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章 第六十三章
陆小凤知道自己若是真如王怜花所说, 在牢房里胡说八道一通,明天自己这些胡说八道,至少能传遍大半个兴州城, 后天兴州城外面的人也都知道了。
陆小凤自己是情场上的浪子, 在江湖上早有风流之名,红颜知己众多,自然不在意添上几个子虚乌有的传闻,但是何沅君不过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饱受养父的骚扰, 最大的愿望就是从养父身边逃走。经过昨天的事, 她的名声已经被武三通毁了大半, 陆小凤要是再在牢里胡说八道,这些胡说八道无异于雪上加霜,足以把何沅君逼上绝境。陆小凤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陆小凤笑道:“我偶尔也会想要做一回君子。”顿了一顿,又道:“我知道你肯定对做君子这样的事敬谢不敏。”
王怜花摇头笑道:“如果做君子就是任由一个又疯又傻的糟老头子辱骂自己, 我想这世上只怕没几个人愿意做君子。”
陆小凤只是一笑, 心想:“所以你不是君子。”
陆小凤也不是君子, 但他愿意为了别人,勉强自己做一回君子。而王怜花呢,大概永远也不会为了别人,勉强自己做君子吧。
陆小凤这样想着,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王怜花至少还是愿意为了一个人,勉强自己做君子的。
陆小凤还记得司空摘星跟他说过一件事,那是十三年前的事了。
当时王怜花年纪太小,还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他中了柴玉关的色使的算计, 不仅中了迷药,还被色使易容成了一个丑八怪。贾珂为了抓住柴玉关,就请司空摘星把他易容成王怜花当时那副丑模样,把洪七公易容成色使,和洪七公一起去找柴玉关,把王怜花留在了客栈。
王怜花初时体内迷药没有解开,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闭着眼睛,仿佛是在睡觉,后来迷药药效刚一消退,王怜花就从床上跳了起来,穿上鞋子,便往外跑。
当时陆小凤不在客栈,司空摘星知道王怜花是要去找贾珂,自然不能让他去,免得他在路上出事,王怜花却毫不领情,冷冷地看了司空摘星一眼,说道:“让开!”
虽然司空摘星一直不肯承认,他当时被王怜花这个六岁小孩的气势吓到了,但他也没法否认,王怜花瞪了他这一眼以后,他确实在原地呆了一下,在这瞬息之间,王怜花就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贾珂和王怜花一起回到客栈,找司空摘星卸掉脸上的易容,虽然王怜花一直阴沉着脸,脸色看上去比先前还要难看,气势却柔和了很多,再不似先前那样可怕了。
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陆小凤一直没法把王怜花当作朋友,因为他觉得王怜花根本不把他们当作朋友。
因此从前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王怜花只把贾珂当作朋友,却不把他和司空摘星当作朋友,难道是他和司空摘星哪里不好吗?后来他才明白,原来王怜花待他们和待贾珂不同,不是因为王怜花只把贾珂当作朋友,不把他们当作朋友,而是因为王怜花把贾珂当作了情人。情人和朋友当然是不一样的。
陆小凤知道王怜花为什么差别对待他们和贾珂以后,心里舒服了很多,加上有贾珂这条纽带连接着他和王怜花,陆小凤还是愿意把王怜花当成朋友的。
但是朋友和朋友也是不同的。
陆小凤可以随便开贾珂的玩笑,他知道贾珂绝不会生他的气,如果贾珂在场,他也可以开开王怜花的玩笑,但是贾珂现在不在,这里只有他和王怜花,他不仅不好跟王怜花开玩笑,说王怜花不是君子,他甚至都不知道该跟王怜花说些什么。
王怜花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他甚至觉得陆小凤现在这副如坐针毡的模样有趣极了。如果陆小凤坐的真的是针毡,那就更有趣了,他非常愉快地想着。
王怜花从怀里取出几张白纸,一根细长的木筒,从筒中倒出一根炭笔,从容道:“陆小凤,你还记得‘武林八美’吗?”
