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盛耀影业。
电影制作部的会议室里，公司的编剧团们围坐一圈，正在开新一年将制作的电影选题会。
大大的投影幕布前，编剧正在用ppt阐述自己的故事梗概。
侯泽宇西装革履地坐在会议桌主位上，神情认真地听着，手里拿着一支钢笔，时不时在纸上记录要点。
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侯泽宇瞥了一眼，看到了杨烟的名字。
他没仔细看内容，顺手将手机翻过来盖在桌面上。
等编剧讲完后，先是其他人发表意见和提问。
侯泽宇最后才开口：“你这个奇幻的设定确实新颖，但是整个故事的结构和剧情发展太老套。暑假上映的那部《有一点喜欢》应该看了吧？也是差不多的套路，还是两个流量明星主演，最后票房不到两亿。可见观众对这一类的爱情片已经审美疲劳了，并不会买账。”
阐述梗概的编剧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留着干净利落的栗色短发，穿着正式的职业套装。
她似乎不太赞同侯泽宇的说法，直接道：“侯总，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有一点喜欢》就是一部普通的都市爱情电影，它的制作和主演演技都很一般，失败是必然的。而我们公司的电影，制作上一直都很精良，演员的选择也都是实力派。以现在这个故事的雏形加上了奇幻的设定，到时候再仔细打磨剧本细节，一定会碰撞出很多不一样的火花，票房根本不用担心。”
“我知道你很有想法，但不要被自己的逻辑圈住了，要多了解现在的市场，分析一下观众想要看什么样的故事。”
侯泽宇坐得笔直，钢笔在纸张上轻轻点着，“至于你这个题材，奇幻的设定可以留下，但人物设定和剧情发展，我建议你重新再思考一下，加一些新的元素进去，不要仅仅局限在爱情这个范围，我希望看到一个有一定思考意义的故事，而不是看过就忘的小情小爱电影。”
侯泽宇今年二十七岁。
四年前，他研究生刚毕业，就直接空降到盛耀影业最注重的电影事业部，短短四年的时间，直接坐到了总监的位置。
刚开始，底下其实有很多人不服，都觉得他不过是顶着盛耀太子爷的光环，靠他老爸才坐上这个位置。但事实证明，他继承了他老爸候耀安对市场的独到眼光，经他手的几部电影票房全部大卖，其中两部电影的口碑更是飙到了豆瓣88分以上。
他也许不懂所谓的电影艺术，但作为一个商人，他无疑是成功的。
编剧还想再反驳，但也觉得他说得有理，只好道：“行，我会再想一下。”
侯泽宇点头，看向其他人，“还有谁？”
旁边做会议记录的助理张昊阳开口道：“侯总，今天一共准备了六个梗概，已经全部阐述完了。”
“行，那先散会。”侯泽宇将笔帽套回钢笔上，顺手整理着桌面上的纸张，“你们就今天的讨论意见先作出修改，下次会议再定最终项目。”
“侯总。”坐在会议桌尾部的一个年轻女孩突然举了手。
侯泽宇手里的动作停住，抬眸向她看去。
她咽了下口水，讪讪道：“公司不是有意要购买小说版权来翻拍吗？我最近在看一本小说，故事设定是穿越加平行时空的，立意特别好，内容也写得很精彩，不知道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侯泽宇：“说说看。”
看到大家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女孩明显有点紧张。
她坐直了身体，声音大了些：“故事是不同时空的两条线并行的，主人公是一个女孩。第一条线，她十七岁，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第二条线，她已经三十二岁了，生活得特别糟糕。有一天，她们通过一部手机联系上，还互相穿越到不同时空的对方身上……”
女孩讲完故事大概后，轻轻松了一口气，目光忐忑地看着侯泽宇。
后者垂着眸思考了一下，“小说叫什么名字？”
自己喜欢的小说有机会被公司买下来翻拍，女孩显得有些兴奋，忙道：“《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作者名叫南栀，南方的南，栀子花的栀。”
侯泽宇侧眸看向旁边的张昊阳，“一会儿去买一本原著小说回来。”
张昊阳点头：“好的，侯总。”
会议结束后，人群陆续离开了会议室，侯泽宇才拿起手机看。
三十六分钟前，杨烟发来的微信：【侯先生，热搜上的绯闻你打算怎么处理？需要我发博澄清吗？】
侯泽宇嘴角微扬，严肃了一上午表情温和下来。
他退出微信，上了微博。
热搜上关于他和杨烟的绯闻依然在发酵，评论里五花八门的猜测都有，而杨烟的微博本来才六万多的粉丝，现在已经涨到二十几万了。
修长的手指落在“关注”键上，顿了顿，还是没点。
他退出微博，在微信上给杨烟回了个消息：【不用，放着吧！】
“老侯，你他妈不会中邪了吧？”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叹。
侯泽宇显然被吓到了，偏头看向凑在自己耳边的人，“你丫的说话就说话，突然凑过来干嘛？”
梁诚明没搭理他的反应，而是盯着他的手机屏幕啧啧感叹：“你说你这几年的绯闻，比我这个当明星还多，从来没见你搭理过谁，这次怎么还和绯闻女友聊上了呢？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你他妈才鬼上身了。”侯泽宇直接将他推开，力道之重毫不客气。
梁诚明踉跄了两步，走回来背身倚靠在会议桌上，“啧啧”两声，伸手去抓侯泽宇的下巴，跟古代富家公子调戏良家妇女似的将他的脸转过来。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就被侯泽宇挥手打掉了，“别他妈动手动脚的。”
梁诚明也不在意，改成抱胸看着他打量：“大家都说你长了一张迷倒众生的脸，我看也就那样吧，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上赶着喜欢你啊？”
侯泽宇看着没有反应的对话框，吝啬地抬眸睨了一眼，“你很闲？”
“这不下午要飞横店拍戏了嘛，临走前来找你唠唠嗑啊！”梁诚明嘿嘿一笑，露出了八卦本性，“诶，所以你跟这女的什么关系啊？”
这前后两句话有什么联系吗？
侯泽宇没给他好脸色，“跟你有关系？”
“那么见外干嘛？跟哥们儿有什么不能说的？”梁诚明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靠着椅背开始猜，“你以往的绯闻都是女方单方面倒贴，这次却完全不一样，被蹭了热度也不见你不耐烦，反而一脸愉悦的帮美女庆生。你是不是……”
