朋友的小说版权。
可她不仅没有提这个要求，还把这个自己可以出演女一号的机会让出去。
他见过太多自私自利，为了一点点利益就翻脸的人。
而这两个人为了对方可以放弃至此，是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电话空白了很久。
杨烟可能以为他误会了，又补充了一句：“侯先生，我不是拜托你买下版权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们可以忽略掉她的要求，单从这个故事出发，如果你们考虑过后，觉得这个故事值得投拍，可以采纳我的建议，如果不值得，就当我没说过。”
晚上的风特别多，时不时裹挟着寒意吹来。
侯泽宇已经忘了寒冷，他往前走了两步，转身倚靠在露台的围栏上。
屋内明亮的光线在他的胸腰处，斜着落下一条分割线，将他的半边肩膀和脑袋隐没在偏暗的路灯里。
朦胧中，他脸上的弧度柔和，甚至有些慵懒：“这个建议确实不错，不过，这么做的话，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
电话里的人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当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行，成交。”
侯泽宇的语气里溢出了不易察觉的愉悦，“加上刚刚的，你欠我两个人情了。”
挂完电话后，他立刻推开门进了屋。
暖气瞬间将他包裹。
“打完电话了？”
餐桌已经收拾好了，徐婕坐在沙发上刷手机，闻声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立刻皱眉道：“外面那么冷，你怎么穿这点就出去了？一会儿冻感冒了。”
“没事儿，不冷。”
侯泽宇回到餐桌，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喝了小半杯。
徐婕放下手机，扬着嘴角冲他笑，“跟谁打电话啊？这么神神秘秘的，非要跑到外面去接？”
“没谁，工作上的事。”
他放下杯子走过来，在徐婕旁边坐下，顺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直接调到了新闻频道。
徐婕的微信提示音一直在响，她也不纠结儿子和谁打电话了，直接点开了连着几条的语音条。
是和艺传媒艺人经济部总监发来的消息。
说是看中了一个电影学院的男生，想签下来，特意来询问她的意见。
徐婕简单看了下对方发过来的资料，说明天回公司再细谈。
侯泽宇的视线虽然在电视屏幕上，余光却一直关注着徐婕的动静。
见她处理完工作上的事，状似随意地开口问了句：“和艺打算签新艺人？”
“嗯，老林说是个很有潜力的男生，长相和演技在他们这一届都是拔尖儿的，人也肯努力。前两天电影学院导演系的毕业短片不是正式公放了吗？他出演了其中一个毕业生的片子，在里面的表现得很出彩，直接被蒋易看中了，准备让他出演新电影的男二号，前途很可观。老林怕被别人抢先了，想赶紧签下来。”
“能被蒋易看中确实不容易。”侯泽宇赞同地点点头，转而又问：“既然要签新人，要不要考虑多签一个？”
“多签一个？”徐婕偏头看他，“你又想把谁签进和艺来？”
“什么叫又想？”
“姜悦不就是你签进来的吗？”
“那她让你失望了吗？”
“那到没有，这小姑娘确实不错，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徐婕将手机放在一边，拿了个抱枕垫在腰后，调整了一下坐姿，“儿子，你说你人在盛耀干得风生水起，想签的艺人不往自己公司带，老想送到我公司来干嘛？”
徐婕的公司叫和艺传媒，是她十五年前，和带她出道的经纪人老林一起创办的。公司规模不大，艺人也不多，但旗下的每一个艺人都是实力派，随便拎出一个，演技都是圈子里拔尖儿的。
本来老公就是圈内大佬，盛耀影业也有专门的艺人经纪部，她可以不用操心那么多，做个无忧无虑的阔太太，偶尔拍拍戏，就能过的有滋有味。
但她的事业心却不止于此。
盛耀影业旗下的艺人很多，但他们挑选艺人主要以颜值为主，长得好看是出了名的，业务能力跟得上的却没几个。
