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8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众御前侍卫虽然得了皇上的吩咐,见到秦红棉把李清露骂得狗血淋头,也没有过来,但心神其实一直都在李清露身上,这时见段正淳的话越说越轻浮,越说越放荡,都不禁面面相觑,内心尴尬,暗骂段正淳果然为老不尊,明明儿子都可以做公主的哥哥了,居然还在这里勾搭公主。皇上要他们对公主不理不睬,是要公主低头认错,倘若公主抛弃了律香川,却又和段正淳在一起了,皇上面子上不一样过不去么。
不过段正淳毕竟是大理国的王爷,他们也不能对段正淳无礼,又有皇上的吩咐,一时之间,当真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李清露听了段正淳的话,脸上更红,不知如何回答,说道:“段王爷,我看你为人和气得很,怎么找了这样一个小老婆?我与她素不相识,只因为看见我和你说话,而我呢,又不幸长得还算过得去——”
段正淳笑道:“姑娘,你倒站在水边,看看你在水面上的倒影。倘若你只是长得还算过得去,那些写文章的人,称赞绝色美人的时候,都要说‘沉鱼落雁之容,还过得去之貌’了。”
李清露当然知道自己端丽秀雅,世所罕见,从小到大,不知听过多少人称赞她的美貌,但如段正淳这样又直白、又风趣的称赞,却还是头一回听到。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段王爷,你这位小妾脾气不好,刚刚只因为我跟你说了几句话,就动手打我,现在听到你这句话,只怕她生吞了我的心都有了。我虽然不怕她,但若她每打一个人,你就得让那人加倍地打回去,她打人是痛快了,可是你哪能吃得消啊。”
段正淳哈哈一笑,随即正色道:“红棉性子向来很急,在家里的时候,我念着她前些年吃的苦头,一直对她听之任之,十分放纵,本来以为她只是在家里闹一闹,谁想她到了外面也闹,害得姑娘受到了惊吓。我回去以后,一定会跟她好好说说,绝不会让姑娘以后跟我说话,时刻提心吊胆,生怕她出手打人。”然后一揖到地,说道:“段正淳这里先行赔礼了!”
李清露坦然受下,嫣然道:“段王爷不必如此多礼,我刚刚打了你一下,已经把我受的气还回去了。”
段正淳直起身来,笑道:“姑娘刚刚说的话有一点不对,你可知是哪一点?”
李清露道:“倒要请段王爷赐教。”
段正淳笑道:“红棉去打别人,便是打了人家千下万下,我也不会让人家打我出气,可是红棉伤到了姑娘,姑娘便是打我千下万下来出气,我也甘之如饴。”
李清露哪里听过如此直白火辣的情话,登时满脸通红,一颗心怦怦乱跳,心中又欢喜,又慌乱,定了定神,笑道:“你的小妾听了你的话,可真要吃了我了。”
段正淳也觉得秦红棉站在身边,他跟李清露说什么甜言蜜语都不方便,于是上前一步,来到李清露面前。
李清露见他突然靠近,脸上更红,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段正淳压低声音,问道:“姑娘经常来御花园里散步吗?”
李清露紧张得不能自已,点了点头,随便找了个话题,说道:“段王爷一定去过大理国的御花园吧。西泥国的御花园和大理国的御花园相比,哪处更好看一些?”
段正淳笑道:“只说园子,我觉得两处花园各有千秋,只是我在大理国的御花园里,见不到姑娘这样的美人,就不免觉得大理国的御花园,要逊色一筹了。”
李清露脸上一红,心中更觉欢喜。
段正淳笑道:“姑娘什么时候会再来御花园?下次段某来御花园,若能遇到姑娘,才不辜负这一园子的美色。”
李清露明知自己不该和段正淳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却忍不住一笑,说道:“我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会再来御花园,说不定晚上……”说到最后,转身离去。
李清露回到冷宫,坐在律香川身边,热蓬蓬的脸颊才冷了下来。她瞧着律香川的脸,见他容色憔悴,神情委顿,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位风趣多情的段王爷来,心想:“我先前怎么就看上了他,非他不嫁了呢?”