陆小凤在和美女有关的事情上,记性总是特别的好,说道:“当然,那是八座雕像,放在水里,就会在水中翩翩起舞,衣服也会一件件落下来。”说到最后,忍不住干笑一声。毕竟那八座雕像,既有王怜花的母亲王云梦,又有贾珂的母亲——或是名义上的母亲——月神,陆小凤跟王怜花说起“武林八美”,心中的尴尬可想而知。
王怜花道:“你既然记得‘武林八美’,应该也记得这八位美人都是谁吧。”
陆小凤只能点头,心想:“我当然记得,里面有你妈妈,还有你婆婆……”突然之间,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说道:“你是想要问我‘墨玉夫人’的长相?”
王怜花笑道:“总算你想起美女,还没有忘记正事。雕刻那八座美人雕像的工匠,一定亲眼见过那八位美人,所以将那八座雕像都雕刻得惟妙惟肖,熟悉她们的人,一眼就能认出,那八座雕像雕刻的是谁。虽然我没有见过‘墨玉夫人’,但料想她那座雕像一定也是照着她本人的外貌雕刻的。只要我照着那座雕像来雕刻姬悲情的玉像,就不怕姬苦情会看出不对来。”
陆小凤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唯一的问题是,过去这么久了,他还记不记得“墨玉夫人”的长相。
陆小凤用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让王怜花画出了一幅和那座雕像有八|九分相似的画像。王怜花将东西收进怀中,便带着陆小凤去找狱卒,说自己要带陆小凤出去办事。
这时还是破晓之前的昏暗不明,街上行人极少,火光也只有零星几点。
陆小凤跟在王怜花后面走出大牢,冰冷的夜风夹裹着草木的清香,不断扑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脸颊冻得生疼。
换做平时,他可能早就找个酒馆,舒舒服服地喝上几碗热酒,或是找个澡堂,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然后在温暖的床上睡一觉了。但是他刚从大牢里出来,和阴暗逼仄的牢房相比,无论是这阵冰冷刺骨的夜风,还是这条寂静无人的街道,看上去都非常可爱。
王怜花却丝毫也不体会陆小凤的心情,离开大牢以后,他就大步向前,走得飞快,陆小凤只好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不一会就来到皇宫外面。
陆小凤道:“咱们直接进去?”
王怜花道:“当然不,谁知道霍休的手下,现在会不会在皇宫门口站着。他若是看见我这个御前侍卫,趁着天黑把你带进宫来,定会觉得事有蹊跷,说不定会怀疑你是哪个妃子养在宫外的小白脸呢。”说着向陆小凤一笑。
陆小凤苦笑道:“妃子也能指使御前侍卫把自己的情人带进宫里来吗?我不是应该感谢,你没说我是皇帝养在宫外的小白脸?”
王怜花微笑道:“我倒不是不想这么说,只是我和西泥国这位皇帝颇有渊源,实在不好开他的玩笑。”说罢,抓住了陆小凤的肩膀,带着陆小凤越过宫墙。
陆小凤突然间被王怜花抓住肩膀,还不等做出反应,身子便轻飘飘地凌空飞起,跟着耳畔响起呼呼风声,身子在空中移动的太快,根本看不清他们经过了什么地方,只觉自己宛若一条游龙,转眼间便穿过了一片灯海,来到一座巍峨的宫殿的外面,一路上双脚似乎始终没有碰过地面。
江湖上以轻功著称的绝顶高手,陆小凤见得多了,他自己也是其中一个,但是这样的轻功,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直到双脚着地,王怜花放开了他的肩膀,陆小凤才回过神来,说道:“我以前听人说过,轻功的最高境界,就是御风而行,以风着力,有风便能在半空中前行,走的再远也不会落到地上。我还以为这只不过是一种空想,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其实王怜花一路上足尖点过几次地面,只是动作快若电闪,陆小凤又是被王怜花抓在手里,不用自己走路,是以始终没有察觉王怜花这几次动作,只道王怜花一路上双足都不曾沾地。
王怜花听到陆小凤的话,心中一动,带着陆小凤走进溪月殿,来到一间空着的房间,然后问道:“你这是听谁说的?”