偏偏现在很多观众都不挑，只要长得好看，演技勉强过得去就行。
所以，盛耀影业出品的电影电视剧没话说，旗下演员却常常受人诟病。
和艺传媒从成立开始，就和盛耀影业的艺人经纪部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们公司的艺人有老有少，有长得好看的，也有长得一般的。其中还有一个外界公认长得丑的男演员，出道十多年，从小配角演到男主角，陆陆续续拿过三个影帝奖杯。他的名字就是电影口碑的保障，票房基本也不会差。
但不管是实力派的和艺传媒，还是颜值派的盛耀影业，都是很多艺人挤破头想进来的顶级经纪公司。
侯泽宇从进入盛耀开始，就一直在电影事业部，从没管过艺人的事，却还是有不少人跟他套近乎，想通过他签入公司，但他从来没有搭理过。
唯一一个通过他签进和艺传媒的是姜悦。
第二个便是杨烟。
侯泽宇伸手揽住了徐婕的肩膀，“我这几年帮盛耀赚了那么多钱，怕你觉得我偏心我爸，所以只能分出点儿精力来，帮和艺签个有能力的艺人，提高一下你们公司的业绩。”
徐婕轻嗤一声，斜眼瞅着他，“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啊？”
“不用客气。”侯泽宇笑了下，“所以，你要不要答应？”
“你想签谁？先说来听听看。”
“杨烟，就是刚刚我们在饭桌上说的那个女演员。”
侯泽宇靠着沙发背，状态十分松弛，不似刚刚和候耀安谈论时的严肃，“我已经决定买下那个小说的版权，也一定会让她出演女一号，她会火是必然的。我提前帮你把她签下来，是不是考虑得很周到？”
“我明儿先了解一下她的情况再给你答复。”
徐婕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刚刚给你打电话的人是不是她？”
“对，是她。”侯泽宇没否认。
徐婕眯起了眼睛，嘴角挂着笑，“我刚刚看你接电话的时候就不对劲，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叫杨烟的姑娘。”
“没有，你别瞎猜。”
侯泽宇将揽着她的胳膊收了回来，身子前倾，从茶几上拿了个橘子拨开，掰了一半递给她，“我就是看她演技不错，而且她既然要拍盛耀的电影，不如直接签下来，片酬省得被外人赚了，你觉得呢？”
“我觉得？”徐婕明显不信，但也没再说什么，“行吧，我看看她情况，合适的话就签下来。不过我先声明，她是最后一个，下次再想安排人进来，除非是你女朋友，否则一律不收，演技再好也没用。”
她拨了一瓣橘子喂进嘴里，又含糊不清的补充了一句：“男朋友也行。”
“……”
侯泽宇无奈闭了下眼，“妈，你就不怕我真找个男朋友回来，我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跟你拼命啊？”
徐婕皱着眉头“啧”了一声：“也是，那你还是找女朋友吧，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四个。”
侯泽宇不知道自己的老妈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开明的，也懒得继续跟她讨论这个问题，直接岔开了话题：“对了，你回头有时间可以看一下《世界上另一个我》这本小说。它融合了穿越、平行时空、灵魂互换等多种奇幻元素。故事线主要是讲女主角的少年时期，和中年时期互相穿越，解决对方的困境，自我救赎。”
“小说作者的意思是让杨烟演女主的少年时期，至于中年时期，你看一下有没有兴趣，两个人的戏份都差不多。”
-
桑恬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编辑的通知，说是盛耀影业同意了她的要求，准备买下她的小说版权，并且进入合同洽谈阶段。
桑恬高兴坏了，抱着杨烟原地蹦了好一会儿，“看吧看吧，我就说过咱们姐妹俩有这个实力，好运终于眷顾我们了。”
杨烟一边想着侯泽宇效率真快，一边由衷替桑恬感到高兴。
c市是江南小城市，风景秀丽，温度宜人。
杨烟计划在这儿待五天，桑恬也做好了很多攻略，打算带她好好逛逛自己的家乡，谁知道刚到c市的第一天就开始下雨，一连三天阴雨绵绵，没完没了的，直到第四天放晴了，才有机会出去玩一下。