但随即转念,想起她和律香川第一次见面。那时她尚在梦中,昏昏沉沉地感到身边有人,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律香川一次又一次地安抚她,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于是也热情如火地回应律香川。
每天晚上,她都能在梦里见到律香川,两人热情地缠在一起,像是一对恩爱的恋人,她渐渐意识到她不是在做梦,只是每天晚上,睡着以后,就会被人带去那个漆黑的地方,和律香川见面,最后她也觉得自己和律香川就是一对恩爱的恋人,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律香川。
李清露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心想:“我刚爱上他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可是他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仰起头来,看着屋顶的蜘蛛网,心想:“我……”
她觉得自己疯了,怎么能这么想,可是她总不能为了律香川,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她又不甘心向父皇认错,承认是自己看走了眼,让自己沦为一个笑柄。
她站起身来,拿起枕头,一步步走到床边,看着律香川,慢慢将枕头抬了起来,虽然双手不住颤抖,但还是非常坚定地将枕头放在了律香川的脸上。
律香川似乎有所感觉,在睡梦中呻|吟了一声。
李清露听到律香川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将枕头藏在身后,见律香川没有醒过来,这才放心。
她一颗心怦怦直跳,几乎跳出腔子,可是心中的恶念却像是一头野兽,既然出了笼子,就再也关不回去了。
李清露心想:“他是个男人,武功还在,虽然受了重伤,但若突然醒来,我也未必能打得过他。即使我能打得过他,我和他扭打起来,身上一定会受伤,到时别人过来一看,就会知道是我把他杀了。那我不还是沦为笑柄了么。我得想个完全之策,让他的死看上去只是意外,他死的时候,我还是把他当成夫郎,对他一心一意的。”
她坐在床边,一言不发,苦思许久,待得月至中天,终于打定主意,当即走到律香川身边,将律香川的被子掀开,假装若无其事地道:“夫郎,太医说了,你受此重伤,不能一直躺在床上,每天都得出去转转。我陪你出去。”然后将手伸到律香川腋下,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将律香川从床上扶了下来。
律香川要害受伤,双脚一碰地面,牵扯到了伤口,登时痛得清醒过来,昏昏沉沉中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见李清露站在旁边,颤声道:“公主……”
李清露见律香川突然醒了,心中一慌,随手拿起放在床上的药罐,向律香川的后脑砸去。但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李清露手中的药罐登时裂成碎片,落到地上,律香川眼睛一翻,登时晕了过去。
李清露见律香川昏过去了,便即镇定下来,伸手去摸律香川的后脑勺,见后脑勺上沾满鲜血,心想:“他的头上受了重伤,一看便知他生前给人打了。”
略一沉吟,将律香川放倒在地,自己也跪在地上,累得喘了几口气,然后将律香川的上身扶了起来,随即抓住律香川的头发,便将他的脑袋向地上砸去,咚的一声,律香川一声不吭地躺在地上,鲜血自他的脑后流了出来。
李清露见律香川一动不动,将手指伸到他的鼻端,见他虽然气若游丝,但毕竟还活着,不由松了口气,然后将律香川从地上扶了起来,低头一看,见地上有一滩鲜血,略一沉吟,又将律香川放到床上,从怀中取出手帕,要将地上这一摊血擦干净。
随即转念,想起自己这一身衣服,可是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下来的,虽说律香川死了以后,她也不用继续跟父皇斗法,又可以做回银川公主了,但这一百两银子,是她亲手赚的,自然和其他银子不同,又如何舍得用这条手帕去擦律香川流出的血。
当下便撕下律香川的一截衣袖,跪在地上,擦干净地上的鲜血,将这一块沾满了鲜血的布,扔到桌上,然后将律香川扶了起来,说道:“夫郎,我带你出去转转,好不好?”
