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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9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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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小凤沉默许久, 说道:“我真没想到,这些江湖上耳熟能详的事情,背后竟然隐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内情。”

    贾珂笑道:“你身在局外, 有些事情, 当然没法知道。我们若不是在西域另有奇遇, 知道的事情也不会比你多上多少。”

    他略一沉吟,又道:“无论是姬悲情,姬苦情还是姬灵风, 都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之辈,而且他们在江湖上经营了几十年,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咱们在江湖上遇到的每一个人, 都可能是他们的人。

    我是一定要把他们除掉的, 无论是为了皇上,为了百姓, 还是为了我自己。所以我刚刚听到你说,你要去找花满楼,和他假扮情侣, 我跟你说, 姬悲情是合适的人选,确实存了利用你把他们一网打尽的心思, 但又觉得, 这么做,实在对你不起。”

    陆小凤眨了眨眼睛,觉得贾珂实在太客气了,笑道:“这主意是王怜花出的,是我决定这么做的, 也是我想不到合适的人选,说用不了几天,姬灵风就会发现我是在说谎,你才提到姬悲情的。你不过是帮我找了一个合适的人,怎能算是利用我。”

    贾珂一笑,没有说话。

    陆小凤道:“何况,在知道姬灵风和姬苦情,正在做当年石观音做的事情之后,我就不可能置身事外了,更不用说他们可能像绑架了姬冰雁一样,绑架了楚留香,难道我还能明知朋友有危险,却眼睁睁地袖手旁观吗?”

    他侧头向香香的脸瞧了一眼,想起这张美丽的脸的真正主人姬灵燕,不,是姬灵风,叹道:“做错了事就得受惩罚,无论这人是谁。”

    贾珂又是一笑,说道:“我刚刚想到,咱们不如把这个计划改一改。其实咱们想用激将法引姬苦情出来,重要的是要让姬灵风和姬苦情知道,姬悲情无尽爱一个人爱得发狂,但这个人不一定是你,也可以是你的好朋友。

    姬悲情逼迫你把她的爱情信物交给你的好朋友,如果你不从,她就把你阉了。你不想被她阉了,也不想帮她祸害自己的朋友,就去找花满楼诉苦。你向花满楼倒苦水的时候,被姬灵风听到,本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陆小凤听到“阉了”二字,脸色微变,觉得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待得贾珂把话说完,陆小凤道:“如果我说姬悲情苦恋某人不得,姬苦情和姬悲情听说以后,一定会去找这人算账。”

    贾珂点了点头,说道:“当然。”

    陆小凤道:“那我岂不是害了他?”

    贾珂笑得从容,说道:“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会害怕他们。”

    陆小凤福至心灵,说道:“你是说……”

    贾珂正待点头,就听陆小凤道:“……宫九?”

    贾珂噗嗤一笑,说道:“姬悲情苦恋宫九不得,要你把她的爱情信物交给宫九?我看也不用等姬苦情来找你了,第一个来找你的人,一定是官府的人。”

    陆小凤有点尴尬,咳嗽一声,微笑道:“那你说的是谁?我总不能去找西门吹雪,他不可能帮忙做这种事。”

