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6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姬葬花道:“儿子自然把她带来兴州城了,不止她,姬灵风也被儿子带来兴州城了。前些时候姬灵风冒充姬灵燕回家,凌芳姑去找她说话,儿子想听听她们母女会说些什么,就去窗子下面偷听她们说话。幸好儿子过去偷听了,不然也不会知道凌芳姑其实是父亲的女儿。”顿了一顿,又道:“其实儿子还知道了一个重大秘密,这个秘密也和母亲有关,只怕母亲也是不知道的。”
姬悲情一惊之下,咬牙切齿地道:“你莫不是要告诉我,姬灵燕和姬灵风是你父亲和凌芳姑生下来的?”
虽然姬家世世代代都是近亲通婚,到了姬悲情的曾祖那一代,姬家已经没有旁支,因此一直是亲兄妹通婚,但是姬家还从没出现过父女通婚、母子通婚的事。倘若姬苦情真的和凌芳姑有了私情,生下了姬灵燕和姬灵风,这种事也算是姬家出现以来头一回了。
凌芳姑虽然有一半姬家的血脉,但毕竟还有一半曲家的血脉,姬苦情若是继续与凌芳姑生下了孩子,倒像是故意将曲家的血脉混进姬家的血脉中,好让姬家落下神坛,再也没法像从前那般高贵了。
姬悲情一生之中,最看重的就是姬家血脉的纯粹,想到姬苦情竟然故意将别家血脉混进姬家血脉之中,把原本高贵无比的血脉,变得又肮脏,又低贱,简直比姬苦情骑在她的头上便溺,还要让她痛苦,心中气愤之极,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姬葬花见母亲神情狰狞,满脸怒容,仰头看了一会,才慢悠悠地道:“姬灵风和姬灵燕虽然是凌芳姑和别人通奸剩下的孩子,不过那个奸夫并不是父亲。儿子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姬悲情见自己误会了姬苦情,心中气恼稍减,但还是记恨姬苦情先后和曲玉清、上官丹凤有了孩子,冷冷地道:“什么事?”
姬葬花道:“儿子听姬灵风说,三年前杀人庄被泰山派放火夷为平地,我和凌芳姑、姬灵风、姬灵燕离开杀人庄,到附近的一家客栈住下以后,父亲就背着我们,去客栈和姬灵风见了一面。父亲跟姬灵风说,江湖中必将出现空前未有的混乱,而姬灵风便是因为这乱世而生的,这天下终将是她的天下,又问姬灵风是否愿意跟着他做事。母亲,你可知道父亲要姬灵风跟着他做什么?”
姬悲情野心勃勃,向来认为这天下迟早落入她的手中,这时听说姬苦情如此说,竟像是鼓动姬灵风这个混合了世上最高贵的血脉和最低贱的血脉的孽种,跟她争夺天下似的,心下生出几分怒意,冷笑一声,说道:“你父亲认为他这个杂种孙女,日后定能胜过他嫡亲的妹子,日后这把龙椅还是得由他的杂种孙女坐,是吗?”
姬葬花道:“正是,母亲果然了解父亲。”
姬悲情冷笑道:“我倒很想看看,他打算怎么把他的杂种孙女送到龙椅上。”
姬葬花道:“母亲想要知道,父亲究竟有何打算,倒不用等到以后,其实父亲早就开始做了。”
姬悲情大怒,又拍碎了一张桌子,喝道:“你说什么?”
