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8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贾珂哈哈一笑, 接住衣服,然后伸手将王怜花抱住,笑道:“我喜欢听你叫我‘老公’, 你还生气啊?”
王怜花横了贾珂一眼, 鄙视他在这里明知故问, 说道:“你喜欢听我叫你‘老公’,不喜欢听我叫你‘老婆’, 我不生气, 难道还要高兴吗?”用拇指摸了摸贾珂的下巴,笑道:“说起来柴玉关活着的时候,做的唯一一件合我心意的事情,就是说你是我的媳妇。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到, 他竟然这般有见识。”
贾珂噗嗤一笑,说道:“那江枫和花月奴岂不是更有见识?”
王怜花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然后满脸遗憾地道:“可惜他俩的见识,你半点也没有继承。”
贾珂哈哈一笑,又听王怜花道:“那你上辈子的父母呢?是不是也这样有见识?”
贾珂一笑, 说道:“不知道啊。我上辈子死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孩呢,谈婚论嫁这种事, 离我实在太远了,所以我爸妈是不是也这样有见识, 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 王公子这么可爱,我爸妈一定很喜欢你。”
王怜花喜滋滋地搂住贾珂,但是很快想起自己早已决定做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和“可爱”这种形容划清界限了, 连忙反驳道:“你相公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你相公是——”
贾珂笑着打断他的话,说道:“是了,‘可爱’怎么足以形容我相公呢,我相公是无比可爱才对。怎么,你不服?不服也不行,毕竟你又不是我相公,你只是我的暖床丫鬟小棉花罢了。”
王怜花哼了一声,说道:“又有相公,又有暖床丫鬟,少爷,你好风流啊。”掐住贾珂的脖子,喝道:“老实交代,除了我以外,你还有多少个暖床丫鬟?否则怎会因为你从我怀里取出了棉花,就叫我‘小棉花’,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字都不给我起。”
贾珂笑道:“阿哟,真是冤枉。我叫你‘小棉花’,是因为棉花又白又软,和你很像而已。你看某只小猪名叫怜花,却做尽了辣手摧花的事情,天天逮着他的老公欺负,当真欺世盗名。而你名叫小棉花,就果然如棉花一般又白又软,我每次将你抱在怀里,便忍不住陷了进去,可说是人如其名。可见我起名的水平,比那只小猪的妈妈还要胜上一筹呢。”
王怜花做了个鬼脸,笑道:“少爷,你在这里跟我诋毁那个名叫怜花的人,就不怕他听说以后,把我弄的又黑又硬,让你也欺世盗名起来了?”
贾珂噗嗤一笑,说道:“倘若他真这么做了,我也不怪他。毕竟小猪喜欢在泥塘里打滚,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我从前以为他毕竟是小猪中的大王,和其他小猪不一样,不喜欢在泥塘里打滚,如今知道他有这个爱好,回家以后,一定在家里挖个泥塘,好让他放心大胆地在里面打滚。”
说到这里,忍不住寻思:“怎么就没有商人乘船远渡,将可可豆运进中原呢。我若能做个巧克力泥塘,让大王在里面打滚,等他身上全都裹满巧克力酱了,我再把他从泥塘中捞出来,然后给他放上草莓、芒果、橙子、哈密瓜,再抹上奶油,倒上奶油,放点奥利奥碎末,如果为了刺激,还可以放点冰激凌……”想到最后,竟然觉得有些饿了。
王怜花哪知贾珂已经在想如何把他扮成一个巧克力蛋糕了,他见贾珂都已经说起小猪在泥塘里打滚的事了,生怕自己顺着贾珂的话往下说,贾珂三言两语,就把他忽悠的承认自己真的喜欢在泥潭里打滚了。当下从贾珂怀中离开,脸上浅笑盈盈,却转作雄浑粗重的男子声音,说道:“少爷,要我服侍你穿衣服吗?”