    何况,西门吹雪有家有业,可不像宫九那样行踪不定,他这次来西泥国完成先皇的遗愿以后,大概就会回万梅山庄,继续过从前那种离群索居的生活了。

    姬悲情和姬苦情找到西门吹雪,不比陆小凤每天早上起来,找到自己挂在床尾的衣服困难,两个七八十岁的老怪物,一起跟西门吹雪拼命,陆小凤不觉得西门吹雪是他们两个的对手。

    陆小凤这句话一出口,贾珂就感到手掌一痛,是王怜花本来一直与他相握的手,突然抓了他一下,一下还不够,又抓了第二下,第三下。

    贾珂知道王怜花这是听到陆小凤说找西门吹雪,心里觉得好笑,但又不好在陆小凤面前表露出来,只能用力掐自己的手来代替大笑。

    贾珂自己也觉得好笑,甚至听了陆小凤的话,就忍不住想象,如果西门吹雪答应陪陆小凤演一出戏,如果姬苦情不知道西门吹雪是姬悲情的儿子,来杀西门吹雪,那会发生什么事。

    想来姬苦情还没见到西门吹雪,姬悲情就拦住了姬苦情,质问他为什么要杀西门吹雪。姬苦情见姬悲情如此护着西门吹雪,对西门吹雪把姬悲情迷得神魂颠倒一事深信不疑,盛怒之下,一句话也不说,绕过姬悲情,直奔西门吹雪而去。

    姬悲情见姬苦情竟敢违背自己的意思,也气得半死,就和姬苦情大打出手。最后两人打得两败俱伤,奄奄一息地躺在万梅山庄的门口,姬悲情质问姬苦情,为什么一定要杀西门吹雪。姬苦情冷冷地说,现在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她痴恋西门吹雪不得。既然她已经完全不把自己这个丈夫放在眼里,自己为什么不能杀死西门吹雪这个奸夫。

    姬悲情一生说话斯斯文文,从没说过一句脏话,这时也忍不住说起脏话,骂了姬苦情一通。正要向姬苦情解释,她和西门吹雪不是这种关系,姬灵风突然出现,见姬苦情伤成这样,只道姬悲情发现她和姬苦情的谋划,知道她也想做皇帝,就不顾骨肉亲情,对姬苦情痛下杀手,待得姬悲情缓过劲来,定会把她这个孙女一起杀了,索性一剑捅死了姬悲情,然后把姬苦情扶了起来。

    姬灵风和姬苦情正要离开,忽见西门吹雪走了出来。西门吹雪见母亲躺在地上,身上布满了伤口,几处骨头折断了,胸口还有一个血洞,已经没了呼吸,姬苦情也是全身伤痕累累,姬灵风的手中握着一柄长剑,鲜血连成了串,顺着剑尖流到地上,认定他们就是杀了他的母亲的凶手,冷冷地道:“拔剑吧!”

    于是姬灵风拔剑了,白光一闪,她和姬苦情一起倒在地上,二人的喉咙上多出一个血洞。西门吹雪轻轻地吹了吹剑尖,鲜血就一连串地从剑尖上落到地上。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万梅山庄。万梅山庄的管家带着几个仆人走了出来,姬悲情的尸体被他们带回了山庄,姬苦情和姬灵风的尸体则被他们扔去了乱葬岗。从此,世界就清净了一大半。

    这可真是一场美梦,但是世上的事情,哪有如此简单,尤其是西门吹雪的身世,贾珂可不相信,姬苦情会不清楚。

    贾珂笑道:“西门吹雪确实不适合。”

    陆小凤知道贾珂心里早有人选,索性不再自己猜了,问道:“那你说的是谁?”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区区在下。”

    陆小凤吃了一惊,看向王怜花。

    王怜花倒没什么反应,察觉到陆小凤的目光,反而向陆小凤一笑,问道:“你干吗这样看我?”

    陆小凤咳嗽一声,问道:“你不在意吗?”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说道:“我为何要在意这种事。你要跟姬灵风说的是姬悲情苦恋贾珂不得,又不是贾珂苦恋姬悲情不得。嘿,你去街上随便买几本话本,十本里至少有七八本讲的是某某某苦恋贾珂不得的故事。或者你去有说书先生的茶铺坐上半天,包管你听到的‘姬悲情’,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说到最后,不免有些咬牙切齿,显然他还是在意这种事的。

    陆小凤咳嗽一声,说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是贾珂,我看不如我再想想……”

    贾珂笑道:“那就换成王公子吧。”然后看向王怜花,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王怜花一怔之下,笑道:“我觉得好极了!”

