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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7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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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侍者“啊”的一声惊呼, 把抹布扔到桌上,然后用力去搓自己的脸,随即反应过来, 连忙拿起抹布, 说道:“这……这是我的喜好。对, 喜好!抹布擦过桌子再去擦脸, 特别的香。”

    众人默然无语, 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这侍卫实在荒唐,连这种鬼话都说得出口。

    贾珂见这侍者为了配合东方不败的苦肉计,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不由心下感慨:“日月神教可真不好混啊!”上前两步,凑到殷梨亭耳边,低声说道:“殷六哥, 我看不用点特殊手段,他是不会告诉咱们, 我大哥现在在哪里的。你不如把剑架在脖子上,跟他说,他若是不告诉你,我大哥现在在哪里, 你就死在他面前。”

    殷梨亭正自心慌意乱,不知如何问出东方不败的下落, 听到贾珂的话,便似黑夜中看到一盏明灯, 也顾不上会不会丢脸了,当即拔出长剑,横在自己颈前, 说道:“你若是不把你们教主的下落告诉我,我便立时在你面前自刎。”

    武当派众人听到这话,纷纷看向殷梨亭,脸上满是惊愕之色,说什么也难以置信,殷梨亭为了找到东方不败,竟然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妇人手段都使出来了。

    但是殷梨亭这句话一说完,厅门打开,一人大步走了出来,说道:“你在这里胡闹什么!”正是一身黑衣的东方不败。

    武当派众人见东方不败脸色如常,声音平稳,一步步走来,脚步丝毫不见凌乱,均想:“他这不是好好的吗?哪里受伤了?”

    殷梨亭却丢下了剑,快步上前搂住东方不败的肩膀,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说道:“你果然受伤了。身上疼不疼?吃过什么药了?你走得匆忙,什么伤药也没带,我身上有武当派的伤药,你先吃上几粒,好不好?”怜惜之意溢于言表。

    东方不败伸手推他手腕,冷冷地道:“我以为这小子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咱俩已经结束了,别你啊我啊的。咱俩若能好聚好散,那是最好,但若你继续苦苦纠缠,我也不介意对你出手。东方不败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魔头,难道你不知道吗?”

    殷梨亭却只是道:“你若没有受伤,适才早就把我手中的剑打掉了,岂会只动几下嘴唇,然后慢慢悠悠地走过来?东方,咱俩认识十三载,你的为人,我岂会不知?”

    东方不败看着殷梨亭,惨然一笑,叹道:“你啊你……”突然间两口血喷出,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身子晃了一晃,便要瘫倒在地,脸上的脂粉随着他的动作簌簌下落,露出一张几乎没有血色的脸来。

    殷梨亭吓得心胆俱裂,连忙伸手将东方不败抱住,向那侍者叫道:“快!快把你们神教的大夫请过来!”

    那个用抹布擦脸的侍者听到这话,忍不住垂泪说道:“大夫请了几十个了,都说教主受的伤太重,救不回来了。山上还有几个大夫,我把他们叫来容易,可是……”

    王怜花打断他的话,说道:“这里有我,还需要别的大夫吗?”上前两步,伸手搭住东方不败右手脉搏。

    殷梨亭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紧紧抱住东方不败的身子,双目凝视王怜花,生怕他下一句就是东方不败受伤太重,他治不好。武当派众人本来见东方不败脸色如常,疑心东方不败是在演戏,这时瞧见东方不败吐出的鲜血,惨白的脸色,知道这绝不是装出来的,东方不败是真的受了非常严重的内伤,一齐看向王怜花,眼中都不禁流露出忧虑之色。

    东方不败身上的伤确实不是假的,他先前说有件事要找贾珂和王怜花帮忙,其实就是找他们把他打成重伤。

    这事如此缺德,王怜花自是义不容辞。他向东方不败问清楚任我行练过什么掌法,见其中有一门掌法的图谱心法他看过,便用“小无相功”模仿这门掌法,重重打在东方不败的胸口。

    这伤是王怜花打的,王怜花当然有法医治,他很快收回了手,在厅中来回踱步。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王怜花,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过了片刻,王怜花终于大发慈悲地停下脚步,说道:“如我没有看错,他中的应该是‘天灵千裂掌’,他中掌以后,没有立时毙命,已是侥幸,但到底伤到了心脉,加上他受伤太过严重,全身筋脉封闭,别人没法用内功给他疗伤,那些大夫都对他的伤情束手无策,就是这个缘故。”

    殷梨亭暗自心惊,颤声道:“真的没法可救了吗?”

