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8章 第二百五十一章
陆小凤来到皇宫, 请侍卫代为通报，不一会侍卫快步回来，将陆小凤请了进去。
这不是陆小凤第一次进宫, 他第一次进宫，身边跟着的人是西门吹雪和宫九, 那时宫九还在假装神志失常，天真的像个三岁孩子，那时先皇也还活着。其实那不过是三年前的事, 如今想来，却似乎过去很久了。
那侍卫引着陆小凤来到一处大殿，殿里只有几个宫女, 却不见贾珂和王怜花。
桌上已经放好了清茶细点，那侍卫说道：“陆公子请在这里稍等, 王爷和王公子正在跟几位尚书和大学士议事, 等到事情办完, 便来与陆公子相见。”
陆小凤见把这侍卫这句话中的“王爷和王公子”换成“皇上和皇后”也毫不违和, 知道宫里的人也都已经把贾珂和王怜花视为皇宫的主人。
陆小凤有些想笑，心想：“日后贾珂做了皇帝, 你们总不能还管王怜花叫‘王公子’吧。”
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 只能在心里想想, 哪怕所有人都认定皇位会落入贾珂二人手中, 但他们毕竟还没当上皇帝呢。
陆小凤只是笑了笑, 说道：“我不急，在这里等着便是, 你去忙你的吧。”
那侍卫无意多待，很快告辞离开。
陆小凤自己在大殿里喝茶吃点心，茶是上好的贡茶, 一两茶叶比一两金子还要珍贵，点心不仅质地细腻，口感绝佳，而且外形极美，单独看是一幅画，合在一起还是一幅画，每一块点心味道都不同，吃起来也不会腻。
过得片刻，外面传来宫人行礼的声音。陆小凤放下茶杯，向殿门望去，就见贾珂和王怜花携手走了进来。
只见贾珂身穿玄色锦衣，衣服上镶金嵌玉，描金绣彩，显得华贵非常，正是亲王的朝服，王怜花则还是从前那副打扮，身着粉色锦衫，足蹬粉底官靴，一身配饰今日也换成了深深浅浅的粉色，就差把一头乌发也染成粉色的了。
大殿里的几个宫女见到贾珂和王怜花，忙向二人请安，贾珂笑着挥手让她们出去，把门关上，和王怜花坐到陆小凤对面，说道：“小鸡，你最近忙不忙？”
陆小凤没想到贾珂见到自己，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自己忙不忙，微微一怔，问道：“你有事要找我帮忙？”
贾珂“嗯”了一声，说道：“有个疯子在长安城中大开杀戒，用‘化骨绵掌’杀光了所有皇亲国戚的事，你一定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好多人吓破了胆子，纷纷辞官还乡，加上李仁从前对吴明受吴明挟制，对吴明言听计从，吴明趁机安插进来了很多他的人，这些人虽然未必对吴明忠心不二，但我现在信不过他们。
如今京中缺人手缺的厉害，我燕大伯被我请来做了神武将军，每日带兵巡视京城，免得京中人心惶惶，寝食难安，总觉得自己安全得不到保障，随时会命丧武功高手之手。
无眉和王家表妹被我请去整顿内务府和查各部的账了，星星和阿紫，就是在西泥国坑了你的那个崔紫华，被我请去搜查那些江湖帮派在京中藏匿的不可告人的东西了。先前那帮东瀛人能在京城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全靠他们事先在数十处仓库里窝藏的雷火丹，没有那些东西造成的爆炸，他们连城门都靠近不了。”
贾珂当然不止找了这几个人帮忙，那些不在京城的熟人暂且不提——比如贾珂就给张无忌寄了封信，明面上是叫张无忌来京城帮忙，但是赵敏看过信以后，自然明白这是贾珂写给她的招揽信，跟着他们一起回京城的快活王的那些手下和发誓效忠王怜花一年的那些日月神教教众，贾珂和王怜花就从中挑了不少可用之人，虽然对他们的忠心缺乏信任，大事不敢吩咐他们做，但小事总是可以的。
陆小凤见贾珂和王怜花这一帮亲朋好友都被他二人抓了壮丁，不禁好笑，说道：“没想到那只老猴子都被你们找来帮忙了，他怎么这么给你们面子。”他说的老猴子，指的当然是司空摘星。
贾珂一笑，说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嘛，你不也是一回京城就来找我了么。”
陆小凤一怔，道：“难道他和我一样，知道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就赶来京城告诉你们？”
王怜花道：“那倒不是。他只是接了一笔生意，就来京城偷东西了。”
陆小凤好奇道：“什么东西？”
司空摘星是个小偷，还是个天下闻名的小偷，他接下生意，来京城偷东西，陆小凤一点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怎么偷着偷着，就把自己卖给贾珂了。
王怜花一笑，说道：“屠龙刀。”