姬葬花就站在姬悲情面前,两人相距实在太近,姬悲情又是突然拍碎了这张桌子,出手时事先全没征兆。姬葬花待得发觉,想要躲开,几块碎木片已刺入他的脸颊。
姬葬花将这几块碎木片取了出来,见碎木片上沾着鲜血,脸上肌肉扭曲,随即若无其事地将这几块碎木片扔到地上,说道:“儿子刚刚跟母亲提到的那个和你有关的重大秘密,指的就是这件事。
姬灵风跟儿子说,父亲诈死脱身以前,就在帮母亲做事。他明面上为母亲出谋划策,对母亲一心一意,可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其实暗地里没少中饱私囊,眛下了许多本该交到母亲手上的东西。
不过父亲跟姬灵风说,这些东西不算什么,他这些年帮母亲做事,母亲对他毫无防备,他轻轻松松就摸清楚了母亲的底细。他既然知道母亲的底细,事情就好办了,只要除掉母亲的左膀右臂,母亲势单力薄,自然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了。
母亲的左膀,当属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先前父亲和姬灵风去西方魔教跟玉罗刹做生意,玉罗刹知道他们爷孙,一个是母亲的丈夫,一个是母亲的孙女,对他们全无提防,他们便打算利用玉罗刹对他们的信任,灭掉西方魔教。如果一切顺利,不仅西方魔教已经被父亲覆灭了,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一定也已经死在父亲的手上了。”
姬悲情听到这话,不由一呆,脸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随即冷笑一声,下意识地捏了捏手指,说道:“这不可能!我都不是玉罗刹的对手,你父亲又怎么可能杀死他。”
姬葬花道:“儿子听姬灵风说,父亲知道若是明刀明枪,自己绝不是玉罗刹的对手,所以费了好大力气,打听当年是谁给明教的五行旗打造的喷筒和水龙,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打造喷筒和水龙的铁匠,终于给他找到了。
喷筒是五行旗中的烈火旗和洪水旗用的,只要扳动喷筒上的机括,里面的猛火油和药水便会喷射而出。这种药水从硫磺、硝石等药物中提炼制成,一溅到人的身上,立时便会皮破肉烂,变成一团团焦炭。
水龙也是洪水旗用的,外面连着木车,车里装满了腐蚀药水。水龙的口径比喷筒大,储存的药水的量也比喷筒多,往往一打开水龙,毒水喷射出来,对面的人连骨头渣都不存在了。父亲就是打算用这些东西,布下陷阱,对付玉罗刹。玉罗刹武功再高,终究不是铜皮铁骨,被水龙一喷,也就没命了。”
姬悲情浑身发冷,连连冷笑,想要安慰自己,以玉罗刹那神鬼莫测的武功,区区猛火油和毒水,又怎能奈何得了他。可是她心中还是止不住害怕,灵机一动,想起了贾琏。
贾琏说是一个姓何的人让他来的,这个姓何的人,当然就是“玉罗刹”何必问了。
姬悲情当然不会听到贾琏说,是姓何的人让他来的,就对贾琏的话深信不疑,她让贾琏伸出右手,伸指搭他脉搏,就是为了确定他的话是真是假。
倘若他真的是何必问派来的,那他必已中了何必问的毒药了。
从贾琏的脉象来看,他确实中了何必问的毒药。那毒药虽然算不上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奇毒,可是派人过来的时候,事先给那人下毒,这个约定只有她和何必问知道。
倘若何必问已经死了,那是谁派贾琏来的?
可是……可是何必问既然活着,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不亲自过来告诉她?