原来《逍遥御风》中确实记载了这样的御风之术,只是太过深奥玄妙,难以明白,贾珂和王怜花研究了很久,都不知道应该如何修炼。
陆小凤认识的这个人,倘若不是信口开河,误打误撞说中了,那一定是知道什么秘密。他和贾珂若能知道这些秘密,说不定就能想到如何修炼这御风之术了。
陆小凤道:“我是听楚留香说的,楚留香是听无花说的。楚留香从前和无花交情很好,两人经常约在一起说佛论武,有一次就说起这件事来了。”
王怜花道:“无花?你可知道无花是听谁说的?”
陆小凤摇了摇头,说道:“或许楚留香知道。”
王怜花沉吟着,忽然一笑,说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这就把上官飞燕带过来。”顿了一顿,又道:“你见过最美的女人是谁?”
陆小凤一怔,诚实地道:“当然是伯母了。”
王怜花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多谢夸奖。那你见过第二美的人是谁?”
陆小凤道:“是你的表妹。”
王怜花笑道:“多谢夸奖,那你见过第三美的人是谁?”
陆小凤想了想,说道:“是黄蓉。”
王怜花笑道:“那第四美呢?”
陆小凤好笑道:“你是打算排百芳谱吗?”略一迟疑,又道:“我想应该是韩昭。”
王怜花知道他说的韩昭是韩千叶和黛绮丝的女儿小昭。她是一个聪明姑娘,见贾珂的心都在王怜花的身上,没有一点地方能分给她,就识趣地离开了。自从当年蝙蝠岛一别,贾珂和王怜花再也没有见过她,不知道她近况如何,两人成亲以后,倒是收到过她托人送来的一份贺礼。
王怜花因为当年小昭对贾珂的照顾,一直对小昭颇为感激,当然他心里这份感激能够保持到现在,主要是因为小昭十分知情识趣,再也没有出现在贾珂身边。这时听到陆小凤提起小昭,王怜花随口问道:“你最近见到她了?”
陆小凤点了点头,说道:“先前你不是被伯母绑去了西域,江湖上还说屠龙刀在伯母手上么,小昭听说以后,就去杭州找江小鱼。但是江小鱼当时不在杭州,她找不到江小鱼,就想去西域找你们,毕竟她自小在西域长大,对那里比较熟悉,或许能帮上你们的忙。她离开杭州的时候,我正好要去杭州,我们两个在路上遇见了,她就问我知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王怜花听陆小凤提起自己被王云梦绑架的事,心下有些尴尬,但脸上显得若无其事,问道:“她去西域了?”
陆小凤道:“你们没有遇见她?”
王怜花心想:“还好没有遇见她。如果我找到贾珂的时候,看到她跟在贾珂的身边,我可不能保证,我什么事情都不会做。”微笑道:“西域疆域辽阔,除了官道之外,还有千千万万条小道,我们没有遇见她实属寻常之极,便是我和贾珂,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得以重逢的。”
王怜花不想继续聊小昭了,说道:“你别岔开话题,你觉得第四美是韩昭,第五美是谁?”
陆小凤笑道:“你问我这些美人做什么?你也不怕贾珂听到,给你当场表演一个司马珂砸醋缸?”
王怜花哈哈大笑,随即想到贾珂连贾姑娘的醋都吃,还吃得那么欢,陆小凤说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于是笑道:“我这也是为你好。上官飞燕确实是一个少见的美人,而且她身上没有穿衣服,一会儿我把她带到你这里来,我真担心你见她长得太美,把持不住,就向她缴械投降了。”
陆小凤脸色古怪地道:“别的我都懂,但是上官飞燕为什么没有穿衣服?”
王怜花笑眯眯地道:“一个女人没有穿衣服,你觉得能是因为什么?”