    他越想越开心,目光在贾珂的脸上转了两转,笑道:“这世上的事,向来是听别人说的,不如自己亲眼见到的可信。不如我画一幅姬悲情的画,你带在身上,当作姬悲情给我的爱情信物,如何?”后面这句话,当然是跟陆小凤说的。

    陆小凤实在无法理解,王怜花和一个七十岁的老婆婆传出绯闻,为何如此高兴。

    他诧异地看着王怜花,说道:“你们不是没见过姬悲情的模样吗?”

    王怜花笑道:“这有何难。我安排一些景物,挡住她的脸,或是让她背朝画面,露出身子,却不露脸,不就好了?”

    贾珂笑道:“那你还不如雕刻一座手掌大小的玉像,就像咱们从前见过的‘武林八美’的雕像一样,到时候姬苦情看见这座玉像,肯定更容易气得吐血。”

    王怜花听到这话,脸上笑容登时消失不见。

    他看向贾珂,问道:“你生我的气了吗?”

    贾珂莫名其妙,伸手将王怜花搂住。

    他们为了假装身材魁梧,外衣下面穿了好几件衣服,这时贾珂搂住王怜花,完全感觉不到他的身子,只能感觉到软绵绵的棉花,他整个人都变成一个棉球了。

    贾珂觉得手感十分奇特,捏了王怜花几把,笑道:“没有啊,我怎会生你的气。”

    王怜花缓缓地道:“你若是不生我的气,怎会要我雕刻姬悲情的玉像,还是‘武林八美’那样的玉像。你又不是不知道,‘武林八美’的雕像放进水里,雕像身上的衣服就会自动脱落,我若要雕刻这样的玉像,就得照着姬悲情的身体雕刻,她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贾珂其实不怎么在意这个,毕竟他上辈子没正经学过画画,也知道那些学画画的人,画人体的时候,会从外面请来模特,脱了衣服,在他们面前摆出姿势,他们就照着模特画画。

    画画的人有男有女,模特也有男有女,这没什么奇怪的。

    毕竟这是艺术,艺术本来就是不分男女的。

    不过贾珂听到王怜花的话,确实觉得这么做不太好。他要用激将法引姬苦情现身,给姬悲情泼脏水就够了,没必要用姬悲情的身体做这种文章。

    贾珂一笑,说道:“不用把她的衣服全脱下来啊,我觉得只把她的外衣脱下来就好。遮遮掩掩,欲说还休,不是更能勾起男人的兴趣吗?一上来就脱光自己的衣服,说我要和你睡觉,这世上有七成的男人,会觉得便宜不占白不占,顺水推舟地躺到床上,但也有三成的男人,会被这种直白吓跑的。”

    贾珂说到最后,想到的是王怜花在原著里追求朱七七的手段,忍不住一笑。王怜花想到的却是王云梦在贾珂面前脱光衣服,说要嫁给贾珂这件事。

    王怜花忽然想起一事,想问贾珂,但碍于陆小凤就在旁边,他不好开口,只是深深看了贾珂一眼,然后颔首笑道:“听你的。”

    贾珂看向陆小凤,说道:“小鸡,这几天你先留在兴州城吧,等王公子把玉像雕刻好了,你再拿着玉像去找花满楼。放心,王公子雕刻玉像可熟练了,用个两三天,就能雕刻好了。”

    只是两三天,陆小凤还等得起,说道:“好啊。这两三天,我会尽可能把这个故事完善一下。比如我是怎么遇到的姬悲情,姬悲情又是怎么把玉像交给我的。”

    贾珂点了点头,伸手解开香香的穴道。

    香香穴道解开,便即醒转,连忙坐了起来。

    她坐起来的时候,手心碰到了许金元的小腿,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许金元躺在地上,兀自昏迷不醒,地上流了一滩鲜血。