贾珂猝不及防之下,听到这道声音,只觉自己像是被人打成了内伤,忍不住干笑两声,坐起身来,将外衣穿在身上。
两人提着铜盒,出得客栈,来到衙门一带,还没走近,就见衙门附近黑压压的到处都是官兵。
贾珂一路走来,见沿途不少商铺小摊,这些商铺小摊的主人都不知所踪,也不知是被官兵叫去问话了,还是也被那个疑似玉罗刹的神秘人杀死了,但若是前者,刚刚罔萌世安进宫禀告,怎的一句都没有提过。
此时衙门早已被官兵团团围住,不许百姓随便进出,王怜花手里提着那五只怪虫,虽然那五只怪虫已无可能从铜盒中逃出来,但是保险起见,王怜花还是提着铜盒,留在人群外面。
贾珂走进人群,向几个官兵出示腰牌,说道:“皇上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以后,就派我过来看看任大人他们的尸首。不知罔萌将军现下在哪里呢?”
那几个官兵自然不敢怠慢,忙道:“回大人:罔萌将军去监狱里察看那些犯人的尸体了。罔萌将军说,凶手是先来到衙门,将任大人他们杀死了,然后带着一个名叫钱多的衙役,去街上找到林岳这些来过衙门的官兵,将他们和钱多一起杀死了,最后去了监狱,杀死了所有狱卒和七十二间牢房里的犯人。监狱是他最后去的地方,他极有可能在监狱里留下了什么线索。”
贾珂道:“罔萌将军是怎么知道凶手杀人的顺序的?”
一个官兵道:“这多亏了钱多。我们在衙门里发现了一个带泥的鞋印,和钱多的鞋印一模一样,应该是钱多在慌乱中留下来的,但是钱多和林岳他们一起死在了街上,可见衙门里发生命案的时候,钱多还没有死。
凶手最后去了监狱,则是因为我们刚刚在第三间牢室的一间牢房前面,找到了一把断成两截的铁锁,这把铁锁就是用来锁住这间牢房的。
从名册上看,这间牢房只住着一个犯人,叫作郑熏折,但他的尸体就在牢房里,死法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心口上有一粒针孔大的红点,心脏被一股霸道无比的内力震成了碎块,而且身上没有任何受刑的痕迹。
我们推测那间牢房里可能还关着一个人,因为他刚刚被送进监狱,所以名册上还没有他的名字。凶手杀死这么多人,最后去了监狱,就是为了找到他。
不过衙门这边也有一件事很奇怪。按常理说,任大人得先审过案子,才能把人送去监狱,只要任大人开堂审案了,便会有人将任大人审案的过程记录下来,方便他人查阅。可是衙门里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录,但也没有乱翻东西的痕迹。
可见要么凶手一早就知道衙门里不会有任何记录,所以杀完人就离开了,要么凶手对衙门里的一切了如指掌,清楚那份记录的位置,他要拿走那份记录,并不会把其他东西弄乱,要么凶手根本不在乎衙门里会不会有记录。”
贾珂点了点头,也觉此事确有蹊跷。那神秘人先后在衙门、街上、监狱这三个地方大开杀戒,显然他要找的那个人,去过这三个地方。可是衙门这里怎会没有这人的记录?任得敏又是因为什么事,才把这人送进监狱的?难道是私仇?
贾珂略一沉吟,问道:“你们去过任大人的家里了吗?他家里人都还好吗?”
那官兵道:“我们发现这件事以后,就去了任大人家里。任大人的家眷都安然无恙,只有暂住在任大人家里的何沅君姑娘,先前出来散心了,到现在也没找到她,不知她是否出事了。”
贾珂心中一凛,暗道:“难道这件事和何沅君有关?”问道:“何沅君的养父武三通,现在还在监狱里吗?”
