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7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贾珂震惊不已,心想:“这姑娘疯了吗?”
左明珠的父亲左轻侯从前和江枫是好朋友,贾珂虽然无意牵扯进左明珠和薛斌的爱恨纠纷,但看在江枫的面子上,自然很想照顾左明珠一二,总不能看着左明珠被爱情冲昏了头,做出这种自取其辱的事情来。
当下叹了口气,说道:“我父亲早就知道咱们先前的打算了,他老人家的记性向来很好,即使那位姑娘同意诈死,我父亲这一关,咱们也过不去。”
左明珠急得流下泪来,说道:“可是……可是……”
贾珂道:“可是什么?”
左明珠苍白的脸上忽然泛起红晕,说道:“可是我已经有你的娃娃了。”
贾珂差点哭了出来,心想:“怜花,我真的不该不听你的话,来假扮薛斌。”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说道:“真的?”
左明珠见贾珂如此激动,只道他是太过欢喜,一张俏脸更加红了,低声道:“你在家的时候,我就整天食欲不振,恶心想吐了,不过那时我天天以泪洗面,只道自己这么难受,是因为太过伤心了。后来简斋先生来家里做客,见我容颜憔悴,就让我把手伸出来,他搭过我的脉搏以后,就悄悄告诉我,我已经有了身孕,可得好好照顾好自己,还有腹中的孩子。”
贾珂这时已经宁定,心想:“这件事可不是我能解决的,还是点了她的穴道,将她也塞进衣柜里吧。”正要点住左明珠的穴道,忽听得脚步声响,有人走到门前。
这脚步声十分的轻,左明珠浑没察觉,贾珂暗道不好,只好暂且放下点住左明珠的穴道,将她塞进衣柜的念头,跟着便听到外面一人冷冷地道:“逆子,还不把门打开?”声音冰冷无比,透着一股愤怒之意。
贾珂只有苦笑,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只见外面站着一个老人,面容清癯,目光炯炯,身穿蓝衫,足蹬布鞋,这时虽然愤怒之极,脸色却仍然平静若水。贾珂虽然没有见过这老人,但这老人既然管薛斌叫作逆子,显然就是薛斌的父亲薛衣人了。
贾珂低下了头,露出怯生生的表情来,说道:“父亲,您起来了。”
薛衣人冷冷地道:“我若是不起来,如何能看到这出好戏?还不让开!”
贾珂心想:“这老头要做什么?不会是要欺负人家姑娘吧。”唯唯诺诺地道:“是。”然后让开了身。
左明珠自从听到薛衣人的声音,后背便不禁生出一层寒意,脸上也没有半点血色,这时见薛衣人走了进来,更是害怕得几乎晕过去,或许是她实在太紧张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感觉到她心中这份紧张,一股恶心直涌上来,她忍不住吐了出来。
薛衣人大步走进客房,本是打算兴师问罪,见到此景,脸上一黑,心下尴尬,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他定了定神,假装没有看到左明珠吐了起来,说道:“左姑娘,犬子已经和孟家定亲,不日就会将孟家小姐迎娶进门,望你自重。”
左明珠听到这话,脸色煞白,身子晃了几晃,满脸求助地看向贾珂。
贾珂心想:“左明珠明知薛斌不过一个窝囊废,根本不敢为了她跟父亲抗争,她就算嫁进薛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干吗一门心思往火坑里跳?”说道:“父亲,左小姐如今已经有了儿子的骨肉……”
薛衣人打断贾珂的话,淡淡地道:“薛家和左家在百余年前,本是世交,两家子弟亲如兄弟姐妹,后来因为一件事,两家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这件事现在说起来轻描淡写,背后却是两家一百一十七口人的性命。”
贾珂吃了一惊,心想:“你们两家就死了这么多人?”
薛衣人叹了口气,缓缓地道:“我父亲是家中长子,下面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堂兄弟堂姐妹加起来有二十三人,但我记事以来,就只见过一个姑姑。我七岁那年,我姑姑就死了,十二岁那年,我父亲也死了,他们都是被左家的人杀死的。本来薛家左家都是名门望族,人丁兴旺,到了我和左轻侯这一代,薛家只有我和二弟这两个人,左家就只有左轻侯一个人。
我和左轻侯有个约定,薛左两家的仇怨,就终结在我们这一代人的手上,不要连累下一代。但若薛家的子孙,有个姓左的母亲,我百年以后,到了九泉之下,如何面对那些死在左家人手上的列祖列宗?薛斌,你百年以后,又如何面对那些死在左家人手上的列祖列宗?”