姬悲情想到最后,心中又恐惧起来,便向外面奔去。
她此刻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起何必问,一会儿想起贾琏,一会儿想起姬苦情,甚至想过凌芳姑和姬灵风,就是没有想过站在她面前的姬葬花。
姬葬花是个侏儒,身材本就有如孩童,这几年愈发的矮了,从前看着还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现在却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姬悲情没有留意,仍向前奔,立时便将姬葬花撞翻在地。
姬葬花的后脑勺撞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登时眼冒金星,眼前发黑,后脑勺传来阵阵剧痛。他强撑着扭头去看姬悲情,但见姬悲情脚步不停,更懒得看他,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大厅。
姬葬花目不转睛地望着姬悲情远去,即使姬悲情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也没有收回目光,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坐起身来,垂下头,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低低地笑了起来。
贾琏跟着那丫鬟来到客房,见那客房雕梁画栋,精致雅洁,愈发肯定这里不是寻常民居,不过他此刻想到那些死在那白衣人手上的人,兀自心有余悸,自是一句话也不敢多问,只盼那白衣人和那绿衣女郎见自己如此乖巧,留自己在这里住上三五日,便放自己回去。
那丫鬟给贾琏收拾好床铺以后,便自行去了。
贾琏坐到桌旁,见桌上放着茶水点心,一摸茶壶,竟然烫手,显然是刚刚送来的,于是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
从流杯园出来以后,贾琏一口水都没有喝过,先前心慌意乱,根本顾不上喝水,竟也不觉口渴,此刻倒出茶水,扑鼻一阵清香,不禁口中生津,突然觉得渴了。
贾琏连着喝了三杯热茶,只觉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提起茶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这次却不急着喝茶了,先拿起一块百合酥吃了,心想:“西泥国到底是边陲小国,这苏式点心做的又甜又腻,一点也不地道,完全不如家里做的好吃。”然后拿起茶杯,正要送入口中,忽听得哗啦一声轻响,屋子里垂着的竹帘给人掀开。
贾琏在大牢里见识过那白衣人杀人的手段以后,早已成了惊弓之鸟,听到这一声轻响,心中一惊,手一哆嗦,茶杯登时掉在地上,摔成了七八块,杯中茶水溅了一地,他的裤子和靴子也都湿了。
但他此刻可不顾上茶杯,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刚一离开椅子,肩膀就是一沉,一只白玉似的纤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压着他缓缓下降。
贾琏又战战兢兢地坐回椅子,肩膀上的那只纤手便即移开,很快眼前一绿,一道人影坐到他的面前,正是姬悲情。
姬悲情开门见山地道:“他……他现在是什么模样?”
贾琏照着那白衣人教他的说辞,回答道:“他剑眉星目,英俊得很。”
姬悲情看了贾琏一眼,喃喃道:“我早该想到的,我俩这么久没有见面了,他若是一切都好,怎会不来见我?”说到最后,一条白绸带忽如水蛇般自她袖中蜿蜒而出,紧紧缠住了贾琏的脖颈。
贾琏吓得面如土色,急忙伸手去拽那条缠在他的脖颈上的白绸带,也不知是因为他太过害怕,手上一点力气也无,还是另有缘故,总之他拽了几下,那条白绸带始终在他脖颈上纹丝不动。
他只好苦着脸道:“姑娘饶过我吧!”
姬悲情道:“我这条白绫,专勒满嘴谎话的人,这些年来,已经不知有多少骗子,被它勒成了两截。你若是老实交代,它自然不会勒你。”
也不见姬悲情手上有什么动作,贾琏只觉脖颈上的白绫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勒得他完全喘不上起来,眼珠似乎都要凸出来了。
贾琏心中害怕之极,连忙向姬悲情挥手。
姬悲情收回几分力气,问道:“实话是什么?”
贾琏不住咳嗽,半天才道:“他……他不让我说。他说我若是跟你说了,他就把我碎尸万段。”
姬悲情过来找贾琏的时候,心中还抱有几分希望,说不定姬苦情没有得手呢,说不定何必问真的去忙要紧事了,才没有第一时间过来见她呢。听了贾琏这句话,刹那间万念俱灰,心想:“他果然还是栽在了姬苦情的手上。”
姬悲情向来心高气傲,生下姬葬花以后,因为无法接受,自己生下了这样一个丑陋的怪物,于是愤而出走,发誓要做出一番大事业,重现姬家几千年前的辉煌。
这些年来,她东奔西走,满心都是她的雄图霸业,将儿女私情看得极淡,对何必问也是利用居多,甚至为了得到也一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武功高手,就让何必问挥刀自宫,修习《葵花宝典》,毕竟除了何必问之外,谁还会对她如此一心一意。
但何必问对她的深情厚意,姬悲情一直记在心里,每每想起,心中便觉一阵甜蜜。
这是世上唯一一个无条件对她好的人,不是因为她的姓氏,不是因为她的血脉,只是因为她这个人。这时听说何必问因为自己,对自己的丈夫和孙女热情款待,全无提防,以致着了他们的道,即使没死,可能也只剩下半条命了,姬悲情虽然素来铁石心肠,却也不禁心中一酸,随即咬牙切齿,心想:“你放心,这仇我现在就给你报了!”