律香川伤成这样,自然没法反对,只是软绵绵地靠在李清露的身上。
李清露连抱带扶,总算带着律香川走出冷宫。她虽然自小练武,身强体健,即使功力全无,力气也绝不是普通女子所能相比的,但律香川毕竟是个成年男子,此时昏迷不醒,全身重量都压在李清露身上,等到两人来到御花园,李清露已是筋疲力竭,险些摔倒在地。
她紧咬牙关,三步并做两步,赶在摔倒之前,带着律香川来到石椅上坐下。
几个在御花园中巡逻的御前侍卫瞧见李清露带着律香川来了御花园,皆是一怔,又见律香川软绵绵地靠在李清露怀里,全身好似一根骨头也没有,李清露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显然累得不轻,却还要担心律香川会从石椅上滑落,只好用一只手搂着律香川的身子,不由得又纳闷,又艳羡。
均想:“银川公主在咱们面前,向来颐指气使,说一不二,没想到她还有这样温柔和顺的模样,律香川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不过律香川这小子不是伤到那里了么,不过一天,就有闲心叫公主带他来御花园散心了,这小子也真是够厉害的。”
李清露休息过来,便决定带律香川去水边走走。
水边多是石头,天冷路滑,她脚下一滑,不小心摔倒在地,律香川跟着掉进水里,若是就此淹死,也只能怪律香川命苦,可不是她要谋杀亲夫。但是不等她站起身来,就听得一人笑道:“姑娘,你果然来了。”
李清露脸色一僵,转头看去,就见段正淳走了过来。
虽然是李清露和段正淳说好晚上在御花园见面的,但李清露那时还没想过杀死律香川,更没想过要把律香川推进水里,后来她回了冷宫,满脑子都是杀死律香川的念头,早就把和段正淳约好晚上在御花园见面的事抛诸脑后,这时见段正淳过来了,不由得暗暗叫苦,心想:“我还没把夫郎扔进水里,不,夫郎还没有掉进水里,他怎么就过来了。我总不能带着夫郎跟他说话吧。”
段正淳吃过晚饭以后,便找了一个借口出来散步。他在御花园里转了十几圈,见李清露还没来,又要去转一圈,月光下忽见李清露坐在石椅上,额头上流着汗珠,脸色犹如苹果一般鲜红,显然来的十分匆忙。
段正淳只道李清露这般匆忙,都是为了自己,一边向李清露打招呼,一边向李清露走去。
这句话说到最后,他已经越过遮挡他视线的几株梅树,这才瞧见李清露身边竟然坐着一个年轻男人,容貌俊俏,眉清目秀,软绵绵地靠在李清露的身上,显然和她关系亲密,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李清露好像说过,她已经成亲了。
但见这男人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也不知是死是活,李清露如花似玉,青春年少,而且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又怎会嫁给这样一个病汉?
段正淳一时之间,实在摸不清楚这两人的关系,走到李清露面前,笑道:“姑娘,咱们真是有缘,又在这里见面了。”只字不提李清露给他的暗示,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因为有缘,才会在御花园里碰面的。
李清露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咱们真是有缘。”
段正淳见李清露有些心不在焉,寻思:“难道这个病汉真是她的丈夫,她丈夫知道她和我约在御花园见面,就逼着她把他带来御花园了?”想到此处,对李清露更添几分怜惜,心想:“这人能娶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为妻,已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本该低声下气地讨她欢心,怎能这样蛮横无理地逼迫她做她不愿做的事情呢。”
他虽然风流好色,但顾念名声,当着丈夫的面,跟人家妻子的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何况他素来怜香惜玉,也不忍心让李清露因为自己为难,笑道:“姑娘,这位兄台可是姑娘的夫君?”