那官兵一怔,说道:“这就不清楚了,卑职现在就叫几个兄弟去监狱看看。”
贾珂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吧。”
那官兵很快找来另外几个官兵,跟他们交代了这件事,那几个官兵便匆匆去了监狱。
贾珂又道:“我一路走来,见沿途这些店铺和小摊都空着,一个店主都没有看见,你可知道他们都去哪了?”
那官兵叹了口气,说道:“唉,他们也都被那人杀死了。”
贾珂微微皱眉,说道:“罔萌将军刚刚进宫,怎的没把这些人的死讯一起告诉皇上?”
那官兵解释道:“大人,不是罔萌将军有意隐瞒皇上,是我们那时候也不知道,那些百姓也死了。那凶手不知怎么想的,把那些百姓的尸体都带进了青鸾山,扔进了青鸾山上的溪水里。
若不是今天正好有几个人去青鸾山上散步,有几具尸体被溪水冲到他们眼前,他们将尸体捞了上来,见这几具尸体都不是溺死的,而是被人杀死的,连忙下山报官,我们肯定现在还在满城地寻找这些百姓呢。只是青鸾山上溪流纵横交错,一条溪流,可能就有上百条分支,所以现在尸体还没有找全。”
贾珂听到这里,哪里还有半点疑惑,心想:“玉罗刹想必发现青鸾山上那座地宫,被姬苦情当作据点了。他想要进去看看,但始终找不到地宫入口,才把这么多具尸体扔进了水里。毕竟建在山里的地宫,一般都会与山里的水源相通。朝廷要想将这些尸体全都打捞起来,山上每条溪流,势必都得走上一遍,迟早会找到那座地宫的。”
突然心中一凛,暗道:“可是玉罗刹凭什么认为,朝廷一定会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将这些尸体全都打捞起来?西泥国皇帝,没有这么爱民如子吧。他若是想要用这一招来找到山中那座地宫,为何不把任得敏他们的尸体扔进水里?任得敏他们是朝廷命官,他们的尸体,皇帝肯定会派人打捞的。难道……”
他心中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问道:“你们有没有检查过这些百姓的尸体?”
那几个官兵见贾珂的神情突然十分严肃,都跟着心中一紧,说道:“他们的尸体,我们自然检查过了,虽然已经在水里泡了一段时间,但心口上那一粒针孔大的红点,仍是清晰可见。他们的死法和任大人一模一样,不然我们也不会断定,杀死他们的凶手,和杀死任大人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先前江别鹤在昆仑山上用江家的尸体,险些害死了整个镇子上的百姓,贾珂每每想起此事,都觉不寒而栗。倘若玉罗刹也用了江别鹤的手段,将那些百姓的尸体变成毒源,这可绝不是闹着玩的事情,毒源一旦扩散,瘟疫席卷整个兴州城,到时候只怕没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此事十万火急,万万等不得,贾珂顾不上检查任得敏等人的尸体了,心想那些百姓的尸体即使真有问题,这些官兵也未必能看出来,忙道:“那些百姓的尸体在哪里呢?我要亲自过去看看。”
那几个官兵虽然不明白贾珂为何对那些百姓的尸体如此重视,但上司有命,不敢不从,当下便有一个官兵说道:“我们在青鸾山下搭了一个临时的义庄,从水里捞上来的尸体,都放在那个临时的义庄里了。卑职这就带大人过去。”
贾珂道:“好。咱们骑马过去!”当下便和王怜花跟着那官兵骑马疾驰,来到青鸾山下,就见山下搭了一个木棚,两个官兵坐在对面,看守木棚。
那两个官兵听到马蹄声,都循声看来,见三骑疾驰而来,其中两人都是一身常服,不知是不是普通百姓,另一人却是官兵打扮,知道来的是同僚,又见他们的马骑得这样快,显然十分着急,只道城里又发生了什么变故,急忙站起身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三人勒住了马,贾珂和王怜花跃下马背,用手帕捂住口鼻,带上手套,走进木棚。那官兵跟着跃下马背,牵着缰绳,向那两个官兵解释道:“那位穿着蓝色衣服的大人,是从宫里来的。大人听说这些百姓的尸体,都被那凶手扔进了青鸾山上的溪流里,可能是觉得此事大有蹊跷,就急着过来看看。”
那两个官兵听说贾珂是从宫里来的,脸上都露出敬畏之色。一个官兵压低声音,问道:“那个穿粗布衣服的呢?也是从宫里来的?”