贾珂心想:“你儿子都让左明珠怀孕了,还怕百年以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吗?”说道:“父亲说的这些事情,儿子如何不知道,只是左小姐已经有了儿子的亲生骨肉,这件事是儿子和左小姐一起做下的,后果怎能让左小姐自己承担,求父亲准许儿子像个男人一样,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来。”
左明珠听到这话,心中好生感动,暗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了人,斌哥真的是个值得自己托付终身的男人。
薛衣人冷冷地看着贾珂,贾珂虽然不怕他,但是薛斌怕他,贾珂只好装出一副硬撑的模样,说道:“求父亲成全。”
薛衣人冷冷地道:“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想要和左轻侯的女儿在一起,就拔出你的剑来跟我决斗。只要你赢了我,我自然不会再管你的婚事。”
贾珂苦涩一笑,说道:“可是刀剑无眼,就算儿子侥幸赢了父亲,万一有个闪失,儿子可就没有父亲了。”
薛衣人淡淡地道:“没有正好。我本就不想要一个娶了左轻侯的女儿的儿子。”
贾珂低下了头,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左明珠知道薛斌的武功远不如薛衣人,他要和薛衣人决斗,无疑自寻死路。她瞧着贾珂的模样,只觉他仿佛一只被大雨打湿了羽毛的落汤鸡,看上去又可怜,又狼狈,不由热泪盈眶,说道:“薛伯父,你不要为难斌哥了,我来跟你决斗。”
贾珂吃了一惊,抬头看向左明珠。
薛衣人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你要跟我决斗?”
左明珠脸上闪过一丝怯意,但很快点了点头。
薛衣人淡淡地道:“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女流之辈,如今又怀了身孕,就对你手下留情。”
左明珠神色凄然,说道:“若是不能和斌哥在一起,我情愿死在伯父的手上。”
薛衣人冷冷地看着左明珠,忽然拔出背后长剑,刺向左明珠。这一剑来得无影无踪,快如电闪,势若雷霆,到了左明珠的喉咙前面,相距只有半寸,突然间停了下来。左明珠浑身冷汗直流,“嘤”的一声,晕了过去。
贾珂知道薛衣人身为江湖名宿,决不会真的对一个有了身孕的女人痛下杀手,尤其这个女人的肚子里还有他的孙子,因此适才见到薛衣人向左明珠出手,并没有阻止,就是不知左明珠敢跟薛衣人决斗,是看出了这一点,还是真的不怕死。
待得见到左明珠晕了过去,贾珂脸上露出惊慌之色,扑了上去,扶住左明珠,免得左明珠真的摔在地上,泣声叫道:“明珠!明珠!”
左明珠其实是假装昏倒,听贾珂哭得悲切,忍不住偷偷地捏了他一下,以示自己没事。
忽听得门外一人说道:“是谁大清早的在这里哭丧啊,生怕别人不倒霉吗?”
贾珂听这声音甚是耳熟,像是薛红红的声音,侧头一看,果见薛红红站在门外,看着屋里的情形,脸上满是幸灾乐祸。大概是因为她是直接从床上爬起来的,没来得及打扮,此刻脸上未施脂粉,可比她从前那副浓妆艳抹的模样顺眼多了。
贾珂记得薛斌和薛红红最近正和斗鸡似的谁也看不上谁,于是装出一副愤怒的模样,恨恨地瞪了薛红红一眼,然后收回目光,哀哀切切地看着左明珠。
薛衣人暗自庆幸薛红红来得及时,他还想要自己这张老脸呢,左明珠若是真的被自己吓出个好歹来,自己虽然不怕左轻侯,但若左轻侯将此事在江湖上宣扬开,自己这张老脸就真的不用要了,咳嗽一声,说道:“你们收拾一下,吃过早饭,咱们便去黄花山庄。”
薛红红笑道:“爹,咱们去黄花山庄,把左明珠也带上吗?”
薛衣人脸一沉,说道:“胡说八道什么?江湖上人人皆知薛左两家是世仇,咱们一家去参加拍卖,带上左轻侯的女儿,这像什么话?”