众侍卫将西门吹雪押去天牢,贾珂坐回御座,说道:“廉王死了,你们谁来给朕一个交代?”
卫国众人兀自沉浸在李淳被西门吹雪杀死了的震惊之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位西泥国皇帝,要他们给他什么交代。如今廉王死在了他们面前,卫国皇帝要他们给他一个交代,那是理所应当,西泥国皇帝要什么交代?不由面面相觑,茫然无语。
但众人很快反应过来,李淳死在西门吹雪的手上之前,准确来说,是李淳射出毒针,杀死唐玉,然后放出浓烟,隐藏自己的身形之前,西泥国皇帝正在问李淳,任我行为什么要派唐玉刺杀银川公主,这件事不会和他有关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淳听到西泥国皇帝这句话,便慌了阵脚,他用毒针杀死唐玉,也像是杀人灭口,显然是西泥国皇帝说中了他的心思。任我行派唐玉刺杀银川公主,真的和李淳有关。
西泥国皇帝要他们给他一个交代,其实就是要他们告诉他,在任我行派唐玉刺杀银川公主这件事里,李淳扮演的究竟是一个什么角色。
卫国众人根本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看李淳的反应,显然任我行派唐玉刺杀银川公主,是为了李淳,或是为了李淳的王妃之位,而李淳对于任我行做的事情,显然也是知情的。
任我行这些年来,一直没少打点朝中文武百官,殿里就有几个使臣跟任我行有过来往,虽然交情不深,但对任我行颇有几分了解,知道他有个独生爱女,闺名盈盈,约莫十五六岁年纪,据说如花似玉,甚是貌美。
这几个使臣心想:“廉王今年不过十六岁,虽然银川公主生得端丽秀雅,只说容貌,任盈盈只怕拍马也不及,但是廉王从没见过银川公主,怕是听说银川公主比他大了将近三岁,就对银川公主生出几分不喜来。而任盈盈和廉王年纪相仿,男的英俊,女的貌美,两情相悦,也不是不可能。
任盈盈出身草莽,虽然做不了王妃,但总能做个贵妾。倘若廉王娶的是普通的名门淑女,廉王妃自然容得下任盈盈,但是银川公主可是西泥国的公主,西泥国必不会允许自己的驸马纳妾,更何况是贵妾,而皇上定会给西泥国这个面子,帮西泥国监督廉王有没有为了银川公主守身如玉的。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任我行铁了心要杀死银川公主,而廉王被任盈盈迷昏了头,明知任我行要派人来西泥国刺杀银川公主,却也没有阻拦?”