那官兵道:“这我没问。不过看那位大人对他的态度,不像是对仆人的态度,我想他应该也是从宫里来的。他二人打扮成这副模样,可能是为了方便在宫外行事。”
那两个官兵一齐点头,说道:“可不是么。如果你没有跟着一起来,我们看到他们二位,定会以为是哪个富家公子闲着没事干,带着小厮来山上野餐了。”
这座木棚是临时搭起来的,条件十分简陋,没有板床,从溪水里捞上来的尸体,就直接放在地上。
王怜花走到离着门口最近的那具尸体前面,抓住那具尸体,将那具尸体拎出木棚,放到地上。
贾珂在木棚里跟着王怜花转了一圈,没找到能插手的地方,见王怜花要在外面检查尸体,于是走出木棚,掏出匕首,砍倒路旁一株柳树。
他用匕首削下树枝,然后将树干竖着劈成两半。一半树干扔在地上,另一半树干拿在手里,用匕首将树干表面削掉一层,放在地上,树心那面朝上,又找了几块巨石,放在树干两侧,免得树干在地上晃动。
王怜花一边将尸体放在这张简易的手术台上,一边笑道:“少爷真是好手艺,往后若是吃不起饭了,给人家做家具,一定也能养活一家老小的。”
贾珂见王怜花这时还有心情说笑,真想去拧他的脸,于是看向王怜花的肚皮,反问道:“小?”
王怜花登时涨红了脸,愤愤地瞪了贾珂一眼,然后从怀中取出两枚金针,一把匕首,直接用匕首将那尸体的肚子剖开。
贾珂见王怜花一上来就开膛剖肚,手段如此凶残,忽然想起王怜花在那座小镇上是第一次听说降头术,而且他对降头术的了解,都是来自黄药师多年前在海上的见闻,中了降头术的尸体,会有什么症状,他未必清楚,于是低声道:“小棉花,你打算怎么做?”
王怜花沉吟道:“我也不知中了降头术的尸体,会是什么模样,不过我知刚刚死去的尸体,会是什么模样。我想那降头术既然能让尸体变成媒介,将身上的尸毒传给别人,定会对尸体其他地方产生影响。
你看他的肝、肺、肾、胃、胆、肠,颜色都很正常,心脏被内力震成了七块,心脉全都断了,仔细看心脏的断裂处,还能看到那枚细针留下来的痕迹。凶手显然是先用细针刺入他的心脏,然后将内力顺着细针传入他的心脏,看来凶手用的不是普通的细针,而是系着绣线的绣花针。”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刀尖指着相应的部分,仿佛贾珂分不清楚肝、肺、肾、胃、胆、肠、心都在哪里似的。
贾珂点了点头,又道:“但是只凭他的五脏六腑看起来很正常这一点,可没法断定他们没有中降头,还是得另外想个办法才好。”
王怜花略一沉吟,从尸体上削下一块皮肉,扔到地上,然后晃亮火折,点燃树枝,扔到那块皮肉上。
树枝上的火苗很快将这块皮肉点着,王怜花蹲在旁边,凝神看了好一会儿,说道:“如果他身上真有尸毒,只是死的时间太短,尸毒隐而不发,此刻我将他的皮肉点着,他体内的尸毒被火焚烧,应该会发出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尸臭味,但是现在显然没有。我看这些尸体应该没有中降头,即使真的中了降头,也不是江琴使的那种阴毒无比的尸降。”