薛红红笑道:“女儿也觉得这样不妥,就是怕不把左明珠一起带上,有人会在地上打滚,非要咱们把左明珠带上不可。这人若是只在咱们面前打滚也就罢了,就怕他跑去他的岳父母面前大闹,丢光了爹爹的脸。”
贾珂心想:“薛红红女士,这是你会做的事情吧。”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你么。我若是能像你一样舍下脸面在地上打滚,我就不会同意娶那孟家小姐了。”
薛红红立马坐到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只是她挤不出眼泪来,所以只能干嚎:“天啊,我竟然摊上了这样一个亲生弟弟,为了一个和家里有仇的野女人,竟然对自己的姐姐冷嘲热讽。爹爹,你若是不管这事,我还怎么活啊?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贾珂心下好笑,暗道:“我若是生了这样一个女儿,非得立刻带着王公子逃去加勒比海,让这女儿和她老公过去吧。”脸上满是怒容,说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几时对你冷嘲热讽了?我说的明明都是实话,现在你坐在地上哭闹,不就是我这句话最好的证据吗?”
薛红红连忙站了起来,扑到薛衣人的怀里,干嚎道:“我刚刚不过是一时没有站稳,跌坐在了地上而已。爹爹,你可要为了女儿做主啊!”
薛衣人也觉头痛,沉声道:“你们姐弟俩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吵来吵去,让别人看见了,咱们薛家的脸也不用要了。老二,你再开一间客房,把左明珠送去客房休息,老大,你回房收拾好了,和你丈夫一起下楼吃饭。”
薛红红只好站直身子,恨恨地瞪了贾珂一眼,然后转身离开客房。
贾珂看热闹不嫌事大,心想:“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不再跟我吵几句吗?”
薛衣人本来想走,但不放心让薛斌和左明珠单独相处,于是叫来店小二,吩咐他再开一间房间,最好是在自己隔壁。
那店小二答应一声,下楼去找掌柜的要钥匙,很快走了回来,说道:“客房已经开好了,薛老爷,这是钥匙。”
薛衣人接过钥匙,扫了贾珂一眼,说道:“还不把左轻侯的女儿送过去?”
贾珂点了点头,扶着左明珠去了新客房。左明珠假装昏迷不醒,没法走路,全身重量只能压在贾珂身上。
薛衣人见儿子宁可费更多力气搀扶左明珠走路,也没有将左明珠抱起来,心下稍感安慰,只觉儿子虽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但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贾珂搀扶着左明珠走进客房,将她放到床上。左明珠忽然拉住贾珂的衣袖,啜泣道:“斌哥。”
贾珂安慰道:“你在这里等我回来,我不会让你自己来应对这件事的。”心想:“但愿薛斌能够像个男人一样,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而不是像段正淳一样,要把女人骗上床的时候,就跟人家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等到女人要他负责了,他就拍拍屁股,溜之大吉。”心念一转,又道:“你吃过早饭了吗?”
左明珠摇了摇头,说道:“我担心被你父亲撞见,所以趁着天还没亮,就过来找你了。”
贾珂道:“那我这就叫店小二送一桌早饭过来。你身上的银子还够用吗?”
左明珠点了点头,笑道:“我是出来找你的,又不是出来虐待自己的,出门之前,该带的东西,我都带上了。我有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咱们的孩子。”说到最后,满脸通红,脸上满是娇羞之色。
贾珂点头一笑,站起身来,走出客房,见薛衣人站在原地,负手看着自己,将左明珠的房门关上,然后走到薛衣人面前。
薛衣人道:“下去吃饭吧。”
贾珂点了点头,心想:“你儿子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你怎能如此无动于衷?”
贾珂过来之前,就在皇宫吃过早饭了,现在自然一点都不饿,随便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薛衣人只当他是心里有事,所以吃不下饭,也没硬要他继续吃,见他站起身来,便道:“坐下。”
贾珂只好坐下。
薛红红幸灾乐祸地给施传宗夹了一个灌汤包,笑道:“相公,张嘴。”
施传宗干笑道:“娘子,这灌汤包太烫了,还是先……”
薛红红本就是为了刺激薛斌,才对施传宗这般温柔小意,见施传宗竟然敢推脱,登时不耐烦起来,打断施传宗的话,说道:“张嘴!”