不过在家的这三天并不无聊，杨烟把桑恬写的《世界上的另一个我》看完了。
桑恬这个原著作者为了她更好的诠释角色，跟她分析了很多自己创作的心路历程，故事先和人物的设定，以及等改编成剧本的时候，又要加入一些什么新设定，和有趣的情节。
杨烟很喜欢这个故事，也很喜欢她创造出来的这个角色。
但她清楚的知道，这个角色不会属于自己，她心里一边遗憾着，一边又不能让桑恬看出端倪，只能尽力表现得积极兴奋一点。
周一早上，杨烟起了个大早，准备回b市。
虽然才相处了短短几天，但桑奶奶却很喜欢她，收拾了一堆土特产塞到她箱子里，又拉着她的手一顿嘱咐，让她有空就过来玩。
临走前，还拉着她上称称了一下。
刚来那天，桑奶奶见到她就一阵唉声叹气，说她怎么瘦成这样，拉着她在称上称了一□□重，说是要利用这几天把她养胖。
皇天不负有心人。
吃了五天的大鱼大肉，杨烟胖了三斤。
桑奶奶还是不满意，盯着她消瘦的小脸嘱咐道：“孩子，就算当演员要保持身材也要有个度，太瘦了对身体不好，你爸妈看了得多心疼啊？回去就按我说的食谱去吃，再吃个十天半个月，保证你再胖一圈。”
杨烟抱了抱这个慈祥的老人，“我知道了，谢谢奶奶。”
把她送到机场后，桑恬也抱了抱她，在她耳边小声说：“回去好好的，别再胡思乱想了，有任何想法都要第一时间跟我说。等我理好这边的事，过完年就去b市。”
“好，我等你。”
杨烟过了安检进入候机室，坐在靠落地玻璃窗的位置。
她掏出手机，找了个音乐列表随机播放着。
窗外阳光明媚，透过玻璃窗洒了一地，暖洋洋的晒得人犯困。
杨烟懒懒地眯着眼睛，看着停机坪上的飞机发呆。
耳机里的歌曲切换成了五月天的《倔强》。
前奏一响起，她的眼睛就睁大了。
“当我和世界不一样，那就让我不一样，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刚克刚……”
阿信开口唱歌，杨烟的眼眶顿时一热，眼泪汹涌而来。
当年，她收拾行囊去b市，坐在候机室里的时候，耳机里反复循环播放的就是《倔强》。歌词里充满能量的字字句句，让她对b市，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谁能知道，她从踏上那片向往的土地开始，就一路坎坷。
希望被磨灭，热情被消散，她被现实打败。
从决定退圈以后，她的所思所想都是消极的，连自己当时为什么出发，出发时的热情都想不起来。
现在突然听到这首歌，让她恍惚的把两个时空重叠在一起。
那颗沉寂已久的心，仿佛再次被点燃，恢复了温度，恢复了热情，甚至慢慢开始燃烧起来。
“我和我最后的倔强，握紧双手绝对不放，下一站是不是天堂，就算失望不能绝望……”
杨烟一下子笑开了，用手背轻轻擦掉眼眶的眼泪，轻轻跟着哼唱起来。
就算失望，不能绝望。
她要把这句话写下来贴在床头，时刻提醒着自己。
-
翌日，杨烟按侯泽宇的提示来到了见面地点。
这是一家日料店，坐落在东二环的一条商业街上。
很典型的日式装修，服务员穿着简单的日式工作服在店内穿梭着。
杨烟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心下有些警惕起来。
谈签约是工作上的事，应该在公司谈才对，侯泽宇为什么会约在这里？
一个服务员正好出来，见她盯着门牌没动，主动出声问：“美女，用餐吗？”
杨烟收回了视线，“我约了人，侯先生定的位置。”
这个店好歹也是公共场所，进进出出的顾客也不少，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您是杨小姐吧，侯先生已经到了，您跟我来。”服务员将她领到了一个包间，推开门对里面的人说：“侯先生，杨小姐到了。”
侯泽宇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正盘腿坐在餐桌前的榻榻米上看手机。
闻声，他朝门口看来，然后礼貌地站起身，“进来吧！”
杨烟进屋后，开口道：“抱歉让你久等了。”
“我也刚到。”
侯泽宇招呼她坐下后，直接把菜单递给她，“看看想吃些什么？”
杨烟现在没什么心思想吃什么，就随便点了几个菜。
服务员退下后，她犹豫着，还是换了种方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其实我可以直接去盛耀影业找你，不用特意出来吃饭的。”