    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看向贾珂三人。

    陆小凤知道香香为什么叹气。

    她和许金元的关系不坏。

    王怜花还没拿出极乐丸的时候,许金元已经坐实了绑架姬冰雁的罪名,但是香香没有。

    许金元就和香香演了一出双簧,试图让贾珂三人觉得,香香和绑架姬冰雁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有人认为香香是许金元的同伙,那不过是因为香香是一个妓|女,他觉得自己可以随便冤枉香香,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罢了。

    可是为了一粒极乐丸,他们两个大打出手,香香身上都是许金元留下的伤痕,许金元身上也都是香香留下的伤痕,他甚至因为香香变成了太监。

    如果没有极乐丸,绝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这叫香香如何不痛苦,不内疚。

    陆小凤跟着叹了口气,说道:“香香,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香香道:“好。”

    陆小凤道:“你们对姬冰雁做了什么?”

    香香道:“没做什么,不过是给他喂了一点迷药,明天这个时候,他就会醒过来了。”

    她似乎看穿了陆小凤的心思,嫣然一笑,说道:“你放心,我们没给他喂极乐丸。我们手上的极乐丸,自己都不够吃,怎么可能给他吃。”

    贾珂问道:“香香,望花楼里有多少人是你们的同伙。”

    香香道:“倒也不算很多。莺莺是一个,她妹妹红红是一个,还有从前的琴卿,也是一个。不过有极乐丸的瘾的,只有我和许金元两个人,其他人都是吃了许金元的毒药,不得不听从他的吩咐,来换取解药罢了。

    本来琴卿也是有瘾的,而且是老板让她染上瘾的,但是我和许金元的极乐丸用的太快,手里没剩下几粒存货了,老板又迟迟不把新的极乐丸送过来,我和许金元就打起了琴卿的主意。那天许金元找到了一个和琴卿身段很像的年轻女孩,把她敲昏了装进箱子里,带进了望花楼,放到琴卿的房间,然后把琴卿敲昏了装进箱子里,带出了望花楼。

    他安置好琴卿以后,又偷偷溜进望花楼,把刚烧开的热水浇在那个年轻女孩的脸上,把她烫得面目全非,说不出话来,没几天就死了。虹姐以为死的人是琴卿,担心有凶徒闯进望花楼,对琴卿下毒手这件事,传出去会影响望花楼的生意,立马提拔了一个小丫头,给她改名为琴卿,让她住在琴卿的小楼里,同时警告我们,不许提起琴卿是怎么死的。

    那时许金元已经从琴卿口中,问出她把极乐丸藏在了哪里,我赶在新的琴卿还没搬进来之前,把琴卿藏在小楼里的极乐丸找了出来,和许金元平分了。老板不知道这件事,后来派人给我们送来的极乐丸,都是按照三人份送来的,我和许金元一人一半。”

    贾珂道:“你和许金元一人一半?”

    香香点了点头。

    贾珂微微笑道:“照你所说,找到琴卿的替身的人是许金元,带走琴卿的人是许金元,用开水烫死琴卿的替身的人是许金元,从琴卿口中逼问出极乐丸的下落的还是许金元,许金元做了这么多件事,而你只做了把极乐丸从小楼中偷出来这一件事。

    许金元怎会如此大方,同意跟你评分琴卿的极乐丸?刚刚你们两个为了一粒极乐丸,恨不得把对方咬死,我可不觉得,许金元有这么大方。”

    香香拢了拢头发,微笑道:“他不敢不跟我平分,他若是敢吃独食,我早就向老板告状了。”

    贾珂微微笑道:“原来是因为他有把柄在你手上,所以不敢吃独食。但他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死琴卿的替身,琴卿告诉他极乐丸的下落以后,应该也被他杀死了吧。你就不怕他把你杀了,省得你继续威胁他吗?”

    香香摸了摸头发,然后双手垂了下来,笑道:“但是他没有,不是吗?他不动我,每次都能多得半份极乐丸,他动了我,等到老板把新人派过来,琴卿的死,自然没法瞒过老板,他也不可能继续得到琴卿那份极乐丸了。他是一个聪明人,当然知道怎样做才是最好的。”

    王怜花忽然微笑道:“既然你说的都是实话,那你为什么要对许金元下杀手?”