李清露点了点头,说道:“段王爷,让你见笑了。我夫郎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只是走到御花园,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实在没法跟你打招呼了。失礼之处,还望你不要见怪。”
段正淳摇头笑道:“本来就是段某过来打扰两位,又怎会因为这种事情见怪?两位在这里安心赏花吧,段某在御花园里转转,便要回去了。”
李清露松了口气,说道:“你回去吧。明天……”说着低下了头。
段正淳知道李清露是说,明天他们再在御花园见面,不禁怦然心动,点了点头,柔声道:“我去了。”
李清露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吧。”
段正淳向前走了十余步,然后停了下来,回头去看李清露,见李清露也在看自己,忍不住向李清露一笑,然后向前走去。
他一路上想着李清露眼中的脉脉含情,不由得心摇神驰,快到住处的时候,忽然听到斜后方传来“嗤啦”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在落叶上,回头一看,黑暗中隐约瞧见一个人影从身后的假山经过,怀里似乎抱着一个人。
段正淳一惊,心想:“宫里进贼了?”正要出手拦住这人,但随即想起自己武功全失,如何是贼人的对手,想要去喊侍卫,又担心侍卫还没到,贼人听到自己的话,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他,就把自己杀死了。
就这么一迟疑,那人身形一晃,已经来到段正淳面前,伸手拍向段正淳的胸口。
段正淳又是一惊,忙要避开,那贼人忽然变掌为指,点住段正淳的穴道,然后抓住段正淳的肩膀,将段正淳拎了起来,夹在腋下,随即纵身跃起,带着段正淳和本被他夹在腋下的那人越墙而出。
段正淳被这贼人夹在腋下,虽然身子不能动弹,好在眼睛仍能视物,见这贼人一身黑衣,脸蒙黑布,一头乌发,身材高大,额头上有些皱纹,年纪显然已经不小了,但是只看他的头发和额头,实在看不出来,他究竟有多大年纪。
他的一条手臂抱着自己,另一条手臂抱着一个黑色布袋,布袋里显然装着一个人,只是有布袋隔着,看不出这人是男是女。
又见他赶路的速度极快,腋下夹着两个人也不喘,显然武功不俗,却不知他是何门何派,而且他刚刚见到自己,明明是要杀死自己,可是手掌到了自己胸前,却突然变掌为指,点住自己穴道,然后把自己带走,竟似是认出了自己,所以不愿杀死自己。
可是这贼人既然是自己的熟人,自己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那贼人一路上尽拣隐僻处而行,生怕街上的官兵看见他,到了城郊,奔到一条小河之旁,河边有五间农舍,其中三间亮着灯光,他来到其中一间农舍前面,将段正淳放到地上,然后抬手敲门。
屋门很快打开,门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妇,满脸皱纹,白发萧萧,见到那贼人,松了口气,说道:“师哥,你总算回来了。”
段正淳被那贼人放在地上,看不见门后的情形,但是听到这话,只觉声音甚是耳熟,心想:“说话这人我一定认识,可是……是在哪里听到的?”
那贼人抓起段正淳,走进屋里。段正淳突然间见到灯光,忍不住闭上眼睛,跟着听到那老妇说道:“咦,这不是段王爷吗?师哥,你怎的把他也带过来了?”
那贼人说道:“我在宫里见到了他,本来以为他是西泥国的人,就想把他杀了,后来凑近一看,认出他是谁来,我担心他把侍卫叫过来,索性把他带了过来。”
段正淳听到这话,睁开眼睛,瞧见站在他旁边的老妇,不由吃了一惊,心想:“这不是太行山冲霄洞的谭婆吗?”
太行山冲霄洞的谭公谭婆,都是江湖上久享盛名的前辈名宿,一是因为夫妻俩武功高强,素来嫉恶如仇,做过不少惩奸除恶的善事,二是因为谭公十分擅长炼药,他炼制的一些名贵药膏,千金也难买到一份。段氏本就与武林渊源极深,段正淳对政务不甚热心,常来中原游玩,因此和谭公谭婆见过几次,不过他从没听说,原来谭婆还有一个师兄。
段正淳想到谭公谭婆的为人,心下稍安,料想自己和她无冤无仇,她应该不会要自己的性命。又去看那贼人,见他蒙在脸上的黑布已经扯了下来,露出了本来面目,但见这人看上去年纪很老,但也似乎不老,总之是在四十岁到七十岁之间,相貌说丑不丑,说俊不俊,但也不是平平无奇,过目即忘。
谭婆道:“师哥,你这人可真爱自找麻烦。咱们现在做的又不是好事,你把段王爷带回来,又不能把他放了。你打算怎么安排他?”