陆小凤显然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脸上神情更加古怪,苦笑道:“你可以给她穿好衣服,再把她带过来。别说她是皇帝的妃子了,就算她只是一个农夫的妻子,这个农夫若是知道我看过他的妻子不穿衣服的模样,也一定会拿出自己所有的力气,举起锄头,砍向我的脑袋的。”
王怜花微笑道:“我要把不穿衣服的上官飞燕交给你,焉能不事先询问皇上?皇上因为上官飞燕的事,不敢再相信身边的人,觉得他们个个都很可疑,我和贾珂又不方便给上官飞燕穿衣服,皇上从来没给别人穿过衣服,自然不肯为上官飞燕破例,所以这件事只好交给你了。反正你从前给那么多女人脱过衣服,一定知道怎么给她们穿上衣服。
你是小鸡,又不是驴子,从来只有‘卸磨杀驴’,何曾有过‘卸磨杀鸡’?你放心,只要你没有被上官飞燕的美貌迷住,对她言听计从,帮她对付皇上,你的脑袋就能安安稳稳地待在你的肩膀上。”
陆小凤叹了口气,说道:“我都已经来这里了,好像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王怜花微微一笑,心中想的是:“你确实没有第二个选择了。”嘴上说的却道:“你不是没有第二个选择,你只是不想去选第二个选择罢了。”
陆小凤一笑。
他突然发现,王怜花有时候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王怜花离开房间,很快抱着一卷被子走了回来。他将这卷被子放到地上,又将手里拎着的一个包袱扔到椅子上。
陆小凤低下头去,想要看看上官飞燕到底多么漂亮,可惜屋里没有点灯,只有走廊上的灯光照了进来,朦朦胧胧的灯光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陆小凤拿出火折子,问道:“可以点灯吗?”
王怜花道:“当然。”
陆小凤晃亮火折,见桌上放着一盏宫灯,便用火折点亮宫灯。他拿起宫灯,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女全身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来。
那少女一头长发也在被子里,脑后的头发蓬松的散开,像是一个蘑菇,皮肤白腻,容色端丽,这时睡得很沉,闭着双目,神情放松,眉眼间显出几分稚气,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做了一个好梦,果然是一个少见的绝色美女。
王怜花看着陆小凤,说道:“她好看吗?”
陆小凤叹了口气,说道:“她若是不好看,这世上就没有几个美女了。”
王怜花道:“她醒过来的时候更好看,不仅会对你眨眼,会对你笑,还会跟你说甜言蜜语,告诉你,你可以对她做任何事情。”
陆小凤点了点头。
王怜花笑道:“我现在就把她的穴道解开,半个时辰以后,再来找你。”说罢,俯身解开上官飞燕的昏睡穴,然后走到外面,关上了屋门。
陆小凤没有去看屋门,他一直低头在看上官飞燕。
这时上官飞燕的昏睡穴已经解开,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看便要醒转过来。
陆小凤忽然发现,她的睫毛又黑又长,垂在她的眼睛下方,衬得她的皮肤格外白腻。这时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比刚刚那副昏昏沉沉的模样还要动人。
陆小凤看着她,忽然闭上了眼睛。
在他陷入黑暗的刹那之间,他就听到面前响起一道陌生的女人声音:“你为什么要闭上眼睛?”声音又温柔,又甜美,像是一道美味的点心,吃进嘴里,甜在心里。
陆小凤道:“因为这屋子很小,而我又一向经不起诱惑。”
上官飞燕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陆小凤睁开眼睛,就见上官飞燕坐了起来,微笑着看着他,棉被垂了下来,落在她的腿上。
她无疑是一个很美的女人,现在离开了棉被的遮挡,更是美得让任何男人都无法移开目光。
但是陆小凤发现,自己想要抵挡她的诱惑,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只要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变成她的样子,他身上什么火都会立刻熄灭。
陆小凤道:“你可以先把衣服穿上。”
上官飞燕抬起了手臂,但是很快无力地垂了下来,抬头看向陆小凤,脸上露出哀求之色,说道:“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你可以帮帮我吗?”
陆小凤看着上官飞燕,想象自己光着身子,坐在地上,腿上盖了一条棉被,手臂虚弱无力地抬了起来,随即垂了下来,脸上露出哀求之色,柔柔弱弱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既有些想吐,又想给上官飞燕一拳,让她正常一点,不要给他出这些难题。
上官飞燕见陆小凤看着自己,身上一动不动,脸色已经发青,不由一怔。
她在男人面前向来无往而不利,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即使是刚刚那个讨厌鬼,说的话把她气得半死,也不会对她露出这种表情来。
上官飞燕眨了眨眼,说道:“你若是不肯帮我把衣服穿上,不知你肯不肯帮我把衣服拿过来?”