    就在同时,陆小凤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有一个习惯。”跟着意识到王怜花说的是什么,向香香瞧去,就见香香一只手藏在衣袖里面。

    从他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香香在做什么,但见香香身子一僵,然后那只手从衣袖中露了出来,五指纤纤,指尖上沾着些许血迹,指甲红彤彤的,竟像是被鲜血染红的。

    香香微微一笑,突然流下泪来,说道:“我把他伤成这样,他醒来以后,定然不会放过我。何况他已经伤成这样,往后连男人都做不成了,活着还有什么滋味。倒不如……倒不如我帮他解脱了。”

    陆小凤看着香香脸上的泪水,突然觉得刚刚那个同情她的不幸遭遇的自己,实在有些可笑。

    百里灵离开望花楼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路旁,等着那两个黑衣大汉出来。

    现在他对那两个黑衣大汉的兴趣,远远超过了对陆小凤的兴趣。

    按说那个将许进宝一拳揍飞的黑衣大汉,武功之高,实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这等高手,该当威震江湖才是,怎地竟然默默无闻,不仅他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连朋友遍天下的陆小凤,也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难道他们不是武林中人?

    如果他们不是武林中人,那他们是从哪里练得这一身可怕至极的武功的?

    难道他们是官家的人?

    百里灵正自胡思乱想,就见一行人拽着妓院的妓|女从望花楼出来,上了马车,最后那两个黑衣大汉和陆小凤也上了马车。

    百里灵精神一震,他可是兴州城中叫花子的头儿,只要这一行人不离开兴州城,就休想逃过他的眼睛。当即叫来心腹手下,命手下传话下去,全城的叫花子都擦亮眼睛,帮他盯紧了这几辆马车,他倒要看看,这几辆马车最后会停在哪里。

    对于别人来说,盯梢马车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对于大街小巷,都有他们的身影的叫花子来说,这就和喝汤一样简单。

    百里灵坐在糖水铺里,喝了两碗茶汤,手下就传来消息,那几辆马车在城中转了两圈,最后停在了衙门前面。

    百里灵吃了一惊,心道:“衙门前面?那两个大汉真是官家的人?”连忙赶去衙门,就见那几辆马车停在衙门门口,有几个官兵看着,车里的人都已经进了衙门。

    百里灵见附近站着几个叫花子,就走到他们面前,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叫花子道:“头儿,刚刚这几辆马车停了下来,第一个下车的是陆大侠,第二个下车的却是姬老板。”

    百里灵又是一惊,问道:“姬冰雁?”

    那些叫花子点了点头。

    百里灵心下奇怪,问道:“姬冰雁怎么会在车里?”

    那些叫花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道:“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但那人千真万确,就是姬老板,这绝不会错了。”

    百里灵道:“姬冰雁坐的是哪一辆车?”

    那些叫花子道:“和陆大侠坐的是一辆车。”

    百里灵迷茫了,但很快就想到了解释:“看来姬冰雁是和那两个大汉一起来的,那两个大汉进到望花楼的时候,姬冰雁一直待在车上,他没有露面,我当然不知道他在车上。”

    百里灵又道:“那一对兄弟呢?”