施传宗只好把嘴张开,任由薛红红将灌汤包塞进自己嘴里,轻轻一咬,热汤登时自破口中喷涌而出,险些把他的舌头烫熟了。
施传宗登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将灌汤包吐了出来,眼泪汪汪地道:“好烫!好烫!”
贾珂看不下去了,跑去外面挖了一块雪,然后回来塞进施传宗的嘴里,冰雪到了嘴里,口中的温度登时降了下来,施传宗眼泪登时流了出来,说道:“二弟,多谢你了。”
薛红红顿觉好没面子,嗔道:“亏你还是练武之人,不过是点热汤,干吗如此大惊小怪,仿佛我要了你的命似的。”
贾珂瞥了薛衣人一眼,见薛衣人假装没有看见这里的纠纷,心道:“有他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父亲,怎能不养出薛红红和薛斌这样的儿女来。”说道:“除非姐夫练的是金刚不坏体神功,不然他便是武功天下第一,也不可能受得了这灌汤包的热汤。大姐,你也是练过武功的人,你与其在这里教训姐夫,不如自己吃一个灌汤包,给姐夫示范一下。”
薛红红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碗碟一阵颤抖,甜粥洒到桌上,油条滚到地上。
薛红红浑然不觉,喝道:“这是我相公,不是你相公,我喂他什么东西,用得着你一个弟弟多管闲事吗?还是你打算再给他找个温柔体贴的狐狸精,喂他吃灌汤包,也把灌汤包吹凉了再喂进他的嘴里?”
贾珂摇了摇头,说道:“爹,我上楼休息了。”
薛衣人先前不让儿子上楼,是担心儿子趁着自己在楼下吃饭,又去左明珠的房里和左明珠私会,待得见女儿和儿子又吵了起来,真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成亲,从来没有孩子,这时见儿子没有继续跟女儿吵下去,而是主动离开,自然不会阻拦,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吧。”
薛红红干嚎道:“爹,你怎么就这样让他走了?他先前做的那些事情,我还没跟他算账,他就敢跟我叫板,如今又蹬鼻子上脸,教训我不够温柔体贴。我现在还没有孩子呢,他就把狐狸精塞到他姐夫床上,生怕我在施家过得太好,若是哪个狐狸精生下了施传宗的儿女,我还没有动静,那我在施家怎么过啊!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施传宗听到薛红红这话,顾不上自己嘴里的烫伤,忙道:“少奶奶,我那时只是被猪油蒙了心,才做下了那些对你不起的事情,往后再也不会了。便是有狐狸精到我面前,脱了衣服让我看她,我宁可戳瞎双目,也不会看她一眼的。”
薛红红哼了一声,说道:“谅你也没这个胆子。”然后看向贾珂,冷笑道:“就怕你没这个胆子,有人却有这个胆子。”
贾珂微微一笑,转身上了二楼。
薛红红看着贾珂的笑容,不由一呆,随即脸上有些发红,暗道:“我这是疯了吗?刚刚竟然觉得,他笑起来十分迷人?”