她现在这副模样可正常多了,陆小凤在心里松了口气,说道:“当然。”说着拿起那个包袱,递了过去。
上官飞燕打开包袱,见包袱里的衣服,是今天晚上自己穿的那几件,于是拿出一件里衣,一边展开里衣,一边问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陆小凤道:“现在还不可以。”
上官飞燕柔声道:“那什么时候可以?”
陆小凤想了想,说道:“等你老实交代你和公孙兰的计划以后,我也许可以告诉你。”
上官飞燕冷下脸来,说道:“原来你和他是一伙的。”
陆小凤笑了笑,说道:“显而易见。”
上官飞燕冷冷地道:“我跟你们说了这么多遍,我和公孙兰什么计划也没有,你们始终不肯相信,难道只有我认下你们给我捏造的那些罪名,你们才肯相信吗?”
陆小凤笑了笑,说道:“这是不是捏造的,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上官飞燕冷笑一声,忽然道:“我睡了多久了?天快亮了吧?”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屋门关上以后,唯一的光源就是桌上那盏宫灯,上官飞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只是觉得应该已经过去挺久了。
陆小凤道:“嗯。”
上官飞燕冷冷地道:“我现在可是西泥国的妃子,等到皇上醒来以后,找不到我,你们打算怎么跟皇上交代?”
陆小凤听到这话,忽然觉得上官飞燕也有些可怜。
她自以为做的滴水不漏,李讹庞会一直给她蒙在鼓里,却不知李讹庞早已发现她的真面目,还找来自己假扮她,到了现在,她还以为李讹庞会是她的靠山呢。
陆小凤道:“这就要看你了。”
上官飞燕道:“看我?”
陆小凤道:“如果你早一点老实交代,我就可以早一点送你回去。我们不敢让李讹庞知道我们做的事情,难道你敢让李讹庞知道你做过的事情吗?如果天亮以后,你还没有老实交代,等我们把你送回去,李讹庞一定会问你,这段时间,你都去了哪里。
你要么把我们做的事情告诉李讹庞,当然了,等我们被李讹庞抓住以后,也会把你做的事情告诉他,咱们两败俱伤,要么就得自己想个合适的理由,来向李讹庞解释,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上官飞燕冷冷地道:“听你的意思,我若是想要继续留在西泥国做皇妃,就必须认下你们给我捏造的那些罪名了?”
陆小凤微笑道:“那真的是我们捏造的吗?”
上官飞燕冷笑道:“那当然是你们捏造的。你们明明知道,我没有和公孙兰勾结在一起,却硬要我承认这件事,还用我的秘密来威胁我,你们可真是狠心。”
上官飞燕认定他们是霍休派来试探她的人,一旦她承认她和公孙兰早就勾结在了一起,霍休一定不会放过她,她必须咬定她和公孙兰没有暗中勾结。
上官飞燕说完这话,就拿起衣服,当着陆小凤的面,一件件穿在身上,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
上官飞燕看看四周,发现屋里摆设十分熟悉,她现在应该还在溪月殿,这里应该是某间放杂物的屋子。她心中更添几分底气,向陆小凤嫣然一笑,问道:“门就在那里,我现在要走,你会拦我吗?”
陆小凤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让你走?”
上官飞燕看着他,忽然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一件件衣服重新落到地上,她赤着双足,踩着这几件衣服,来到陆小凤面前,伸手搂住陆小凤的脖子,向陆小凤的耳朵轻轻吐了口气,问道:“你说你一向经不起诱惑,我现在诱惑你,你能不能忍住?”