然后站起身来,微笑着看向贾珂,低声道:“其实玉罗刹不用真的给这些尸体下降头,只要他谎称自己给这些尸体下了降头,然后再描述一番降头术的可怕之处,都不用他添油加醋,就足以说服西泥国皇帝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帮他找那座藏在山里的地宫了。”
贾珂叹道:“我何尝没有想过这一点。毕竟西门吹雪现在就在兴州城,玉罗刹应该能够猜到,姬悲情现在十有八|九也在兴州城,他若是对姬悲情情意如昨,那他肯定不会现在用这降头术。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玉罗刹被姬苦情害得很惨,性情大变,想要拖着所有人一起死呢?说不定他就是知道姬悲情现在在兴州城,才决定给这些尸体下降头的。”
王怜花见贾珂脸上仍有几分忧虑,知道他还是担心玉罗刹对这些尸体做了手脚,毕竟无论是从他们听说过的江湖传闻,还是玉罗刹因为玉无缺和贾珂是亲生兄弟,就要玉无缺亲手杀死贾珂,亦或是玉罗刹一时兴起,就杀死了兴州城几百人来看,玉罗刹都是世上少有的阴险恶毒,心狠手辣之辈。
寻常大奸大恶之徒,也就是视人命如草芥,杀死成百上千的人,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玉罗刹杀人的时候,眉头想必也不会皱一下。但他不仅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还以别人的痛苦为快乐,如果兴州城这十几万人,都因为他染上瘟疫,痛苦而死,他只怕能开心的多吃两碗饭。
王怜花也不得不承认,不在尸体上做任何手脚,只是把尸体扔进溪水里,如此心慈手软,确实不像是玉罗刹的风格。
贾珂沉吟片刻,说道:“我看咱们还是往坏事上去想,就当玉罗刹给这些尸体下了降头吧。虚惊一场,总好过日后再后悔。”
王怜花点了点头,说道:“好在青鸾山上的溪水是活水,就算这些尸体有毒,只要不直接饮用山上的溪水,每次喝的时候,都烧开了喝,就没有大碍。咱们去山上跟他们说说就是了。”
当下两人来到青鸾山上,找到在山上负责打捞尸体的陆将军陆海云,跟他说了此事。
果如贾珂和王怜花所料,陆海云听说降头术的厉害,登时吓得魂飞天外,贾珂担心他太过害怕,头上的乌纱帽也不要了,直接逃出兴州城,又宽慰了他几句。
然后道:“所有在山上打捞尸体的人,都用面巾捂住口鼻,手上戴上手套,身上穿上长袍,不要用手直接去碰尸体,从水里打捞上的尸体,全部就地焚烧。如果要离开青鸾山,就把用过的面巾、手套和长袍脱下来烧掉,不要带出青鸾山去。只要做好这些,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陆海云兀自面如土色,说道:“大人,我们刚刚从水里打捞上来那么多具尸体,可都没有戴手套,脸上也都没有蒙东西,要是这些尸体都是毒源,我们岂不是早就中毒了?”
王怜花道:“把你的手伸出来,我给你看看,你有没有中毒。”
陆海云听到这话,连忙将右手递给王怜花。
突然之间,远处天上亮光一闪,跟着一团红色火焰在空中炸开,宛然便是一只在火焰中翩翩起舞的凤凰。这时刚到下午,天空还很明亮,这只凤凰虽然颜色艳丽,光辉夺目,但在阳光下,不免显得黯然失色。
贾珂和王怜花见烟花升空的地方,竟然和皇宫离得不远,不由对望一眼,均想:“玉罗刹又出手了?”