薛红红和薛斌虽然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两人的长相却截然不同。薛红红长了一张长长的马脸,一双又细又长的眼睛,就像是用芦苇杆蘸了墨汁,在一块长方形的发面饼上画了浅浅的两道细线一般,一张血盆般的大口,还有一个比嘴巴还要大的鼻子。薛斌却长了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眉毛很浓,眼睛很大,鼻梁很挺,嘴唇很薄,是个十分英俊的美少年。
薛红红还是十四五岁的少女的时候,也曾为自己的长相感到自卑,见薛斌长了一副好相貌,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她没少挑薛斌长相上的毛病,后来随着薛斌的相貌越来越英俊,即使是以薛红红如此挑剔的眼光,也很难挑出薛斌长相上的缺点了,她便故意无视薛斌的长相,只当薛斌是一个没脸的人,这时才忽然意识到,薛斌真的是个英俊无比的少年,比她那些情人都要英俊。
贾珂已经回房间了,薛红红仍然在心里一遍遍地回味着他刚刚的笑容,脸上越来越红,眼睛也水汪汪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薛衣人和施传宗虽然奇怪薛红红干吗露出这副少女怀春的模样来,不过薛红红难得安静下来,他们可不想自找麻烦,又让薛红红重新闹腾起来。翁婿二人只当什么也没有看见,继续吃起自己的早饭。
等到两人已经快吃完了,薛红红终于回过神来,想到自己竟然觉得自己弟弟十分迷人,登时羞愧得无地自容,心想:“我真的疯了!我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了他,我怎能看上他呢!定是因为施传宗样样不行,我嫁给他以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才会看上了老二!”越想越气,忍不住打了施传宗一个耳光。
施传宗一直在留意薛红红的一举一动,免得她突然发起疯来,自己全无防备,又遭了殃。这时见薛红红的手掌向自己挥来,施传宗完全不敢躲开,只能赶快将自己口中的煎蛋咽了下去,随即听到“啪”的一声脆响,他的左颊一阵疼痛,耳朵嗡嗡作响,却不敢露出半点怒容,陪笑道:“少奶奶这一巴掌,打得可真是漂亮。”
薛衣人只当没什么也没有看见,继续吃自己的早饭。
薛红红白了施传宗一眼,说道:“我这一巴掌漂亮,你可不漂亮。你就不能争气一点,先把身上的肉减下来?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可比现在瘦了一圈,一张脸只有巴掌大,那时我打你一耳光,你脸上的肉都不会晃,哪像现在,我一巴掌打下去,只感觉到了你脸上的肉,压根没有感觉到你脸上的骨头!”
施传宗心想:“我不过是有点发福,你这母老虎何必将我说成是个满身肥肉的大胖子。”他虽然心中不服,却不敢反驳,只是赔罪道:“少奶奶既然不喜欢我这一身肉,我自然要把它们减掉,好让少奶奶看见我就开心。”
薛衣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说道:“我吃饱了,你们继续吃吧。”说着走上二楼。
贾珂回到客房,无所事事,就坐在房中听楼下的热闹,越听越好笑,心想:“这么久没见,没想到施传宗一点长进也没有,一见到薛红红,跟老鼠见到猫一样。江湖上怎么能说我是全江湖最怕老婆的人,我和施传宗相比,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好容易等到薛红红吃完了饭,回屋补了脸上的胭脂,薛衣人终于来叫贾珂。
贾珂跟着薛衣人三人来到楼下,只见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车夫站在门口,跟店小二闲聊,听口音是本地人,见到薛衣人走了出来,连忙扔下店小二,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说道:“小的福安,见过薛老爷、薛二公子、施大少爷、施少奶奶。”
薛红红见这车夫竟然敢把自己排在最后,显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脸一沉,便想发火,但是目光一碰到贾珂,已到嘴边的那句“难道你不知道在我们扬州,大家都是先叫施少奶奶,再叫施大少爷,先叫薛大姑娘,再叫薛二少爷的吗?”便缩了过去。
薛红红定了定神,正要说话,但这时薛衣人已经坐进马车里了,那车夫也已坐到车夫位上。她只好安慰自己:“他不过一个下人,我跟一个下人过不去,多没面子。”然后也坐进马车。
贾珂本来以为薛红红又要骂那车夫一通,见薛红红竟然一言不发,心中颇为惊奇,暗道:“原来她也能识大体嘛!”然后也坐进车里。
如此行了一炷香时分,车上行人越来越少,马车越来越多。
贾珂掀开车帘,向外瞟了一眼,见有两辆马车和他们齐头并进,显然也是去黄花山庄参加拍卖的。
薛红红忍不住道:“外面有什么好看的,难道外面的景色,比得上车里的景色好看吗?”
贾珂莫名其妙,说道:“外面的景色,自然比车里的景色好看了。这辆马车一共就这么大,咱们四个人面对面坐在一起,有什么好看的?”