几人越想越觉有理,又想:“西泥国皇帝特意问了廉王这么一句,显然已对廉王心生怀疑,后来见到廉王的反应,怕是已经认定,这件事和廉王脱不了关系了。
我们如何狡辩,西泥国皇帝只怕都不会相信我们的话,反而会怀疑我们和廉王是一伙的,心里也盼着银川公主死呢。我们本来可能没事,这下也要有事了。可得想个办法,撇清我们的关系,刺杀公主的罪名,廉王自己背上就算了,可不能把我们也连累了。”
当下便有一个使臣站了起来,说道:“陛下,廉王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和那任我行有什么关系,我们真的毫不知情。我们这次来兴州城,是诚心诚意来为廉王迎娶银川公主的,谁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好在派遣唐玉来兴州城刺杀银川公主的人是谁,如今已经水落石出,有了这条线索,想要查出这件事的真相,也就容易多了。
下官在长安的时候,曾经听人说过,任我行有个独生爱女,叫作任盈盈,比银川公主小了两三岁。任我行经常跟人炫耀任盈盈天生丽质,冰雪聪明,而且精通音律,是个世间难寻的妙人。下官向来消息闭塞,都听说过这话了,显然任我行一定在长安跟很多人炫耀过任盈盈了。
下官以为,任我行的出身在那里,他能在黑木崖上唯我独尊,众人都对他言听计从,但是到了长安,可就没几个人会把他放在眼里,更不会在意他的女儿了。他经常跟别人炫耀任盈盈的好,只怕是想要给任盈盈物色一个金龟婿。”
贾珂见他们扯上了任盈盈,心下好笑,暗道:“西泥国派兵围剿黑木崖的理由,好像又多了一条。谢谢你啊,唐玉。”脸上自然不动声色,问道:“朕听你的意思,任我行是想要把任盈盈嫁给廉王,才找来唐玉,让他来宫里刺杀朕的公主,是吗?”
那使臣说话倒是谨慎,说道:“下官不敢断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是想起任我行有这样一个和廉王年纪相仿的女儿来了。”
贾珂看了那使臣一眼,突然冷笑一声,说道:“虽然西泥国僻处边陲,立国年浅,但朕也知道如廉王这等天潢贵胄,绝不是自己的未婚妻去世了,就不能娶门当户对的名门淑女为妻,只能在小家小户里找王妃了。
那任盈盈想要嫁给廉王,除非廉王对她情根深种,扛下所有压力,也要娶她为妻,否则她只能嫁给廉王为妾。任我行派唐玉来刺杀朕的公主,只要唐玉失手被擒,任我行父女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任我行甘冒万险,只为了让女儿能够当上廉王的小妾,哈!
不是朕看不起廉王,但你们卫国从前那个皇帝,有那么多个儿子,任我行若是一心只想让女儿做王爷的小妾,找哪个王爷不行,为何非要在廉王这棵树上吊死。这件事谁愿意信谁信,反正朕决不相信,任我行如此死心眼,这么多个王爷,就认准廉王了。
如果不是任我行死心眼,非要廉王做女婿不可,那就是任我行知道,只要朕的公主死了,任盈盈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做廉王妃或是侧妃了?
你们知不知道,这桩婚事是朕和你们皇帝什么时候定下来的?两个月都不到呢!而且当时是你们皇帝先跟朕提起的这事。你们廉王又和任盈盈来往多久了?如果他们两个刚刚认识,任盈盈岂会相信你们廉王肯娶她当王妃?
寻常百姓提亲的时候,都会向亲家保证,自己已经跟从前的情人断了联系,你们卫国倒好,皇帝亲自向朕提亲,跟朕说廉王多好多好,向朕保证,银川嫁到卫国以后,一切都按照卫国嫁公主的规矩来,廉王只会对银川一心一意,绝不会纳妾。
朕当时相信了你们皇帝的话,以为廉王真是与银川天造地设的一对,哪想到你们皇帝给银川找的如意郎君,竟然一心最想娶别的女人当王妃。
你们卫国会对你们廉王和任盈盈的来往全然不知?还是你们把朕当猴耍,知道任我行很快就会派唐玉来刺杀银川,到时银川死了,廉王就能高高兴兴地回去娶任盈盈了,所以朕什么也不用知道?”