就在他们对望的这一瞬间,又有一个橙黄色的烟花升空,好似一朵巨大的菊花,千百条花瓣纷纷堕下,在空中相互撞击。
王怜花伸手抓住陆海云的手腕,陆海云本在担心自己的安危,蓦地里见到烟花升空,心神都被烟花吸引,一时间竟然忘了王怜花要给自己号脉的事了,突然间被王怜花抓住手腕,他吓一大跳,便想将右手缩回去。
王怜花本来只是伸出一根食指,搭在陆海云的手腕上,这时察觉到陆海云想要将手缩回去,便抬起无名指,与食指一起夹住了陆海云的手腕。他虽然只用了两根手指,但这两根手指便如铁钳一般,夹着陆海云的手腕不放。
陆海云一惊之下,便即反应过来,忙道:“大人,真是对不住!我刚刚看天上的烟花看得入了迷,竟然忘了大人要给我搭一搭脉了。”
王怜花“嗯”了一声,放下了无名指,很快放开陆海云的手腕,说道:“你放心吧,你的脉搏十分平稳,并没有染上尸毒。只要你照着我们说的做,青鸾山上这些尸体都被你们捞出来了,你们也不会中毒的。”
陆海云听了这话,不由大喜,说道:“没有中毒就好,没有中毒就好。”然后向王怜花一揖,又道:“多谢大人为下官诊断。”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远处已有十七八个烟花升空,有的是牡丹,有的是孔雀,有的是芙蓉,有的是猫咪,有的是水仙,有的是天鹅,瑰丽变幻,好看之极。
王怜花急着去那放烟花的地方一探究竟,哪有闲情和陆海云客套,随口说道:“陆将军不必多礼,咱们都是为了皇上办事,自当相互帮助,岂有袖手旁观之礼。”
贾珂又道:“陆将军,山下木棚里的尸体,请你派人把他们连同木棚一起烧了。回去以后,我会找人送来一些渔网,放在山下这些溪流之中,免得尸体顺着水流,流到了别处。除了这些渔网以外,还有我刚刚提到的面巾、手套和长袍,这些都会和渔网一起送来。一会儿送东西的人到了,还请你派人在山下接应一下。”
陆海云连声答应,送贾珂和王怜花下山。
贾珂和王怜花跃上马背,向那烟花升起的地方赶去。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那个官兵,见他们要回去了,连忙牵来自己的马,跟在他们的后面疾驰。
那片天空的烟花一直没有停歇,将近放烟花的地方,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等到他们来到放烟花的地方,只见一座四层高塔周围,黑压压地站着许多人,少说也有二三百人,既有官兵,也有百姓,都仰着脖子,去看高塔上方的烟花。
贾珂和王怜花穿过人群,行到近处,只见高塔的石门上被人泼了一种淡黄色的液体,不是什么东西,黏性极强,几个官兵在门前一阵捣鼓,却始终没能把石门推开。
塔顶上放着上百个烟花,一个人站在烟花之中,时不时弯下腰,将烟花点着,只是高塔实在太高,那人又站在阳光下面,他们站在地上,根本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容,依稀看出他是个身形苗条的男子。
王怜花看着有趣,便想跃上塔顶,一探究竟。
贾珂抓住他的手,低声道:“这些烟花应该只是他用来吸引人的手段,好戏还没上演呢。咱们先待在下面,看看他到底唱的是什么戏。”
王怜花点了点头,说道:“咱们何必在人群中站着,旁边就有酒楼,咱们去楼顶上看戏多好。”
贾珂看着高塔,笑道:“说不定这里就是最好的看戏地方呢。你看三楼那扇窗户,是不是有点奇怪。”
王怜花听了这话,仰起头来,凝目望去。
这座高塔共有四层,每层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开了一扇窗户,如今塔上窗户紧闭,完全看不见塔中的情形,这时王怜花知道三楼的窗户有异,专门去看三楼的窗户,自然用上十二分的小心,很快就发现这扇窗户看似关着,其实露出了一条微细的缝隙,几非肉眼所能察见。
以王怜花的经验,应该是窗户后面,放了某样物事,这样物事上面缠着一条几乎透明的细线,细线穿过那条缝隙,和别的地方连在了一起,到时只要塔上的人扯动这条细线,窗后这样物事,立时便会破窗而出,只是不知会飞向何方。
王怜花收回目光,看向贾珂,好奇道:“你怎么发现这扇窗户另有玄机的?”