陆小凤确实忍不住,但他刚要抬手搂住上官飞燕的身子,脑海中突然间出现一幕画面:他站在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面前,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掉,对了,靴子也得脱掉,然后光着脚,来到那个男人面前,伸手搂住那个男人的脖子……
上官飞燕忽然察觉陆小凤有些不对劲,她的直觉一向十分敏锐,这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听从直觉,松开陆小凤的脖颈,向后退了一步,跟着就见陆小凤脚步踉跄地来到墙壁前面,哇的一声,呕吐起来。
上官飞燕呆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回过神时,脸色已经气得又青又红,雪白的身子不住颤动,好似一根不胜夜风的芦苇,伸手指着陆小凤,颤声道:“你……你……你……你……你还是不是男人!”
陆小凤只是一时受的刺激太大,引起胃部痉挛,才忍不住吐了起来,吐了一会儿,缓过劲来,就不吐了。
陆小凤直起身来,见上官飞燕气得恨不得把自己吃了,心中不禁有些愧疚,他当然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对上官飞燕的伤害有多么大。
陆小凤苦笑道:“我当然是男人。”
上官飞燕的眼圈都已经红了,眼睛里也出现了泪光,恨恨地道:“你既然是个男人,那刚刚我伸手抱你,你为什么会……为什么会吐出来?”
陆小凤总不能跟上官飞燕说,因为接下来他要假扮她,所以一直在心里琢磨她这些动作,换成他来做是什么样子,然后把自己恶心到了。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只能苦笑。
上官飞燕见陆小凤沉默不语,心里又气又急,问道:“难道我很丑吗?”
陆小凤道:“你当然不丑。”
上官飞燕道:“那我很臭了?”
陆小凤道:“你当然不臭。”
上官飞燕道:“既然我既不丑,也不臭,那你刚刚为什么会吐?”
陆小凤苦笑道:“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希望上官飞燕不要再问了,可是上官飞燕却不肯放过他,问道:“你从前有过女人吗?”
陆小凤点了点头。他必须点头,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如果还没有过女人,那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情。
上官飞燕的眼圈更红了,问道:“你从前那些女人抱住你的时候,你会像刚刚那样呕吐吗?”
陆小凤摇了摇头,苦笑道:“这——”
不等他把话说完,上官飞燕忽然来到他的面前,伸手将他抱住,一口咬住他的耳朵,说道:“难道你就这么——”后面的“嫌弃我吗?难道我不美吗”尚未出口,陆小凤忽然伸手推开了上官飞燕,然后又到角落里吐了起来。
上官飞燕气得差点晕了过去,说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陆小凤只能苦笑。
上官飞燕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问道:“你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
陆小凤沉默片刻,说道:“我是心理有些问题。”
上官飞燕道:“你这个问题为什么只在我抱你的时候发作,你从前那些女人抱你的时候,就不会发作?”
陆小凤叹道:“因为我从前没有这个问题。”
上官飞燕道:“你现在不能和女人亲热?”
陆小凤本来想要反驳,但是想到自己若是反驳了上官飞燕这句话,上官飞燕只怕还要来抱自己。他可不想再吐了,只好苦笑着没有说话。
上官飞燕见陆小凤如此反应,心里舒服了一些。
她可以接受陆小凤不能和女人亲热,但她不能接受陆小凤能和其他女人亲热,唯独一碰到她,就会忍不住呕吐。
上官飞燕忽然扇了扇面前的空气,说道:“屋子里的空气好难闻,你能不能让他们换一间屋子来关我?”
陆小凤道:“当然可以,不过我得点住你的昏睡穴。”
上官飞燕笑了笑,问道:“我的武功这么低微,你们还会怕我逃走吗?”
陆小凤没有回答她,只是道:“你最好先穿上衣服。”
上官飞燕笑道:“当然。”
她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在身上,然后看着陆小凤,嫣然道:“你要点我的睡穴了吗?快带我出去吧,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陆小凤走到上官飞燕的面前,伸手去点她的昏睡穴。
就在手指碰到上官飞燕的昏睡穴的一瞬之间,上官飞燕忽然一笑,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你的手指有点疼?”
陆小凤听了这话,收回了手,去看自己的手指。
上官飞燕嫣然道:“你不应该一早就告诉我,你要点我的昏睡穴的。”
陆小凤道:“你听了我的话,就在衣服里藏了一枚毒针,这样我伸手去点你的昏睡穴的时候,手指正好会按在那枚毒针的针尖上,是吗?”