    王怜花笑道:“我说的是那些庸医对他的伤情束手无策,你问我没法可救了吗,是把我和那些庸医相提并论吗?”

    殷梨亭听王怜花言下之意,竟是能够治好东方不败,忍不住喜笑颜开,说道:“王兄弟,只要你能治好东方身上的伤,要我做什么都行!”

    王怜花展颜一笑,说道:“殷六侠何必如此客气,东方教主和贾珂有结义之情,他身受重伤,我岂能坐视不理?若要治好东方教主身上的伤,最有效的手段就是用‘一阳指’打通东方教主周身穴道,只要他奇经八脉都通了,那便再无性命之忧,慢慢养伤就是了。

    我虽然不会‘一阳指’,但是类似的武功,倒是练过一门,也可以为东方教主治伤。不过我施术之时务须沉心静气,不得被他人打扰,若是不能一气呵成,东方教主伤势加重,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殷梨亭道:“王兄弟,你就去东方的房间给他治伤。我在外面守着房门,绝不让任何人进去。”

    那侍者忙道:“教主的房间在里面。”

    殷梨亭道:“你在前面带路!”说着将东方不败打横抱起,跟着那侍者来到东方不败的房间,也没心情打量房间的布置,将东方不败放在床上,见东方不败脸上有些地方粘着脂粉,有些地方脂粉已经脱落,于是取出手帕,将他脸上脂粉擦得干干净净,不敢耽误时间,站起身来,向王怜花道:“王兄弟,有劳你了。”

    王怜花点了点头,目送殷梨亭走出房间,将门关上。

    贾珂将门闩插上,走到床前。王怜花向昏迷不醒的东方不败一笑,说道:“人都出去了,你还在这里装什么?”

    东方不败盘腿坐起,不满道:“你们干吗要亭哥在外面守着?我已经想好接下来你给我疗伤,我要做出什么表情,跟他说什么话了,他现在在外面守着,看不见我,我岂不是白想了?”

    贾珂忍不住笑道:“我们是担心一会儿给你疗伤,你演技不到家,会露出破绽来。既然你定要他在旁边看着你,那我把他叫进来?”

    东方不败不以为意地道:“这出苦肉计是我自己想的,我岂会在这里露馅,那岂不是前功尽弃吗?”

    贾珂见东方不败如此自信,走了出去,对殷梨亭道:“殷六哥,我大哥刚刚叫你名字。”

    张松溪说道:“六弟,你只管进去陪你媳妇,我在外面给你守着,包管不让别人进去!”

    殷梨亭道:“四哥,多谢你啦!”转身进屋,来到东方不败身旁,见他坐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明明已经虚弱成这副模样,听到自己的动静,左眼竟然睁开一条细缝,透过睫毛,还能看见他眼珠一转,看向自己。

    殷梨亭心中既酸涩,又欢喜,想要去握东方不败的手,又担心影响王怜花给东方不败疗伤,所以只是握了一下东方不败的手,便即放开,说道:“东方,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我就一直陪着你。”

    王怜花说他练过一门类似“一阳指”的武功,可以给东方不败疗伤,其实他说的这门武功,就是他和贾珂通过“六脉神剑”推导出的“一阳指”。他从东方不败头顶的百会穴开始,用内力将东方不败的奇经八脉一一打通,东方不败倒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口中吐出几口腥臭的污血,脸色由白至红,又由红至白,额上沁出汗珠,眉目间的憔悴之色越来越轻。

    贾珂一直凝神望着王怜花,见王怜花全身大汗淋漓,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知道他虽然功力深厚,但一时间消耗大量内力,难免疲惫不堪。伸手将王怜花抱了起来,走进旁边的客房,把他放在床上,一边将自己的真气送入他的体内,一边好笑道:“你明明知道东方不败伤得越重,你给他疗伤所需的内力越多,干吗下手这么狠?”