贾珂笑道:“这种手段我从前见得太多,可不是一下就想到了么。这其实是变戏法里常用到的手段,他们故意在明面上做一些很夸张的动作,来吸引你的注意力,你的注意力都在这些很夸张的动作上,忽略了他偷偷做的一些小动作,这样戏法就变成了。
我刚刚抬头去看塔顶,见高塔的窗户都紧紧闭着,就觉得这些窗户肯定另有玄机。毕竟如果他是担心有人爬上高塔,把他抓下来,才把石门封死,把窗户紧紧闭上的,他关上底下两层的窗户就是了,这座高塔的第三层,相当于寻常高楼的第四层,有本事爬上高塔第三层的窗户的人,就有本事直接爬上塔顶,他没必要把第三层、第四层的窗户也都紧紧关上。
所以我怀疑他把窗户全都关上,只是不想让大家看见塔里的情形。可是他不想让人看见塔里的情形,不在窗户后面放东西就行了,何必非要把窗户关上?难道他有什么东西,必须放在窗户后面?我顺着这个思路,仔细看了看第四层和第三层的窗户,自然一下就发现了第三层窗户的秘密。”
王怜花笑道:“那你能不能猜到,窗户后面放的是什么东西?”
贾珂摇了摇头,说道:“倘若我知道上面的人是谁,我或许还能有些头绪,但是上面的人是人是鬼,我都不知道,自然什么也猜不出来。我只怀疑窗子后面站着一个人,上面的人可能是想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人杀死。”
王怜花想象了一下这等场景,幸灾乐祸地笑道:“果然是一出好戏!”
贾珂见站在塔顶上那个人还没把烟花放完,便走出人群,找到一个副将,向他出示金牌,跟他说了青鸾山的事情,命他准备好所需物资,赶快送去青鸾山,然后回到王怜花身边。
王怜花看向贾珂,脸上露出遗憾之色,说道:“我刚刚应该跟你打赌的。”
贾珂眉毛一扬,问道:“窗户后面的不是活人?”
王怜花低声道:“这座高塔上,只有一道呼吸声。”
贾珂开玩笑道:“说不定你听到的呼吸声,是此刻站在窗子后面的人的呼吸声,而站在塔顶上的那个人,根本不用呼吸呢。”
王怜花噗嗤一笑,压低声音,说道:“还是不要了。上面的人不用呼吸,那他岂不就是鬼了?他若是鬼,我的贾小珂岂不要跟当年见到原随云一样,吓得裤子都湿了?”
贾珂听到王怜花又在这里造谣自己,忍不住伸手去捏王怜花腰上的软肉。
王怜花最是怕痒,贾珂的手指一碰到他的腰,不等使劲,他就忍不住格的一笑,挣脱了贾珂的手,说道:“老子手里还提着盒子呢!你就不怕老子手上一松,把手里的盒子扔出去了吗?”
贾珂哼了一声,说道:“扔出去就扔出去。”然后将嘴唇凑到王怜花耳边,压低声音,说道:“那几只虫子身上的火焰如此厉害,不正好用来烘干扬州那几条湿漉漉的被子么。”
王怜花登时涨红了脸,像是尾巴被踩到的猫一样,差点从地上跳了起来。他忿忿地看向贾珂,压低声音,质问道:“你不是已经忘了吗?”
贾珂笑道:“我是忘了啊,但是谁叫王公子总是孜孜不倦地造谣我当年在船上见到原随云,吓得尿湿了裤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这世上存在过几条湿漉漉的被子呢。”说罢,向王怜花做了个鬼脸,显然是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说我见到原随云死而复生,吓得尿湿了裤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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