上官飞燕笑了笑,说道:“不错,只可惜你已经中了我的毒针,现在说什么都迟了。这枚毒针上涂着我的独门毒药,你若是想要活命,就得乖乖听我的话。”
陆小凤道:“你要我做什么?”
上官飞燕笑道:“我要你做的事情非常容易。你的同伙现在在哪里?”
陆小凤道:“他当然在外面。”
上官飞燕道:“好,我要你把他叫进来,然后把他杀了。你们两个是同伙,他一定不会防备你,对你来说,杀他岂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陆小凤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
上官飞燕恨恨地道:“因为他侮辱了我!从没有人敢像他那样侮辱我!”
陆小凤点了点头,说道:“我杀了他以后呢?”
上官飞燕微笑道:“然后你就回去找霍休,告诉他,我没有和公孙兰暗中勾结,我也没有想要害他。这对你来说,当然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陆小凤皱起眉头,说道:“不,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霍休在哪里。”
上官飞燕道:“你不知道他在哪里?”
陆小凤道:“派我们来的人又不是霍休,我们怎会知道霍休现在在哪里。”
上官飞燕道:“你们不是霍休的人?”
陆小凤叹道:“我现在中了你的毒药,性命都在你手中,我还有必要欺骗你吗?”
上官飞燕沉默片刻,问道:“既然你们不是霍休的人,那你们为什么非要我承认,我为了得到霍休的家财,早就和公孙兰勾结在了一起?”
陆小凤道:“你总该相信,这世上还是有几个人,对吴明有兴趣的。”
上官飞燕心想:“这世上对吴明有兴趣的人当然很多,但是他们都不可能知道我和霍休的关系。”
她认定陆小凤是在撒谎,微微一笑,说道:“你现在就可以把他叫过来了。”
陆小凤走到门前,将门拽开,就见一个少年走了过来,陌生的相貌,陌生的衣服,只有那双靴子,和王怜花刚刚穿的那双靴子一模一样。这少年显然就是王怜花。
陆小凤笑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要找你。”
王怜花走了过来,站在门外,问道:“什么事?”
陆小凤笑道:“你可以走进来一点。”
王怜花道:“不要,我还不想熏到自己。”
陆小凤道:“那你就再往前走一步。”
王怜花只好向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虽然很小,但上官飞燕终于看见了他的脸。
上官飞燕向王怜花一笑,说道:“是我让他把你叫过来的。”
王怜花皱了皱眉,说道:“你?”
上官飞燕笑道:“是我。我请你过来,是因为——”
陆小凤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微笑道:“因为你今天侮辱了她,所以她要我把你杀了。”
上官飞燕一怔,忍不住道:“你怎么敢这么说!”
陆小凤伸出了手,笑道:“我为什么不敢?”
上官飞燕一低头,就见陆小凤的右手食指的指尖上放着一枚铜钱,他刚刚显然是用这枚铜钱挡住了她藏在衣服里的那枚毒针。
上官飞燕抬起头来,看向陆小凤,问道:“难道你早就猜到我会把毒针藏在衣服里了?”
陆小凤笑道:“你□□针的动作很隐秘,我确实没有看到,我不过是在此之前,就发现你头发里藏着这样一根毒针,但是你穿好衣服以后,这根毒针就不见了。”
王怜花也笑了,说道:“我刚刚说你蠢得要命,却偏偏喜欢自作聪明,你不肯承认,现在你总该承认了吧。
你身上的暗器都被我拿走了,只有这枚藏在头发里的毒针留了下来,这世上最愚蠢的人,都会觉得事有蹊跷,须得谨慎行事,你却觉得,这是因为别人都是瞎子,看不见你藏在头发里的毒针,才把这枚毒针给你留了下来。
嘿,‘上官飞燕’这个名字,虽然算不上多么优美,但也算有点意境,用在你身上,未免太过暴殄天物,我看你以后还是叫‘上官傻姑’算了。简单明了,让人一听你的名字,就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多适合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