    王怜花正色道:“娘子此言差矣。我不是故意给自己找麻烦,只是想着他毕竟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一定皮糙肉厚,十分抗揍,我若是下手轻了,必定没什么效果,当然得下手重一点。”

    贾珂笑道:“谁说绝顶高手就皮糙肉厚的?我的王公子明明皮细肉嫩得很。”

    王怜花嘻嘻笑道:“你家公子是意外。倘若武林中的绝顶高手都和我一样,岂不是乱套了吗?”然后苦着脸道:“我也没有想到东方不败竟然如此不抗揍,我不过使了几分力气,他就伤成这样了。”

    贾珂忍不住笑道:“你真的是没有想到他不抗揍,才下手重了?我还以为你会说,反正你用掉的内力很快就能补回来,你为了给他治伤,耗费的内力越多,他越承你的情,咱们既然要卖他人情,那自然是他欠的情越多越好了。”

    王怜花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正是这样打算的,只是想要考一考你,所以没有直说,看你能不能猜出来而已。”

    贾珂哈哈直笑,将王怜花抱在怀里,问道:“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

    王怜花道:“这里的人这么多,还都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如何睡得着?”凝神听了一会儿,摇头笑道:“真不知武当派这些人是怎么在江湖上活下来的,我看东方不败这出苦肉计也不怎么高明,武当派来了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人怀疑这件事的真伪。”

    贾珂笑道:“倘若我也是武当派的一员,你听到我说的话,一定也会认为我对东方不败这出苦肉计深信不疑。”在王怜花的耳朵上亲了一口,笑道:“殷梨亭和东方不败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东方不败又对武当派众人有救命之恩,左右他对武当派没什么坏心思,使的这些手段,不过是和殷梨亭的夫夫情趣罢了,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人点破他的心思,那不是讨嫌吗?”

    王怜花一笑,说道:“你说得虽然不错,但我看武当派这些人,是真的对东方不败的苦肉计信以为真了。”

    贾珂笑道:“或许吧。”

    王怜花又听了一会儿武当派众人聊天,见东方不败轻而易举就将殷梨亭这边的亲朋好友玩弄于股掌之中,不由大为艳羡,说道:“难怪你家这些亲戚,我就看燕南天和玉无缺最为顺眼,看江小鱼就哪哪都不顺眼。”

    贾珂一笑,心想:“但是小鱼儿却是我家看你最顺眼的一个,只怕比燕大伯看你还要顺眼呢。”

    两人在黑木崖上待了一晚,次日清晨,便带着任我行的尸体离开黑木崖,追上了燕南天一行人。

    柳无眉见两人去了一趟黑木崖,就将任我行的尸体带了回来,心想:“他二人如今决定造反了,下手也愈发狠辣了。”问道:“你们把任我行的尸体带了回来,可是要把尸体带回京城?”

    贾珂笑道:“正是。天下谁人不知之春是我妹妹,任我行先对王公子出手,又对之春出手,丝毫不把我和王公子放在眼里,若是对他放任不管,我俩岂不真成谁都可以过来踹上一脚的面人了?等回到京城了,咱们就把他的尸体挂在咱们家门前好了。反正现在天冷,挂个七八天,尸体也不会腐烂。”后面这两句话,自然是跟王怜花说的。

    王怜花道:“我自然十分乐意,就怕你燕大伯看见了很有意见。”

    贾珂向王怜花一笑,说道:“燕大伯虽然素来嫉恶如仇,但又不是少林寺的和尚,婆婆妈妈,不肯伤人性命。他出道以来,不知有多少人死于他的剑下,任我行又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只要咱们想好说辞,燕大伯是不会反对的。”

    贾珂和王怜花洗去身上的尘土,就去见燕南天。燕南天自然听说过任我行的恶名,听说贾珂和王怜花把任我行的尸体带了回来,奇道:“任我行恶名昭彰,杀人如麻,你们把他杀了,那是为民除害,但你们把他的尸体带回来做什么?”

    贾珂道:“燕大伯,你有所不知。我和王公子这次去黑木崖,并非是为了天下百姓,而是为了我妹妹之春。”

    他将李仁给贾之春指婚,贾之春如何被关在宅子里,如何在半夜被人带走,李仁给贾元春指婚,宁荣二府为了让李仁回心转意,如何找人打听贾之春的下落,宁国府如何联系上了日月神教,请他们帮忙找贾之春等情由一一说了,然后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廉王在世之时,要唐家帮他刺杀银川公主,即使他还活着,皇上为了给西泥国交代,也会治他的罪,何况他已经死了。