那贼人道:“我也没有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说着将段正淳放到椅上。
段正淳口不能言,只能去看谭婆,想要谭婆向他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谭婆被他看得不自在,叹了口气,说道:“段王爷,这件事本来和你没有关系,我们也不是要和你为难,只是世上偏有这么巧的事,我师哥去宫里偷人,正好被你瞧见了,只好把你糊里糊涂地带了回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你多多包涵,我们……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那贼人道:“小娟,跟他啰嗦这些作甚?这些事情本就是我做的,等把你儿子中的毒解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以死谢罪也就是了。”
谭婆叹了口气,说道:“师哥,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我叫你做的,真要以死谢罪,死的人也应该是我。”
那贼人双目凝视谭婆,柔声道:“小娟,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死了。”
段正淳见那贼人看着谭婆,脸上柔情无限,知道他们师兄妹从前必定有过一段孽缘,只是谭公谭婆向来无比恩爱,形影不离,如今谭婆在这里和师兄眉来眼去,谭公又去了哪里?听这贼人的意思,他们是因为谭婆的儿子中毒了,为了拿到解药,这才潜入皇宫,将黑色布袋中的人偷了出来,可是中毒的人是谭公的儿子,这件事不应该由谭公来做吗?难道谭公也出事了?
那贼人蹲下身来,解开封住黑色布袋袋口的绳子,将布袋向下一拽,露出里面的人来。
段正淳向那人看了一眼,不由得大吃一惊,心想:“这不是我在御花园遇到的那位姑娘吗?谭婆和她师兄,为什么要将这位姑娘从宫里偷出来?”
谭婆从怀中取出一副画像,对着袋中少女瞧了一眼,点头道:“没错,就是她了。”从桌上拿起刀子,低头看着那少女,脸上露出迟疑之色,说道:“师哥,咱们真要把她杀了吗?”
那贼人道:“当然要把她杀了。不拿她的人头过去,咱们用什么换得解药?”转头看着谭婆,说道:“小娟,你若是心有不忍,那便由我来下手。我生平杀人无数,再杀几个,也没什么。”
谭婆摇了摇头,说道:“我倒不是心有不忍,我只是在想,那人虽说只要咱们把她的人头送过去,他就把解药给咱们,但他未必如此守信。毕竟他要这小丫头的人头,应该只是为了确定这小丫头真的死了。那么只要他看见这小丫头的人头了,无论咱们把不把这小丫头的人头给他,他都无所谓了。说不定他见到这小丫头的人头,反而会哈哈大笑,嘲笑咱们真是够天真的,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又怎么会把解药给咱们呢。”
那贼人点了点头,说道:“也是,这件事关系到解药,可千万马虎不得。既然他要这小丫头的人头,只是为了确定这小丫头的死活,那咱们就直接把这小丫头带过去,到时候他把解药给咱们,咱们再把这小丫头杀了,把她的人头给他。”
段正淳见这两人在自己面前谈论杀人,如此肆无忌惮,轻描淡写,知道这两人既然能够为了解药,就杀死这位姑娘,自然也能为了保密,就杀死自己,不由暗暗叫苦,在心中急速筹思脱身之策。可是他穴道被封,动弹不得,而且即使穴道解开,他武功尽失,绝不是这两人的对手,又如何能够逃出去?
谭婆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将刀放在桌上,又道:“师哥,你先去睡一会儿吧。等到天亮了,咱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那贼人道:“好,小娟,你也一起休息吧。”
谭婆脸上露出忸怩之色,说道:“师哥,前些天我受了伤,得让你整夜照顾,所以咱俩睡在了一间屋里。可我毕竟早就成亲了,我当家的疑心很重,还爱吃醋,若是知道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还和你住在一起,可又要跟我闹了。今天晚上,咱们还是不要睡在一间屋里了。”
那贼人道:“怕什么,咱们师兄妹光明磊落,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他的事,不过是因为这间农舍条件简陋,只有一间卧室,所以在一间屋里休息罢了。只要咱们问心无愧,哪怕在谭公面前,也没什么好怕的。明天的事关系重大,若是不休息好了,哪有精力应付?小娟,你跟我一起休息吧。你若是真的不愿跟我一起休息,那么你去卧室休息,我在这里打地铺。”
谭婆迟疑半晌,摇了摇头,说道:“好吧,咱们今天晚上,先在一间屋里休息。明天晚上,明天晚上,可不能这样了。”说罢,跟那贼人一起打开地上的隔板,将布袋里的少女和段正淳一起放进了下面的地窖里,然后上去休息了。