卫国众人忙道:“陛下,绝没有此事。我国皇上是诚心诚意要与贵国联姻,结为百年之好的。只有廉王将银川公主接回长安城,两人幸福美满了,这桩婚事才算是成了,若是不等我们来兴州城,银川公主就出事了,陛下自然不会把廉王当成驸马,把我们卫国当成姻亲,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那任盈盈出身于江湖草莽,父亲又是个赫赫有名的杀人魔头,讲究一点的人家,就不会娶她为妻,她连银川公主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我们又没有中了她的狐媚魇道,岂会扔掉明珠,却把鱼目当成宝贝。”
贾珂“哦”了一声,说道:“你们是说,你们廉王中了任盈盈的狐媚魇道,非要娶她为王妃不可,任我行知道廉王对任盈盈一片真心,所以派唐玉来宫里刺杀银川,好让银川给任盈盈腾地方。而你们对廉王和任盈盈的关系一无不知,对廉王的打算也一无不知,所以无论廉王在这场刺杀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你们都不清楚?”
卫国使臣忙道:“还请陛下明鉴,我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贾珂这一番话的重点其实在前面,心想:“好么,我说李淳要去任盈盈做王妃,任我行才派唐玉来西泥国刺杀李清露,你们没有反驳,回头我就把任我行刺杀李清露的动机宣扬出去,有你们这些‘证人’在,不怕别人不相信。”然后看向李淳的尸体,说道:“既然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那你们打算如何处置廉王的尸体?”
一个使臣说道:“陛下,虽然廉王可能和刺杀银川公主的事有关,但他毕竟是我们卫国的王爷,何况他已经死了,死者为大,还请陛下允许我们将他送回京城安葬。”
贾珂道:“落叶归根,人死回乡。确实,没有人希望自己死了以后,还要埋骨于异国他乡,但是你们廉王可是害得朕的公主差点丢了性命,你们凭什么觉得,有这件事在,朕还会客客气气地让你们把廉王带走?
倘若朕今日对胆敢刺杀公主的恶徒如此客气,那么明日有刺客来刺杀朕,朕也不必把侍卫叫来保护朕了,直接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客客气气地递给那刺客,才是待客之道。”
然后冷哼一声,又道:“廉王的尸体,就放在朕这里吧,朕会写信问问你们卫国的皇帝,如何处置这恶徒的。你们卫国的皇帝,应该不会因为他是自己的弟弟,就求朕宽宏大量,放过他吧。”
他这句话一说完,忽听得一个侍卫惊呼一声,叫道:“着火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丛火焰直冲上天,色作纯碧,完全不像是人间的火焰,倒像是来自幽冥的鬼火。
在那侍卫说话的时候,这丛绿油油的火焰便将李淳的尸体裹住,随即缓缓降低,但李淳身上的火焰越烧越烈,就在这瞬息之间,他的毛发、衣衫、皮肉便已被火焰烧毁了大半。
这大殿里没有水缸,几个侍卫就近拿起茶壶,泼向李淳的尸体,想要将这丛绿油油的火焰浇灭。
谁想这丛火焰一遇到水,就像是热锅里的油遇到了水,但听得“彭”的一声巨响,这丛绿油油的火焰又直冲上天,升起丈许来高,随即火焰晃动,转眼间就变成了五丛火焰,扑到两个侍卫和三个卫国使臣的身上,五人转眼间变成了五个大火球,不住在地上打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众人见到这五人的惨状,皆是骇然失色,纷纷向四周逃窜。没想到这绿油油的火焰遇到了水,还能一丛变成五丛,而且这五人明明站在不同的位置,这五丛火焰竟像是有生命一般,能察觉到这五人是活人,和旁边的桌椅不同,便分头向他们扑去。
王怜花虽然见多识广,却也没有见过如此古怪的火焰,而且这种绿油油的火焰,除了遇到清水,就能一丛变五丛,见到活人就扑,仿佛有生命以外,他还发现这种火焰似乎格外厉害。