    之春若是遵从皇上的旨意嫁去廉王府,就得守一辈子的寡。她比我还小一岁,我俩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和亲生兄妹也没什么差别,我怎能眼睁睁看她嫁去廉王府受苦。我本来以为贾府将之春抚养长大,对她还是有几分疼爱的,谁想他们为了贾元春不嫁去廉王府,就拼了命地到处找之春,连日月神教都联系上了。

    日月神教人多势众,以他们的能力,找到之春,不过是迟早的事,我和王公子不能让他们找到之春,把之春交给皇上,只好釜底抽薪,去把任我行杀了。可是江湖上并不止日月神教一个帮派,日月神教不找之春了,宁国府还可以找其他帮派帮忙,所以我和王公子把任我行的尸体带了回来。我们打算把任我行的尸体放在家门口,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胆敢去找之春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燕南天叹了口气,摸了摸贾珂的脑袋,说道:“我在路上听小鱼儿和蓉儿说过你的事,小鱼儿报喜不报忧,说荣国府对你挺好的,蓉儿跟我说得可详细多了。

    她跟我说,你小时候一直以为江菱是被那贾家二太太逼死的,生怕贾二太太哪天把你也害死了,所以一直在荣国府里过得战战兢兢,不敢随便吃东西,也不敢随便出去玩,后来那谯国公送了你一座宅子,你便迫不及待地搬了出去,这才松了口气,不再像一根绷紧的琴弦一样生活了。

    当时我听了蓉儿的话,心里半信半疑,毕竟荣国府那时还没见过小鱼儿,不知你的身世,只会以为你是贾家二老爷的亲生儿子,应该对你十分疼爱才对。现在看他们对贾家姑娘做的事情,你小的时候,一定吃了很多苦头吧。”

    贾珂本来被燕南天当小孩一样摸脑袋,心里有些不自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只觉话语中充满了慈爱之意,不由得心中涩然,想起了上辈子的父母,又想起了江枫花月奴。

    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多么渴望有个人能摸摸他的脑袋,跟他说,他从前一定吃了很多苦头吧,不要害怕了,往后自己一定会保护他的。

    他似乎一直没有等来这个人,却又似乎早就遇到这个人了。

    贾珂看了王怜花一眼,王怜花也正含笑望着他。

    王怜花的眼睛在阳光下发出闪闪光亮,正如十三年前,他眼睛发亮,告诉自己:“我不知道你今天遇见的究竟是谁,但是无论是谁,你都不必怕,你不是孤军奋战,你还有我,知不知道?”

    贾珂伸手握住王怜花的手,微笑摇头,说道:“燕大伯,都过去了。我从前在荣国府过得战战兢兢,是因为我太过弱小,毫无自保之力,一方面害怕荣国府的二太太害我性命,一方面又必须仰仗荣国府保护我,但我早就不像从前那样弱小了,如今是荣国府要仰仗我,而不是我要仰仗荣国府,我又何必去在乎荣国府的人从前对我好不好?”

    燕南天欣慰一笑,说道:“好孩子,你说得不错!别人从前对你不好,做错事的虽然是人家,但是人家可能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你若是一味将这些不好放在心上,难受的只有自己。既然你想要把任我行的尸体放在家门前,那就做吧!若是有人因为此事责怪你,你就说是燕大伯要你这么做的!”

    贾珂摇头笑道:“燕大伯,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怎能像个孩子一样,推到长辈身上。”

    燕南天笑了笑,说道:“我知你绝不是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不过你是朝廷官员,做起事来,难免会有很多顾虑,不像武林中人一般肆无忌惮。尤其你妹妹的婚事本来就是皇帝安排的,你公然将任我行的尸体摆在家门口,难堪的不仅是找日月神教帮忙寻找你妹妹的宁国府,安排了你妹妹的婚事的皇帝,一样会觉得十分难堪。

    皇帝认为你不给他面子,只怕会处处刁难你,不让你好过。但他是皇帝,你可没法用武林中的手段来对付他,让他知道你的厉害,不敢再为难你了。

    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好自己出面,就用你燕大伯的名头,你燕大伯是不担心皇帝过来为难的。如果你心里已经有了应对之策,那就照你自己想的做。只要你知道,如今你不是从前那样孤立无援了,荣国府不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可以随便把你推进火坑,但你燕大伯却是你坚实的后盾就好。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都不必自己硬抗,你燕大伯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

    贾珂听得眼睛发亮,心中感动不已,点了点头,说道:“燕大伯,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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