    那几个叫花子道:“这倒是件怪事,我们一直守在这里,车上的人呼啦啦全都下来了,车上那两具尸体也都抬下来了,就是没见到那一对兄弟。”

    百里灵脸色微变,看向那几辆马车,说道:“或许他们还在车上。”

    一个叫花子道:“不会,我们刚刚走到附近看过了,车上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我看他们兄弟应该在路上就下车了。”

    另一个叫花子反驳道:“这一路上都有咱们的兄弟跟着,他们便是中途下车,也不可能避开咱们兄弟的眼睛。”

    又一个叫花子说道:“那也不一定,他们两个的武功不是很高么。说不定他们掀开帘子,飕飕就从那些兄弟面前离开了,只不过他们身法太快,所以兄弟们睁大眼睛,都没有看见他们离开了。”

    百里灵没怎么在意他们的话,心想:“姬冰雁是和那对兄弟一起来的,陆小凤和那对兄弟坐过一辆车,他们两个都有可能知道那对兄弟的来历。”忽然想起这几个叫花子提到的另一件事,问道:“两具尸体?是谁死了?”

    一个叫花子道:“是香香和许进宝。”他就没有先前那个叫姬冰雁“姬老板”的叫花子客气,说的是这两人的名字。

    百里灵沉默片刻,忽然笑道:“有意思。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吧,我在这里等陆小凤出来。”

    约莫一炷香时分,百里灵终于瞧见一伙人走了出来,正是陆小凤、姬冰雁、先前那些家丁和富太太。

    陆小凤看见百里灵,走了过来,笑道:“百里灵,你怎么会在这里?”

    百里灵微笑道:“我离开望花楼以后,担心那两个大汉会为难你,就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对面,等你出来。后来见你跟那两个大汉上了马车,就派我手下那帮叫花儿在全城找你,终于找到了这里。那两个大汉呢?怎么没有见到他们?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陆小凤心中暖洋洋的,笑道:“他们已经走了。”

    百里灵故作诧异,问道:“他们走了?”

    陆小凤道:“他们是来找许进宝讨债的,但是没说几句话,香香就把许进宝杀了,然后自杀了。欠他们债的人已经死了,他们当然要走了。”

    百里灵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说道:“香香杀死了许进宝,还自杀了?这……这怎么可能!香香平素又温柔,又斯文,看上去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她怎么会杀人?又为什么要自杀?”

    其实他一点也不相信陆小凤的话,坚信许进宝和香香不是被姬冰雁杀死的,就是被那两个大汉杀死的,陆小凤为了给姬冰雁或是那两个大汉脱罪,才说这是香香做的。但他绝不会在陆小凤面前,表露出自己的心思来。

    陆小凤道:“这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们无意中发现,许进宝和香香在做拐卖人口的生意,姬冰雁就是先在路上被许进宝带人埋伏擒获,然后被许进宝带去了望花楼。我们发现这件事以后,香香就杀死了许进宝,然后自杀了。我想他们两个人背后,一定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拐卖人口的组织,我们发现他们做的事情以后,香香为了保护这个组织,就杀死了许进宝,然后杀死了自己。”

    这一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百里灵脸上更加震惊,一阵唏嘘,然后道:“我还以为望花楼的头牌名妓这个身份,就足以让香香锦衣玉食一辈子了,想不到她还要做这种事情来赚钱。”同时心想:“如果陆小凤说的是真的,那个男扮女装,昏迷不醒的小倌,就是姬冰雁吧。难怪姬冰雁身上的衣服很不合身,他穿的一定是别人放在车上的衣服。”

    百里灵又道:“陆兄,这些富太太和家丁,真的是富太太和家丁吗?”

    陆小凤一笑,说道:“怎么会是真的。他们都是那两个大汉从外地雇来的人。”

    百里灵笑道:“怪不得,我就觉得他们面生,从前没有见过他们。”

    陆小凤道:“那两个大汉本是想让大家以为,他们是在帮这些富太太出气,才带走了那么多个妓|女。现在香香和许金元都死了,他们可能是觉得这些妓|女一点用处都没有了,就把她们留在车上,自己走了。我和姬冰雁都想,这些妓|女说不定知道一点秘密,加上香香和许金元的死,总得有个交代,就带着大家来到衙门,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跟这里的长官说了。”

    百里灵笑了笑,说道:“陆兄,你可真不像是武林中人。”

    陆小凤道:“哦?”