“她没有蹭我热度。”侯泽宇打断了他的话。
“啊？”
侯泽宇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你觉得，我会随便在公共场合和一个女人单独吃饭？”
“开玩笑，我们哥儿几个哪次约你吃饭，你不是怕被打扰都要订包厢，怎么可能……”梁诚明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等等，所以你是故意的？”
侯泽宇淡然的点头，按灭手机屏幕放回兜里，拿起文件夹上看刚刚随手记下的内容。
梁诚明：“你别告诉我，这拍视频的人和热搜都是你安排的？”
修长的手指捻着纸张翻了一页。
他又点了下头。
“不是，为什么啊？”梁诚明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老侯，你别告诉我你真看上这个小演员了？”
-
b市机场。
杨烟披着长发，戴着口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坐在一个人少的位置。脚边放着来时拖着的行李箱，耳机正放着某首不知名的英文歌。
候机室的广播时不时的回响，提醒着旅客登机。
这次回来见投资人，赵丹信誓旦旦的肯定能拿下女二号，她才和剧组请了两天假，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不过也好，这次经历让她彻底打消了继续演戏的念头。
回去找个普通的工作，去过平凡的日子也很好。
杨烟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看时间。
距离登机不到半个小时，回到横店预计要五六点了，还有时间可以好好休息，准备明天的拍摄。
正想将手机收回去，赵丹打电话过来。
杨烟看着屏幕上“丹姐”两个字犹豫着，直到响铃结束了也没接。
紧跟着第二遍铃声又响起。
她这次滑开了接听键，“丹姐。”
“你现在来公司一趟，我已经派车过去接你了。”赵丹直接道。
杨烟盯着自己马丁靴的鞋尖，上面沾了些难看的泥沙。
她掏出纸巾弯腰去擦，语气冷淡地问：“有什么事吗？”
“周总准备开个会，规划一下你后续的发展。”赵丹显得有些兴奋，“你放心，你现在有了侯泽宇做靠山，公司所有的资源都会向你倾斜。安宁这两年抢了不少你的资源，这次咱们一举把她推下公司一姐的地位，把本该属于你的全部抢回来。”
抢回来？
这前后的态度比川剧变脸还快。
别说她跟侯泽宇没关系了，就算真的有点什么，哪天等安宁找到了更大的靠山，他们是不是又会把同样的话说给安宁听？
太复杂了。
在星乐这三年多所经历的勾心斗角，以及各种饭局上的不怀好意，已经磨去了她所有的精力和初心。
太累了，她早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不用了。”杨烟起身，把脏了的餐巾纸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我说过，拍完《珑玥传奇》就不拍了。”
星乐传媒这个小公司在娱乐圈毫无知名度，旗下艺人基本上都是些打酱油的，最红的安宁也就拍了一部网剧的女一号，口碑还不好，播出后连泡也没冒一个。
现在终于有人能傍上站在圈子顶端的大佬，她却轻易的说放弃，公司哪里肯干。
赵丹心里着急，却只能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地劝她，“我知道昨天的事你很生气，但是周总都已经解决了，刘斌也不会再找你麻烦。我跟你保证，昨天那种事以后也绝对不会再发生。”
“你现在背靠着侯泽宇，拿下盛耀影业的资源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更何况《珑玥传奇》也快杀青了，等播出的时候，就是你大红的时候啊，到时候好资源不是自己送上门来，还怕接不到戏吗？”
她语重心长的叹气，“烟烟，你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要红了，现在放弃不觉得很可惜吗？”
烟烟？
自打认识赵丹开始，她只会在酒局饭桌上，向别人介绍的时候这样叫她，私底下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一起叫。
现在倒是随口就来。
说白了不就是哄着她，想靠她攀附上盛耀影业吗？
杨烟回到座位坐下，“我跟侯泽宇不熟，也没关系，你们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就算现在没关系，也不代表以后没关系啊。”赵丹还不死心，“你看早上热搜里的视频，他看你的眼神明显对你有意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啊！你想想侯泽宇是谁，多少人想认识他都找不到机会，你好不容易……”
“丹姐。”杨烟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也略微不耐烦，“我现在跟他没关系，以后也不会跟他有关系，我已经决定退圈了，你别再说了。”
她说话的同时，广播里响起了某个航班登机的提示音。
“你现在在机场？”赵丹问。
“嗯，回横店，明天还要拍戏。”
赵丹叹了口气，无奈道：“行吧，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你先回去拍戏，不过我刚刚说的话你一定要认真考虑，不要因为昨天的事一时冲动说什么退圈，这关系到你的前途。一会儿的会议我们会照常进行，具体的等你拍完戏回来再说。”
看样子，赵丹不劝服她就不会罢休。
杨烟也懒得再费口舌跟她强调自己的决心，直接挂了电话。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雪。
鹅毛大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下，跟她刚来b市那年，第一次见到雪景时一样。
美如画卷。
杨烟起身朝落地玻璃窗走去，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
等《珑玥传奇》杀青回来后，她就要收拾东西离开这座城市了。
这样的雪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