薛红红嘴唇微动,有心想说:“外面的景色有外面的景色的好,车里的景色有车里的景色的好。只是外面的景色,你随时都能看见,车里的景色,往后你便是想要看见,也未必能够看见。”
但是薛斌是她的弟弟,她岂能跟薛斌说出这种的话来,只得道:“你一直往外面东看西看,若是给别人瞧见了,人家定要以为咱们薛家的人没见识,外面这再寻常不过的乡间小路,也要当成宝一样爱不释手了。”
贾珂更加奇怪,心想:“薛红红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别人的眼光了?她干吗不许我往外面看?难道外面有什么我不能看到的东西不成?”好在薛斌本来就和薛红红不对付,现在薛红红不让贾珂往外面看,贾珂偏要往外面看,也不算奇怪。当下耸了耸肩,继续侧头看向车外。
薛红红心下气恼,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恨恨地在施传宗身上捶了两拳。
施传宗敢怒不敢言,只能苦着脸挨了薛红红这两下。
又过了一盏茶时分,马车来到一座山庄前面,越过一座石桥,进了庄园,在门口停了下来。
贾珂跟在薛衣人后面走下马车,见庄中人来人往,甚是忙碌,一个家丁迎了过来,拱手笑道:“薛老爷,您终于来了,快里边请。”
贾珂见庄中家丁有的穿着灰色冬衣,有的穿着褐色冬衣,灰色冬衣上绣着一朵黄色小花,褐色冬衣上绣着两朵黄色小花,这个过来迎接他们的家丁,身上穿的是褐色冬衣,适才在他们斜前方走过去的两个抬着箱子的家丁,身上穿的则是灰色冬衣,心想:“看来穿着褐色衣服的家丁是迎宾的,穿着灰色衣服的家丁是做杂务的。”
薛衣人点了点头,说道:“前面带路。”
薛红红想起李玉函也是一个英俊少年,问道:“李玉函呢?是他把我们请过来的,现在怎么不过来招呼我们?”
那家丁笑道:“施少奶奶说笑了,李公子和诸位一样,都是今天过来参加拍卖的宾客,哪有让客人帮着我们迎宾的道理?李公子已经来了,就在里面坐着呢,施少奶奶若是想找李公子叙旧,一进去就能见到他了。”
薛红红道:“是他自己来的,还是李少奶奶陪着他一起来的?”
那家丁笑道:“李少奶奶也来了,就坐在李公子身边。”
薛红红登时失了兴趣,说道:“这没出息的男人,过来参加拍卖,都要叫自己老婆跟着。难道他在拍卖上多花了几百两银子,他老婆会把他吃了不成?”
薛衣人瞥了她一眼,说道:“进去吧。”
那家丁当先引路,带着四人穿过两道庭院,走进一座大厅。
这座大厅十分宽敞,足以容纳两百余人。只见大厅中央设了一个木头砌成的高台,约有贾珂膝盖高,台上放着几张长桌,大概是用来展示拍卖的物品的。
高台附近放着许多桌椅,好似众星捧月一般,将这个木头高台团团围住,已有一大半的椅子坐了人,数十名黄衫女子在人丛之中走来走去,为众宾客端茶送水。
贾珂跟着薛衣人三人来到座位坐下,游目四顾,见在座的一大半人,都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贾珂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但看他们的无论高矮胖瘦,衣着富贵还是寒酸,双目都湛然有光,知道他们都是武功高手,心想:“这些人应该都是李玉函用李观鱼的名义邀请来的老朋友了。”
便在此时,忽见一个青衣青年走了过来,抱拳微笑道:“晚辈刚刚在跟内子闲聊,竟然没有看见世伯过来,没能及时过来打招呼,还望世伯不要见怪。”
贾珂收回目光,看向这青年,只见他二十出头年纪,容貌英俊,神态斯文,身上穿的衣服虽然不十分华丽,但剪裁的极是合身,衣料是时下最流行的“天青琉璃”。
这种衣料在阳光下是天空般的青蓝色,在灯下是湖水般湖绿色,质地柔软光滑,衬得这少年好似一丛青竹一般亭亭玉立,显然是个很有品味的富家公子,不过模样陌生,贾珂从没见过他,这时自然不知他的身份。
薛衣人道:“不过一件小事,贤侄不必放在心上。”
薛红红咯咯笑道:“我先前还问家丁,李大公子把我们请过来了,怎的不在门口迎接我们,家丁还说你也是客人,没有客人来迎接客人的道理。现在你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啦?”