寻常火焰要将人烧成这样,起码也要半盏茶时分,而从那一丛火焰变成五丛火焰,到这五人都变成了大火球,他竟然只眨了一下眼睛,简直像是这五人都在身上涂了一层猛火油,只要有一点火星溅到他们,身上的猛火油便会熊熊燃烧。
王怜花微微一怔,就听贾珂道:“快去外面弄些沙土来。清水没法扑灭这些火焰,沙土或许有用。”说着向外跑去。
王怜花知道贾珂是要去外面弄泥土,拉住贾珂的手,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已经没救了。”
就像是听到了他的话一样,那五人的惨叫声越来越低,很快就没了声响,显然已经被大火烧死了。又过了一会儿,那五丛绿油油的火焰越来越小,火光越来越暗,渐渐熄灭了。
众人凝目看去,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只见那五丛火焰燃烧的地方,只剩下五堆灰烬,那六人的骸骨,竟然一点也没有剩下。从李淳的尸体着火,到那五丛火焰熄灭,其实只片刻间之事,这种火焰的温度得有多高,才能在片刻之间,就将这五具尸体通通烧成灰烬了。
贾珂向卫国众人看了一眼,知道李淳尸体上的这把火,就是他们中的一个人放的。
原因很简单,这个李淳根本不是李淳,而是别人假扮的,现在看不出来,但只要检查一下尸体,很容易就会发现破绽。
其实贾珂听到李淳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知道他根本不是真正的李淳。
虽然易容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外貌,但却没法改变一个人的神态、举止、姿势、口音、说话习惯、思维方式。
假扮李淳的这个人,演技并不算好,亦或他的演技没有问题,只是对李淳太不了解。而贾珂从小就跟李淳认识,又一起在御书房里读了好几年的书,和假扮李淳的这个人相比,贾珂却是太了解李淳了。
贾珂本来就觉得明知自己马上就要来兴州城,还找唐玉和阿紫来兴州城刺杀银川公主,这种蠢事,不像是李淳会做的,疑心李淳早就被李仁掉包了,现在的李淳,是李仁安排的死士假扮的,他吩咐唐玉和阿紫来刺杀银川公主,就是为了让李淳顺理成章的死掉。这时察觉到面前的李淳不是李淳,贾珂自然对自己先前的猜测,又多了几分把握。
贾珂故意告诉卫国众人,他要把李淳的尸体留下,就是要看看这三十个使臣里,会不会有人听到他的话,立马出手将李淳的尸体毁掉,所以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留意这些使臣的动作。
想不到那人的手段竟然如此高明,在他和王怜花的眼皮底下,毁掉了李淳的尸体,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反而让五个无辜的人白白丢了性命。
贾珂向王怜花看了一眼,问他知不知道这种绿油油的火焰,究竟是什么东西。
王怜花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是头一回见到。
贾珂见王怜花也不知道,突然想起星宿派也有一种绿油油的火焰,不过那种火焰似乎只是颜色有些古怪,其他地方都和寻常火焰一样,并不会像刚刚那种绿油油的火焰一样,遇到水就会变成分裂,见到活人就往身上扑。
贾珂和王怜花走到那堆灰烬前面,想看看灰烬里会不会有什么线索,不等他们用铜钳去拨灰烬,突然间灰烬动了几下,随即五丛火焰直冲上天,升起丈许来高,色作纯碧,就和刚刚那五丛火焰一模一样。
贾珂想起刚刚这五丛火焰的厉害,脸色微变,连忙抓住王怜花,向后疾退。王怜花却已经先一步抓住贾珂,将他带出丈许之远,同时右手向那五丛火焰拍出。一股阴冷无比的寒气伴着掌风直逼而至,那五丛火焰一遇掌风,忽地熄灭,地上只留下被掌风打散的灰烬,简单的像是吹灭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一般。
王怜花本来只是想要用掌力将这五丛火焰拍飞,免得这五丛火焰追着他们不放,哪想到“玄冥神掌”竟有如此奇效,一下便将火焰熄灭了。
他一怔之下,停了下来,说道:“这似乎不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