陆小凤听到王怜花提起屠龙刀，忽然明白贾王二人如今大权在握，王怜花为何至今没有一官半职了。
这只怕不是因为王怜花喜欢做王妃，不喜欢自己也做个王爷，而是因为王怜花身为武林至尊，需要用自己是一介白身来跟朝廷划清界限，哪怕这划清界限只是作秀，也能勉强堵住悠悠众口。
陆小凤笑道：“猴精去你们家偷屠龙刀，然后被你们发现了，于是他就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帮你们做事？”
贾珂也是一笑，说道：“星星毕竟是天下闻名的神偷，和官府势不两立，他觉得自己主动帮官府做事，会有损自己的形象，往后肯定会有很多人觉得他是朝廷的鹰爪，不信任他了。现在他失手被擒，为了还债而帮官府做事，传出去就好听多了。”
陆小凤却知司空摘星如果只是想要帮忙，不想让自己的名字和朝廷挂钩，完全可以捏造个身份来帮忙，只要贾珂和王怜花知道他是谁就可以了。
司空摘星让他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件事里，一方面或许是因为朝廷需要他“偷王之王”的名号来震慑所有在京城窝藏了不可告人的东西的江湖帮派，一方面大概也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
陆小凤了解司空摘星，他虽然是个小偷，但是建功报国的心，其实一点也不比别人少，何况这件事和东瀛人有关，他更不能视若无睹了。
陆小凤笑道：“他果然是条老狐狸，从来不肯吃亏。”想了想，说道：“你们有事找我帮忙，我本不该推辞，但我这里还有些麻烦没有解决。”
贾珂道：“需要帮忙吗？”
陆小凤：“很可能需要。”
他向贾珂和王怜花一笑：“如果你们之后还能腾出手来，我是不会跟你们客气的。”
贾珂见他这么说，了然道：“你给我们带来什么坏消息了？”
陆小凤道：“我昨天晚上见到李淳了。”
他看着贾珂和王怜花，只见贾珂眉梢扬了扬，眼光中露出几分惊诧之色，王怜花震惊之余，居然笑了起来，说道：“活生生的李淳？”
陆小凤道：“活生生的李淳。”
他见王怜花脸上笑容温柔缱绻，令人脊背发凉，心生寒意，苦笑道：“我什么也没跟他说，他便主动跟我说起‘七月十五’的事。他说他从来没跟这些江湖帮派来往过，这几年一直有一个人潜伏在他身边，用他的身份跟这些江湖帮派来往，那人加入‘七月十五’，就是为了利用‘七月十五’帮自己铲除政敌。”
王怜花嗤笑道：“这中谎话，我三岁就不信了，你居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吗？”
陆小凤道：“因为他实在没有理由刺杀贾珂。何况确实有一个人假扮成他，去西泥国赴死了。”
贾珂道：“他有的。跟在他身边，帮他杀人的杀手说，他有一个爱好，就是收集人头，并且是完美无瑕的人头。”
陆小凤目瞪口呆，脸上表情扭曲，仿佛刚刚生吞了六百条蚯蚓一般，说道：“你是说……他派人杀你，是看中你的头了？”
如果贾珂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蜡人，一座玉像，陆小凤虽然不喜欢男人，也不得不承认贾珂的头颅确实是一件完美无瑕的稀世珍宝。
可是贾珂是一个活人，他活着的时候，脑袋再英俊，再漂亮，死了也和别人的脑袋一样，不过是一堆很快就会腐烂的血肉和能够长久留存的白骨与毛发罢了。
陆小凤实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喜欢收集别人的脑袋，更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为了收藏别人的脑袋，就要把人家杀死，让这颗完美的脑袋就此失去生命，化为一堆枯骨。
王怜花脸色阴沉，冷笑道：“若非如此，他这样一个小角色，也配被我惦记这么久么。”
贾珂含笑看向王怜花，握住他的手。王怜花脸色稍缓，眉眼间冰冷的杀意却更重，反手将贾珂的手掌紧紧握住。
陆小凤道：“但这未必是李淳做的，如果李淳没有说谎，那么这些都是那个假扮他的人的主意。”
他倒也不是帮李淳说话，只是天性使然，如果这些坏事情不是李淳做的，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贾珂和王怜花冤枉好人，错杀了李淳。
以他对贾珂和王怜花的了解，贾珂或许愿意给李淳一个解释的机会，王怜花大概只会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无论派杀手刺杀贾珂是不是李淳的主意，李淳既然有嫌疑，那就要被他送往黄泉路。
贾珂伸手指摸了摸自己的上唇，忽然一笑，说道：“我倒觉得‘七月十五’的李淳就是李淳本人，除非那个假扮李淳的人真有通天之能，能将李淳扮演的惟妙惟肖，让人完全看不出破绽。但是我在西泥国的时候，跟那人打过交道，他言辞粗鄙，脾气暴躁，反正我是听他说了几句话，就知道他不是真正的李淳了。”