李清露目送段正淳走出御花园,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了,这才放下心来。
她将律香川扶了起来,走到池塘之旁,见水面上结着厚厚一层冰,心想:“我若是把夫郎推进去,不,夫郎若是掉进去,能掉进水里吗?他不会趴在冰面上吧。”
但是一众御前侍卫正在附近巡逻,她也不能先跳下去试试冰面的厚度,再把律香川扔下去,只能自己在心里估算冰面到底有多厚。
估算了半天,也算不出结果来,李清露心一横,“啊哟”一声惊呼,脚下一滑,身子向前倾去,同时手上一松,将律香川推进了水里。但听得喀喇一声脆响,律香川在冰面上砸了个洞,然后落进了水里。
一众御前侍卫听到声音,连忙赶了过来,见李清露跪坐在池边,律香川却不见踪影,忙道:“公……律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李清露担心这些侍卫太早下去救人,不能把律香川淹死,又没法拦着他们,不让他们下去救人,索性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众侍卫吓了一跳,忙将李清露抬到石椅上,还有侍卫站在池畔,月光下见冰面破了一个大洞,律香川在水中浮浮沉沉。
他们只道律香川是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的,哪会想到是李清露把他推进水里的,心想律香川可是银川公主的心肝宝贝,倘若律香川就此淹死水里,银川公主的怒火,可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当下便有几个侍卫跳进水里,将律香川救了上来,有人给律香川喂了些药丸,有人给他换上干净衣服,又一起将昏迷不醒的李清露和律香川送回冷宫。
李清露闭着眼睛,假装昏迷,只听侍卫说道:“律香川还活着,谢天谢地,他没死在咱们面前。银川公主看见他掉进水里了,都能急火攻心,昏倒在地,倘若他真的淹死了,银川公主还不得把咱们活活剐了。”
李清露听说律香川还活着,不由暗骂这些侍卫多管闲事,她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把律香川带到御花园,本以为能将律香川活活淹死,谁想这些侍卫下水的速度太快,律香川竟然没死。
一个御前侍卫说道:“咱们要不要请个太医过来?律香川本就受了重伤,又掉进那冰冷彻骨的水里,就算没死,也要少了半条命。不找个太医给他看看,他未必能熬过今晚。何况公主从前胸口有些烦闷,都会把太医叫过来,现在昏过去了,若是出了点什么事,咱们如何担待得起。”
李清露心中一慌,暗道:“他们把太医叫过来,夫郎头上的伤,岂不是要暴露了?”忙睁开眼睛,装出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说道:“我这是在哪里啊。”
众御前侍卫见李清露醒了,正要行礼,随即想起李清露现在的身份,便道:“律夫人,律香川刚刚掉进了水里,一定冻得不轻,你可要找个太医,给他看看身子。”
李清露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一共只有八两银子,请太医出诊就要二百两银子,我如何请得起,只能……只能让他自己扛着了。多谢你们把我们送回来。”
众御前侍卫听到李清露提起银子的事,想起皇上的吩咐,说道:“律夫人不必客气。皇上先前就交代过我们,因为您现在只是律夫人,和宫里没有关系了,所以我们帮您做事,您要给我们二两银子的跑腿费。我们这里一共有五个人,加起来就是十两银子的跑腿费,”
李清露见这些侍卫不仅坏了她的好事,还要把她的全部身家拿走,气得脸也白了,说道:“刚刚不是我让你们把我们送回来的,是你们自己主动把我们送回来的,这十两银子的跑腿费,凭什么要我出?”
一个御前侍卫说道:“律夫人,皇上先前就跟我们说,您要我们做的事情,我们要向你收跑腿费,您没要我们做,但是我们给您做了的事情,我们一样要向你收跑腿费。这十两银子的跑腿费,我们就收下了,一会儿就去跟陈公公说一声。至于您只有八两银子,多出来的二两银子,要怎么解决,陈公公会跟您说的。”
李清露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倘若今天自己杀不死律香川,那么明天自己就连看不上的白馒头也吃不起了,这也太欺人太甚了!
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恼,甚至怀疑这些御前侍卫早就看穿她的打算,才故意把律香川救上来,免得她不向父皇认错,就甩掉了律香川这个包袱。
想到最后,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律香川面前,抓住他的身子,将他扔到地上,然后站直身子,说道:“什么律夫人,我是银川公主,这人胆大包天,欺辱了我,你们现在就把他拖出去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