贾珂心想:“原来他就是李玉函。”
李玉函笑道:“小弟若非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又怎会过来赔罪。薛大姑娘心里生我的气,这如何是好?不如我请大家喝酒,薛大姑娘喝了我的酒,心里可就不能生我的气了。”
薛红红笑道:“只是一坛酒,就想收买我,李大公子,你把我看得也太轻了。你若是想要我原谅你,还得敬我三杯不可。”
李玉函笑道:“这个自然。一会儿酒水送来,小弟先自罚三杯,以表歉意。”然后叫来一个黄衫少女,说道:“来二十斤上好的竹叶青,再来点小菜点心。”
薛红红嘟着嘴道:“二十斤?可太少了吧。我一个人,就能喝下二十斤了。”
她当然不会缺买酒的钱,只不过男人请她喝的酒,会让她觉得格外香甜。
贾珂见薛红红把嘴一嘟,嘴上都能挂个油壶了,忍不住瞥了施传宗一眼,见施传宗面不改色,仿佛根本没有看见薛红红当着他的面,向别的男人撒娇,不禁暗暗佩服。
李玉函神色不变,满脸春风地笑道:“既然薛大姑娘的酒量这么好,那就先来四十斤上好的竹叶青,若是各位喝完这四十斤酒,还不尽兴,就再来四十斤。”然后看向那黄衫少女,说道:“这一桌点的酒水小菜,都记在我的账上。”
薛红红听到这话,忍不住咯咯娇笑,脸上笑容愈发狰狞,笑道:“你请我喝这么多酒,你夫人不会生气吗?”
李玉函神色不变,笑道:“内子向来仰慕世伯的剑法,若不是她刚刚去找别人说话了,定会和我一起拜见世伯的。她知道我这四十斤酒是请世伯喝的,不仅不会生我的气,反而只会怨我不叫她一起过来敬世伯几杯。”
贾珂忽然道:“李世兄,你今天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李玉函苦笑道:“我自己倒没什么想买的东西,只是家父年轻的时候,曾经和峨嵋掌门交过手,虽然打败了峨嵋掌门,但是家父那柄爱剑,却被倚天剑削去了一截剑尖。
家父因为此事,一直耿耿于怀,想要找到一柄足以和倚天剑媲美的绝世宝剑,然后再和峨嵋掌门比试一次。后来家父终于找到了一柄绝世宝剑,但是峨嵋掌门已经仙逝了,后来的峨眉掌门灭绝师太、独孤一鹤,都是家父的晚辈,家父跟他们比试,未免显得以大欺小,所以家父再没有去过峨眉山,也不曾跟别人提起这件事。
这几年家父身体一日差过一日,眼看大限将至,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事情,就是当年他和峨嵋掌门决斗,被峨嵋掌门手中的倚天剑,削去了一截剑尖这件事。可惜倚天剑自从落入敏敏特穆尔手中以后,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谁也不知倚天剑的下落,自然无从找起。晚辈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父终日对往事长吁短叹,难以释怀。
前一阵听说今天这场拍卖上会出现倚天剑,小弟自是欣喜若狂,马不停蹄地赶来兴州,还写信向家父这些旧友求助。
毕竟这倚天剑是能与屠龙刀齐名的绝世宝剑,以小弟一人之力,恐怕不能在群豪手中拍下倚天剑,但若合众人之力,或许就能拍下倚天剑了。
当然,若能成功拍下倚天剑,小弟绝不敢自己眛下,只要把倚天剑拿到家父面前,给家父看上一眼,解开他数十年的心结,小弟就和倚天剑没有任何关系了。”
薛红红嗔道:“老二,先前李大公子不是跟咱们说过这件事吗?你那时候不认真听别人说话,现在又麻烦人家跟你多讲一遍。”
贾珂笑道:“李世兄,我不是问你倚天剑的事,我是想要问你,除了倚天剑之外,你还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我知道你没有余钱去拍这些东西,不过感兴趣可不需要花钱。我今天是想拍下几样东西,免得空手而归,但又不知拍什么东西好,所以想要向你讨个主意。”
李玉函笑道:“原来如此。”略一沉吟,又道:“薛世兄是想要拍什么样的东西?是给自己的,还是给你的未婚妻的?”
贾珂道:“嗯,是给女人的。”
薛衣人听到这话,瞥了贾珂一眼,贾珂只当没有看见。
李玉函听到这话,哪会猜不到贾珂说的女人,指的是他的情人,略一沉吟,忽然展颜一笑,说道:“薛世兄,今天还真有一样东西,你或许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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