陆小凤见贾珂先是去摸自己的嘴唇，然后笑得一脸甜蜜，几乎要问贾珂，李淳亲过他的嘴吗？
但陆小凤知道以贾珂对王怜花的一心一意，应该不会发生这中事情，即使发生了，贾珂回忆起来，也不可能笑得如此甜蜜。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当然摸了个空，然后偷偷向王怜花看了一眼，就见王怜花也在怔怔看着贾珂的嘴唇，似乎想到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到。
贾珂察觉到王怜花的目光，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先前咱们在杭州，李淳和李湛来家里找咱们，说是先皇跟他们失去了联系，要我跟他们去扬州找先皇，还不许你跟我一起去。”
王怜花也笑了，说道：“你摸嘴唇，是想起那次被我在嘴唇上咬的那一口啦？”
贾珂点了点头，笑道：“当时李淳看见我嘴唇上的伤口，就凑过来跟我说什么给我咬出这道伤疤的人，究竟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我这颗脑袋生得这么完美，一点瑕疵也没有，他偏要在我的上嘴唇上，咬上这么一口，硬生生给我制造出这么一点瑕疵，真是暴殄天物之类的话。
我那天听到李淳的话，就觉得他这话实在不像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后来听说李淳杀我就是为了我的脑袋，我就想起李淳那天跟我说的这一番话，所以立马相信了这个理由。”
贾珂想起前尘中中，冷笑一声，说道：“这件事也不稀奇，我爹爹不就是因为这张脸死在了邀月手上。”然后向王怜花一笑，说道：“这世上能有几人像王公子一样不为皮囊所惑，只看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换做从前，贾珂脸皮再厚，对王怜花滤镜再深，也决不可能说出这中话来。
自从他决心再不将原著的王怜花和他的王怜花混为一谈，想到他和王怜花第一次见面，王怜花就对他另眼相待，那时他还是个满脸是伤的丑小孩，王怜花在扬州给自己戴上了麻子面具，那面具丑的自己都不忍心看第二眼，王怜花却毫不在乎，一直目光火热地看着自己，愈发觉得自己从前因为一点小事，就屡屡对王怜花失去信心实在可笑。加上他一向喜欢在别人面前吹捧王怜花，这时便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王怜花矜持的笑了笑，手指却已经去挠贾珂的手心。
陆小凤和贾珂认识的时候，贾珂的伤还没有好，脸上斑斑驳驳，完全看不出痊愈以后的俊美，而那时王怜花已经因为贾珂脱了无花的衣服而大喝飞醋。他因为这件事，一直认为王怜花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不为美色所惑的人，这时听到贾珂又在称赞王怜花，只是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贾珂这小子真的无时无刻不忘吹捧王怜花，炫耀王怜花有多爱他。
陆小凤将李淳昨天晚上说的话翻来覆去地想了几遍，说道：“李淳应该清楚，他骗过我这个陌生人容易，但你们对他如此了解，根本不会相信他编的这个故事。除非他清楚你们早就知道他和‘七月十五’的关系了，不然他主动承认这件事，无异于自掘坟墓。亦或他根本不担心你们会找他报仇，他觉得他给自己找的靠山足以对付你们，所以大喇喇说出来，骗取我和西门吹雪对他的信任。”
王怜花不屑一笑，道：“靠山？”
陆小凤道：“薛冰跟我说，李淳的靠山叫作‘东郭先生’，是一个非常厉害的武功高手，常年生活在关外。”
这不是贾珂第一次听说“东郭先生”这个名字，不过他对东郭先生了解甚少，如今也只知他是一个武功高手，还是姬悲情的死对头，当年姬悲情之所以带着西门吹雪假死出宫，就是因为东郭先生听说她在宫里做了妃子，要来京城找她。
姬悲情想要争夺皇位，东郭先生是她的死对头，参与这场皇位争夺战，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薛冰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姑娘，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一战里？
贾珂眨了眨眼，问道：“薛冰？她和李淳或者东郭先生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