“去盛耀不合适。”侯泽宇端起茶壶给她倒茶，左手虚虚地搭着右手的胳膊。
微微前倾的姿势，裁剪贴合的白衬衫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平整的袖口挽至小臂处，露出了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左手腕上的劳力士表盘印着冷然的浅光。
杨烟的视线停留在他修长的手指上。
等他倒好茶，将茶壶放回桌面上，她才收回目光，“为什么不合适？”
“盛耀的艺人经纪部，和艺传媒，你想签哪个？”他答非所问。
“什么？”
杨烟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重复了一下他的话：“和艺传媒？”
“你应该知道徐婕是我妈吧？”
侯泽宇双手自然地搭在膝盖上，脊背微微弯着，状态随意而松弛，却丝毫没有掩藏住他的挺拔，以及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我妈的公司，我爸的公司，你想签那个都行。”
杨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
盛耀影业已经是她演绎路上的一个惊喜了，她居然还有选择的余地，而另一个选择，也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和艺传媒。
她一边欣喜的同时，一边又抑制不住的对面前这个男人抱有质疑。
如果没有目的，他为什么要这样不遗余力的帮自己。
眼前的处境，已经不是她单纯的以为用实力就可以获得的。
杨烟的双手紧紧揪着牛仔裤的裤缝，轻轻吸了口气问：“我真的可以选择吗？”
侯泽宇点头：“当然。”
杨烟很想问问他为什么，又怕自己问题太多，惹烦了他收回这个机会。
勉强消化了这个消息以后，她看着对面的男人，认真而郑重的做出自己的选择：“我选和艺。”
饭菜陆续上桌。
侯泽宇简单的向杨烟介绍了和艺传媒的情况，签了合同后的大致职业规划，以及合同的拟定，签约时间等等。
茶壶口冒着袅袅热气，大麦茶的香味溢满整个包间。
直到热气散尽，服务员又进来换了一壶新茶，杨烟一直虚浮着的心才缓缓落了地。
她放下筷子，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和星乐解约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侯泽宇也跟着放下筷子，抽了张餐巾纸擦拭着嘴角，“我出面处理，他们不敢为难你。”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神情从容自信。
杨烟怔怔地看着他，吃饭前对他的所有怀疑和警惕都消失了，心里只剩下没由来的安全感，以及一种说不明的异样感觉。
侯泽宇察觉到她的视线，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杨烟摇摇头，目光真诚道：“我只是想谢谢你。”
结束用餐后，两人起身离开了包间。
推开门出去的瞬间，对面包厢的门也推开了。
孟亦涵和一个女生挽着手出来。
她穿着一件浅咖色的毛绒皮草外套，身上斜挎着一个白色的毛绒小包，下巴埋在格子围巾里，只剩下一张圆圆的小脸，和一双乌黑的大眼睛。
“泽宇哥。”
看到侯泽宇后，她一脸惊喜的打招呼，“你也来吃饭吗？”
“嗯。”侯泽宇笑着答应。
“早知道你也在我们就一起吃了。”孟亦涵的双眼弯了起来，目光也随之落在旁边的杨烟身上，“这位姐姐是谁啊？你女朋友吗？”
侯泽宇的视线轻轻一扫，从她身边的同伴脸上略过，心下了然。
脑袋里回响起了徐婕前两天说的话：“如果对她没想法，就早点说清楚，别让人小姑娘对你抱有希望。”
杨烟正要解释，侯泽宇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看了她一眼，笑着道：“对，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