    百里灵笑道:“我认识的那些武林中人,包括我自己,遇到这种事,都会自己解决,绝不会交给官府解决。我们和官府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最好老死不相往来。而你遇到这种事,却把这些有嫌疑的妓|女交给了官府。我想你在卫国的时候,一定和官府关系很好。”

    陆小凤心中一凛,发现百里灵说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武林中人确实不喜欢和官府来往,他们既不信任官府,又瞧不上官府。寻常百姓的家人被人杀死了,都会想到报官,希望官府为自己做主,而武林人士的家人被人杀死了,只会愈发勤奋地修炼武功,以期有朝一日,能够亲手为自己死去的家人报仇。

    虽然陆小凤有贾珂、金九龄这样官场上的朋友,而且他还进过皇宫,见过皇帝,但他骨子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武林中人,武林中人面对官场的傲慢鄙夷和不以为意,他一样也不缺。

    如果拿主意的人是陆小凤,他是决不会想到找官府善后的,可是拿主意的人是贾珂,而且贾珂还向陆小凤和姬冰雁保证,衙门绝不会为难他们,陆小凤和姬冰雁才来到衙门。

    衙门的长官果然没有为难他们,反而对他们十分客气,言谈之中,流露出希望陆小凤和姬冰雁为他们在某某大人面前美言几句的意思。因为那位大人的姓氏实在太过古怪,那位长官又只提到了那位大人一次,陆小凤直到现在,都没记住,那位大人到底姓什么。

    不过他用脚后跟来猜,也能猜到定是贾珂和王怜花搞的鬼,让那位长官以为他们和那位大人关系匪浅,所以对他们如此客气。陆小凤自然照单全收,随口敷衍了那位长官几句,直把那位长官哄得心花怒放,满脸堆笑地留他们在这里吃午饭。

    陆小凤和姬冰雁当然不肯留在衙门吃饭,那位长官见他们态度坚决,只好作罢,亲自把他们送到衙门门口,这才和他们道别。

    陆小凤心想:“贾珂是一品大员,还是一个侯爷,他遇到麻烦,自然会想到找官府帮忙,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做的。而我遇到麻烦,其实和百里灵一样,根本不会想到找官府帮忙。好在我和百里灵只是刚刚认识,如果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人是花满楼,他一定会察觉不对,然后猜到我向他隐瞒了一些事情。”

    他看着百里灵,微笑道:“我在官场上有几个好朋友,和官府的关系确实不错。不过这件事么,还是因为那两兄弟自己跑了,把烂摊子留给我,那么多人知道我上了他们的马车,跟他们一起离开了望花楼。如果我不把这件事跟官府解释清楚,没准儿明天就成陆小凤绑架了望花楼的几个妓|女和一个客人畏罪潜逃了,后天你就能在墙上看到我的画像了。”

    百里灵知道陆小凤说的画像,指的是通缉他的榜文,觉得陆小凤说得有理,登时疑心尽消,哈哈一笑,说道:“陆兄说的是。你这一趟,担惊受怕一定不少,中午兄弟在秋芳楼摆一桌酒宴,给你压压惊,如何?”然后看向姬冰雁,笑道:“姬老板可愿赏脸一起过来?”

    姬冰雁微笑道:“百里兄弟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下失踪多日,家里的人一定挂念得紧,须得先回家一趟。改日吧,改日我请百里兄弟喝酒。”

    百里灵歉疚一笑,说道:“是我考虑不周,姬老板刚刚脱困,当然是要先回家报个平安了,喝酒什么时候不能喝,自然不急于一时。”然后看向陆小凤,问道:“陆兄,你呢?”

    陆小凤笑道:“虽然我没有家人挂念我,但我和姬冰雁好久没见面了,想要跟他叙叙旧。我看中午就算了,不如晚上在秋芳楼见面。”

    百里灵欣然答允,笑道:“好啊。那在下就不打扰你们了。陆兄,咱们晚上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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